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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萱说完了。
周围一刹那都静了下来。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什么是菩提树?不过是一种大型乔木(为了不凑字数,此处省略介绍)。而佛家口中所说的菩提树,说的当然不是世俗中的树木,而是象征着佛家的大智慧,是虚无缥缈的,所以何来菩提树一说?
所以,菩提本无树。
心如明镜台?心不过是一种念想,念想同样是虚无的,哪里会有明镜台?
所以,明镜亦非台。
菩提是虚无的,明镜台也是虚无的,所以就是空无一物,根本在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东西,怎么会惹上尘埃?
而住持所说的那四句,则落入了一种执念之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则分别是对“身”和“心”的妄想和执着,与“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在境界上是相差非常远的。
住持抖着嘴唇,一直在口中喃喃自语着:“何处惹尘埃啊?是啊,何处惹尘埃?”
小沙弥们也一个个陷入了扪心自问中,何处惹尘埃?本来就是没有的,怎么会沾上尘埃?
刘太后脸色也是大变,同样在自己心里问,“何处惹尘埃……”
宗亲命妇们此刻也被这句偈语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们虽然不懂佛法,可这几句偈语实在太好理解了,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谁的境界要高些。
“阿弥陀佛。”老住持双手合十,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顾清萱的面前,“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啊。老衲自幼便皈依我佛,一心向佛,严于律己。时时想着勿要让自己的心台惹上世俗的尘埃。前几日老衲自认为佛法精深,可以前往西方,面见我佛。”
“未曾想,世俗中的一个小姑娘,竟看得比老衲还要通透,老衲坚持了几十年的佛法,如今一朝尽破,惭愧也。”老住持念了一句佛语,面上不再是云淡风轻,而是隐含着淡淡的苦笑。
“阿弥陀佛。”一旁地小沙弥见住持也心服口服。顿时低着头,向顾清萱行了一礼,算是赔罪。
“阿弥陀佛。”顾清萱也念了一句。
老住持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红尘中亦是修佛,是老衲画地为牢了,女施主说的对,老衲教的的确是歪理。老衲之前过于意气,老衲教不了女施主什么,而且还被女施主的一番话点醒,大秦能有女施主这般大智大慧之人。是大秦之福。”
顾清萱一听,立刻摆手,“我能生在大秦,是我的福分。”
老住持失笑。随后转身向太后走去,双手合十,“老衲这就为大秦祈福,还望太后不要见怪老衲之前的过错。女施主虽然是六根未净的俗世之人。可却极具有慧根,老衲佩服。”
刘太后的神情还很是僵硬,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不过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刘太后很快就念了一句佛语,唇角笑了笑,“多谢住持大师。”
老住持微微一笑,随后又转身看向了顾清萱,道:“小姑娘,老衲曾在佛论里看到一则小故事,只是参悟许久都不得结果,不知小姑娘可否替老衲解惑。”
“大师,我定知无不言。”顾清萱笑吟吟道。
“小姑娘你看。”老住持指着身边的菩提树,道:“风吹叶动,是风在动还是树叶在动?”
“自然是风在动。”还未等顾清萱回答,彩蝶郡主第一个说了出来,脸上含着纯真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噙着碎光。
谁也没有看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握紧,虽然她也认为顾清萱的那几句偈语要比住持大师的高深,可她绝不会相信顾清萱会在佛法上有这么高的造诣!
顾清萱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早就知道,以前是嗜吃如性,整个人胖到不行,现在虽然瘦了,也不过是除了会一点画技的蠢女人!
顾清萱和她的阿政哥哥差距有多大,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不出来,她偏偏要自不量力地往阿政哥哥身上爬,迟到会摔下来的,明知道自己没有好结果,还要飞蛾扑火,为的不就是那点可笑的虚荣心,她也不想想,等到她被阿政哥哥抛弃后,大秦还会有哪个名贵子弟会要她?
顾清萱到时候哪还有未来可言?
虽然现在阿政哥哥对顾清萱不同于常人,可那并不代表阿政哥哥是真的喜欢上顾清萱了,脸这点都看不透,不是蠢女人是什么?
偏偏蠢女人的运气贼好,几句误打误撞说出来的偈语竟然将主持哄得一愣一愣的!
她无法忍受这么多人被顾清萱哄得目瞪口呆的模样,所以在主持一提出问题后,她就第一个抢答,她就不信,连顾清萱都能胡乱说对的佛语,她就会错!
再说,这个问题也真是可笑,风在动还是树叶在动?
这还用想吗?没有风吹,树叶怎么会动?
“大师,彩蝶说的对吗?”彩蝶郡主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含笑看着老住持。
老住持淡淡地摇头。
而一旁也气愤不已的赵皇后也快速地说道:“那就是树叶了。”
既然不是风,那就只能是树叶了!
赵皇后唇角笑了笑,瞥了一眼撅起红唇,一脸不甘的彩蝶郡主,一个小娃娃也敢和她争阿政!
她才没那么蠢,第一个去回答,老住持问得问题又岂会是简单的?
“阿弥陀佛。”老住持念了一句佛号,看了看赵皇后。
赵皇后脸上一喜,她果然是天资聪颖,这都能被她答对。
“住持,本宫在宫中闲来无事,也会看看佛经,可一直以为自己天资尚浅,不想却能误打误撞解了大师的难题。”赵皇后仪态优雅,话如吐珠,到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皇后娘娘果真是大秦的福星,不仅能为大帝诞下嫡皇子。还时时刻刻读佛法,为大秦祈福,连住持大师的难题都能娘娘一语道破,臣妇真真是佩服。”一名宗亲贵妇脸上挂着掐媚的笑,她的丈夫只是一名郡王,在整个皇室里属于最不显眼的,如今赵皇后怀了皇嗣,将来就是太后,是可以巴结的对象。
而且赵皇后以前在宫里并没有多少地位,如今怀孕了。母凭子贵,又有太后的一点宠爱,在宫中也越来越站的住脚了,然而在皇室面前,众多宗亲还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赵皇后就算生下了皇子,其子也不可能登上帝位。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代王妃这么有野心的,宗亲们早已默认了秦政将会为大帝。
但这位贵妇却不这样认为,赵皇后生下的嫡皇子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怎么也是刘太后的嫡亲孙子,而秦政不过是侄孙,血缘要淡了许多。
所以,这个时候巴结赵皇后是最机智的选择。因为除了她没有人巴结,所以赵皇后以后成为了太后,也会对她不一样的,这样她的夫君才有希望能被封为亲王!
果然。赵皇后见宗亲贵妇这样奉承着自己,心里的得意愈发膨胀,面上含着得体高贵的微笑。
顾清萱有些惊愕。这个答案和她在前世听到的不太一样啊,不过既然住持认为赵皇后答对了,那就没她的事了,这样也好。
众人虽然觉得这个答案古怪,但也没怎么样,毕竟佛法她们并不懂。
风吹树动,是风在动,还是树在动?
老住持淡淡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看向了顾清萱,“小姑娘,你的答案呢。”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个地方,不是老住持正在笑语相对的顾清萱,而是一脸铁青的赵皇后身上,随后人群中不知是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起笑了。
赵皇后愣住了,只感觉一口热血喷涌而出,直达头顶!
然而看到宗亲们玩味的笑容后,生生忍住了要喷血的冲动,压制压制再压制,她特么真的怕噗地一声,疯狂了怎么办?!
不过很快众人又将目光落在了顾清萱身上,很多种不同的情绪,不屑,鄙夷,复杂,疑惑,期待都有。
顾清萱抬眸看着老住持,微微一笑,“是心在动。”
“何解?”老住持笑意更深了。
“万物都是随着自己意愿的改变而改变的,不管是风还是树,都在我们的心里。我们看在世间的每一件事时,总是先以主观的去判断事物的好坏。世事皆有心生,若无心便无感知,心不动天下万物皆静止。”顾清萱带着笑意,柔声道,但每一句都令在场的人陷入沉思,万物由心,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心生万物,不悲不喜……
“多谢小姑娘,解了老衲多年迷惑,好一个心生万物。”老住持诚心诚意地念了一句佛号。
然后,他身后的众多小沙弥也齐刷刷地合了一巴掌,“阿弥陀佛。”
众人看向顾清萱的目光彻底变了,她们猛然发现,这个曾经在她们眼中如同蚂蚱一般的顾八似乎不一般了!
闯青云,夺首魁,免九死!
还有皇权之下第一人神兵阁御座秦政的爱慕!
如今,又一次让她们震惊了,一个闺阁之中的女子,竟对佛法悟性近乎妖孽,她不过十三岁,一般人三生三世都参悟不透的佛法,却轻易从她的嘴中吐出!
这个原本并不起眼的少女,却正在一步一步地展现出她的天资。
刘太后深深地看了顾清萱一眼,眸子干净剔透,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光彩,难怪!难怪!
难怪能被阿政看中!
难怪会是他的徒弟!
彩蝶郡主不言声了,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皇后也沉默了下来,口中的梅子越发酸涩了。
代王妃也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最看不得顾清萱的,可是她动了动嘴唇,根本就无话可说!
顾清萱——这个被宗亲贵族们看不起、甚至鄙夷厌恶的人,用几句偈语、几句惊为天人的领悟扇了她们所有人的脸。
而且是那种一巴掌连着一巴掌的连续扇!
真的是脸都肿了啊!
在这里都是大秦最尊贵、最顶端的女子,她们待字闺中时便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可是如今。她们用来看笑话,用来当做谈料的顾清萱,却一次一次地回答出她们都不能说出的问题!
顾清萱才多大?
她们吃过的盐都比顾清萱吃过的饭还多!
这还不够打脸?
用来吊在树上抽她们来形容现在的情形都毫不为过!
甚至还算是轻了呢!
尤其是赵皇后,之前她以为自己答对时说的那些话,还有命妇对她的阿谀奉承还回荡在耳畔,一想起来,她就觉得自己脸都绿了!
最后,咱们的闷骚大人有些不对味了,小萱是他的好吗!
于是,某只闷骚御座趁着众人愣神之际。拉着心里狂笑的二货,跑路了!
…………
今日,客居一品热闹非凡,昭王亲自设宴为昭王妃庆生,只要和昭王沾上一点关系的,都准备了丰厚的大礼前来客居一品凑个热闹。
长安侯笑容满面地亲自出来招呼着,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半年前,长安侯砸了一千万两的银子扩建客居一品。今日可真的是排上用场了。
只要今日昭王妃的寿宴能够顺顺利利地办完,那么今后客居一品在京城的名声就会越发的声名大噪。到时候,只要是皇家贵族大大小小的宴会,都会在客居一品举办。那么就不愁白花花的银子不会流入到他长安侯的金库里了。
想到这里,长安侯就有大笑的冲动,但看到每张熟悉满是贵气的脸,他只能把心里的兴奋和喜悦辛苦地压抑着。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半分的得意忘形。
好不容易应酬完了那些贵宾,长安侯长吁了口气,喝着随从递过来的茶。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
前景如此的美好,想到每日和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为伍,长安侯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曲。
“侯爷,外面有个叫顾清泽的公子指明要见侯爷。”一个小厮打扮的小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恭敬地低垂着头禀报道。
“顾清泽?”长安侯眉头微皱,把茶杯放在桌上,满脸惊疑地看着那个小厮。
顾清泽他还有点印象,是顾家的老五。今日他找上门来,会有什么事?
不容多想,长安侯连忙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走到大厅,一眼就看到一个面目清秀,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对着一幅出自王羲之的字画正看的入神。那脸上温和的笑容,就好像阳春三月的阳光,明媚而又温暖。
听到脚步声,顾清泽慢慢地转身,在看到长安侯那满脸的惊疑时,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
“清泽拜见侯爷。”顾清泽脚步轻缓,微微行礼道。
“贤侄,不知今日找本侯有何事?”长安侯脸上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缓步走到顾清泽面前双眼如炬地看着他问道。
“既然侯爷如此干脆,那小侄也就开门见山了。王爷,今日小侄前来客居一品,就是来收此酒楼的。”顾清泽双眼含笑地看着长安侯轻吐出声道。
“什么?顾贤侄,你是在和本侯开玩笑的吧!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噢!”长安侯万万没有想到顾清泽会说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话来,脸色微变有些不悦道。
“侯爷,你觉得清泽是这么无聊的人吗?”顾清泽脸上的笑容不变,反问道。
“本侯知道贤侄是个聪慧有见识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酒楼是本侯精心打理花费了很多心思的。偌大的京城,妄想把这个酒楼据为己有的,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长安侯神色一凛,满脸凛然地说道。
顾清泽并没有被长安侯的一番话而吓住,而是好整以暇地从长袖里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递到了长安侯的面前:“如果有世子亲笔画押的过继单,不知侯爷作何想?”
“你——”长安侯心里一惊,满脸不相信地看着顾清泽。
“侯爷如果不信的话,清泽可以把过继单给侯爷过目。”顾清泽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双眼犀利地看向长安侯继续道,“这上面印有侯爷的印鉴,别人不识。相信侯爷是不会不识自家的印鉴吧!”
长安侯脸色顿时一白,连忙伸出右手从顾清泽的手上拿过那张转让单。当他看到右下方那个鲜红的印鉴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惨败的表情,身子也不由地颤抖了起来,脚步后退了好几步,在随从的搀扶之下,才止住了身形。
“侯爷,你没事吧?”顾清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假意露出了一个关心的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
萱儿。如果被你看到一向高高在上,从来没有给过你好脸色的长安侯现在这副狼狈的神态,你肯定会开心的吧!而刚刚的这一幕,好戏也只是刚刚上场。
“我—本侯没事——”长安侯擦了下额头上冒出的滚大的汗珠,喘了口粗气转头对着一边的随从道,“去把世子带来。”
随从看到长安侯满脸的阴蛰,连忙点头,飞快地往酒楼外面跑去。
顾清泽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容。自顾走到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侯府离客居一品可是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就算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他顾清泽到等。但不会站着等。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所料想的发展。不出意外的话,客居一品很快就是他顾清泽的了!
长安侯不由地再次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转身看到顾清泽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恭敬。反而一副主人的神态坐在一边惬意地喝着茶时,心里有气,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走到一边的主位上,满脸怒容地坐下。
恒儿这个不孝子,竟然背着他把客居一品给抵押给顾清泽了。虽然之前对顾清泽有些印象,但也只是个模糊的大概,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接触。就刚刚的对峙来看,顾清泽这只小狐狸一直老神在在的,原来是手里有恒儿的过继单。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把客居一品让给顾清泽吗?
不——
刚刚砸下的一千万两,怎么都是他的心头肉,无论如何,他都要想法子把酒楼留下。
长安侯满腹心思,紧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对策。
顾清泽放下手里的茶杯,兴致很好地拿起了一边的糕点吃了起来。
长安侯还算是花了心思在客居一品的,就连拿来免费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是上好的乌龙茶。还有这些精致的糕点,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等长安侯把手续过给他了,他得把这些面点师给留下来。
正在两个人各怀心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顾清泽不由地抬眼往前看去,只见长安侯世子在随从的带领之下,正脸色苍白地往这边赶来。
在走进大厅里时,惶恐地看了眼长安侯那满脸的阴霾,不由瑟抖了下身子,连忙低垂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世子——”顾清泽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往世子身边走去,“你来了正好,侯爷不相信你会把客居一品抵押给我,这事你可千万要给我做个见证啊!那日我们可说好的,要么你拿出三千万,要么就拿客居一品抵押,你也亲自盖了长安侯的印鉴,这事可容不得你反悔啊!我想,你肯定也不想我们去衙门走一遭的吧!”
顾清泽满脸微笑,语气温和,双眼紧紧地盯在世子的脸上,用长安侯能够听得到的语气说道。
“什么?三千万两?”坐在主位上的长安侯闻言顿时惊跳了起来,连忙快速地走到了顾清泽的面前,双眼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世子一眼后,低低地对着他说了句,“等会找你算账。”
“贤侄,恒儿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的?”长安侯眯起了双眼,满脸怀疑地看着顾清泽问道。
“这就要问世子咯!”顾清泽满脸含笑地看着世子越来越苍白的脸,戏谑道,“这三千万两,可是世子心服口服给我的,侯爷,清泽可没有逼世子哦!”
“混蛋!你到底是怎么欠下这三千万两的!”长安侯见顾清泽并没有意思要和他讲明缘由,不由怒气冲冲地转向一边神色不安的长安侯世子,“你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银子的。你老实给我交代。”
“父亲——”世子听到长安侯愤怒的大吼声,顿时吓得双腿一软,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上,“是恒儿错了,请父亲原谅。”
“错了?你可知你的一个错误,就要花三千万两?”长安侯满脸心痛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世子,肉痛地说道,“就算是一辈子,我也没有看过这么多的银子。可你倒好,不但不知道长进。还想把家都给你败光吗?”
世子长跪在地,只是不停地哭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安侯平时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惯着他宠着他。可今日,在痛失心疼三千万两银子面前,眼前他最为满意的儿子也看的不顺眼了。
“这事我不会管,但这个酒楼,也别想我会拿出来帮你抵债。”长安侯冷哼了一声,拂袖就要往外面走去。
“侯爷。你不管世子的死活我是没有意见。但侯爷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真的舍得他因为拿不出区区的三千万两而把自己的一生都毁在牢房里吗?”顾清泽见长安侯往外面走去,脸上并没有焦急的神色,反而云淡风轻地反问道。
长安侯前行的脚步顿时停顿了下。紧绷着脸转身阴森地看向顾清泽。
“还有一点侯爷也别忘了,侯爷今日一走了之是痛快了!可世子拿不出三千万两,只要我把手上的过继单交到府衙里,不管侯爷同意不同意。客居一品还是属于我的。”顾清泽不畏惧地继续在一边补充道。
“你想怎样?我早说过了,三千万两我拿不出来,我也不会为这样的不孝子买单。”长安侯恼羞成怒地说道。
“我知道。”顾清泽有些遗憾地看了眼还在痛哭不已的长安侯世子。缓步走到长安侯身边道,“其实有世子这么窝囊的一个儿子,清泽也替侯爷感到遗憾。清泽先告辞了,侯爷你好好的想清楚,是让清泽告到府衙,悔了侯爷的声誉,还是拿客居一品来抵押。不管侯爷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知会清泽一声。侯爷,你也知道清泽的耐心一向有限,如果在明日辰时侯爷还没有想清楚,那就别怪清泽不念旧情,告到府衙那边去了。”
顾清泽说完,潇洒地就要往外面走去。
“辰时?”长安侯冷笑出声,“顾清泽,你这是**裸的威胁。”
“侯爷你误会了,清泽不是给了侯爷时间好好想想的吗?如果侯爷现在就做出决定,清泽自然是万分欣喜的。”顾清泽满脸笑意地转身看着长安侯道。
“你——”做梦!长安侯很想大声地说出这句话,但想到所有有利的证据都在顾清泽的手上,他只能吞咽下心里的怨气,恶狠狠地瞪了眼还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看着他世子,那脸上恳求的表情不由地让他闭了闭眼。
也罢!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他想做无畏的挣扎,但遇到的对手是顾清泽,不要说是恒儿,就算是自己,恐怕也讨不到便宜。
“酒楼给你。”长安侯说出这句话,声音顿时一下子就苍老了。
“侯爷果然是个痛快的人。”顾清泽闻言顿时开心地笑道,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如果说他是只狐狸的话,那长安侯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人。偌大的京城谁不知,长安侯仗着有个当皇后的女儿,在京城作威作福惯了,吃亏的事从来不会落在他的头上。耍赖使诈一贯是他的作风,这次如果不是从那个没有脑子的世子身上下手的话,今日哪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走进客居一品来找长安侯?
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不管长安侯怎么不情愿交出酒楼,在白纸黑字面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长安侯也只能忍痛割爱。
长安侯对顾清泽的话好像置若罔闻,脚步踉跄地往前走去。
他就如顾清泽所说的,恒儿是他的嫡长子,就算他再怎么不长进混蛋,毕竟是自己唯一的血脉。他真的会为了三千万两银子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不顾吗?但——
心里的怨气怒气就要这个不孝子来承受了!
“走,你跟我回家!”长安侯走到世子的身边,原本无神的大眼顿时散发出了怨恨的目光来,“如今你让我倾家荡产。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好好的教训你一番……”
长安侯愤怒的声音慢慢地远去,但不管他心里有多大的怒气,客居一品还是落在了顾清泽的手上。
顾清泽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双眼直直地四处打量着。看着占地广阔,装修极为豪华的客居一品,顾清泽深深的觉得,此次虽然走了步险棋,但最终还是胜利了。
萱儿,五哥终于为你出了口气了。
而此时永安公府独孤氏的院子里,嬷嬷婆子们便如往常般向独孤氏汇报府中的大小事宜。可是独孤氏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听着。
下人们走后,她又翻了翻府里的账单开支,一行一行的看着,不时在上面写着字儿,等到翻完一本账单后,独孤氏抬头看着窗外,太阳正好升在她视线范围之内,那一抹火红。像极了昨夜的火,那般来势汹汹,又那般明黄耀眼。
可是暖阳无害,那火却是无情得很。昨夜她真的不敢想象!她被顾无忧给救出来了。,可是她的逸儿,昨晚若不是顾清萱和秦政等人冲进去,逸哥儿也许就再也出不来了。
即使是出来。他的后背……
昨夜她虽命人连夜去给他请了大夫,可是当她看到大夫用剪刀剪开顾清逸后背的衣服,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面时。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那原本光洁宽阔的后背,如今却是皮肉绽开,血与水浮在伤口的表面,看得她心尖都在颤动。仿佛有细针在心头上扎,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几乎快将她逼疯了。
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以前独孤氏都舍不得打他一下,更别提受这般严重的伤。
直到大夫说顾清逸没有生命危险时,她紧绷的那根弦才稍稍放松了些,临近五更天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顾清颖,若不是她防火,逸哥儿又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若不是她防火,她又怎么可能命悬一线?!
独孤氏揉了揉眉心,顾清颖,将整个顾府搞得乌烟瘴气,萱儿和逸儿两个亲兄妹也变成了仇敌,以前她只看到了表面,现在才明白顾清颖的用心,她虽然也怪逸儿不分是非,但说到底还是被顾清颖给骗了!
而且骗的好惨,整颗心都掏了出去!
独孤氏一想到顾清逸以前对萱儿做的时,忍不住咬了咬牙,她是他们的娘亲,以前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傻傻的以为逸儿和萱儿感情很好!
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一个庶女弄出来的!
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对她怎么样即便她放了火,可是她依然是进宫选秀的秀女,若是轻易伤了她,也不好交待。而且这还事关顾府的颜面,还有小辈们的前程。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见她没反应,更是叫了一声:“夫人!”
独孤氏猛地回神,看那丫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恢复了常色,淡淡地说了一声:“你去把七小姐给我带过来!”
丫鬟低头说了一声“是”便离开,独孤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染上了一抹冷酷的笑。吕后说了,既然不能伤她,那就让她受无尽的屈辱!
不一会儿顾清颖便被带了进来,独孤氏示意丫鬟下去。
独孤氏看了一眼顾清颖,只见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浑身还散着者烧焦的味道。
而她的手在脖子上遮掩着,看向独孤氏和眼神中也多了一些闪躲的意味。
独孤氏向她走去,凑近了才发现她脖子上方有一缕头发是烧焦了的。伸手握上她的手腕,想要将那手移开,顾清颖却像是纯心跟她作对般将手掌贴在脖子上紧紧不放。
独孤氏似乎想到什么似得嘴角一勾,手腕一用力,将顾清颖的手猛地拉开,却看见了脖子上鲜红一片。有一铜钱大小的地方,早已破皮,还流着黄水,看得独孤氏毛骨悚然。
刚才因为逸哥儿受伤而郁闷的心情此刻得到了一点点纾解。才一个晚上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吗?
“这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被火烫伤的吧。颖姐儿还真是不小心,我想着应该就是所谓的惹火烧身吧。不过昨夜那伙也太大了些,竟然烧到了颖姐儿面壁的地方去了。瞧着白嫩的皮肤,这可是要进宫选秀的美人儿啊,也不知道有了这块疤,皇上还会不会喜欢呢?”
独孤氏闲闲的坐回了炕上,端起茶盏,闻着茶香。
这个位置,看起来真不像是不小心的。
说完这些话,独孤氏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虽然这点痛和逸儿的伤比起来,真是微不足道,可是这相貌可是一个女人的门户,就算只是脖子处有块疤痕,那也是相当碍眼的。更何况这顾清颖可是靠这张脸吃饭的啊!
“母亲,颖儿没有放火啊,是颖儿被关在暗室的时候,秦御座来了,他。他要强了颖儿,颖儿不肯,他才恼羞成怒将火折子丢在颖儿的身上。”顾清颖真心看不惯独孤氏幸灾乐祸的模样,脖子被烧伤她原本就很伤心。现在这个独孤氏戳中了痛处,她心中的怒火更是被激发了出来,假意流下了几滴眼泪,她要让独孤氏知道。顾清萱到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强了你?”独孤氏轻轻一笑。
“是啊,母亲,颖儿可是待选秀女。他居然如此大胆,您一定要跟八妹说说,别被秦御座的外表给骗了。”顾清颖毫无顾忌,因为她料定独孤氏不会对她怎么样,她现在这个身份在这儿。
“你跟我说,你是觉得我会帮你吗?你不是最喜欢在逸儿面前装可怜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逸儿面前,只要你流几滴眼泪,他一定会帮你的!”独孤氏抿了一口热茶,笑着对顾清颖说着,眼底却冷漠如冰,微翘的眼尾闪过一抹狠辣。
当独孤氏让丫鬟拉住顾清颖的手腕时,顾清颖蹙眉,柔声道:“母亲,颖儿已经跟您说了实话,那火根本就不是颖儿放的,当时也是大哥被吓坏了,才说错了话。”她现在才不愿意去顾清逸的房间,她知道一会儿她过去,看到顾清逸的一定是一个陌生的表情。虽然她一直都看不起顾清逸,可顾清逸一直对她都是服服帖帖唯唯诺诺的,若是一下子转换她还真的受不了。
天生的所有人都应该对她点头哈腰的那种想法告诉她不能去,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她才会想要除去所有跟她作对的人,一如顾清萱,一如独孤氏。
“原来是逸儿弄错了,那你就更应该去向逸儿说清楚。”独孤氏冷声道。
顾清颖身子一僵,随后对着一直拽着自己的丫鬟叫道:“我自己有脚,我知道走,不要用你那脏手碰我!”
她可是秀女,是皇上的女人,这些下贱的奴才竟敢如此对她!
丫鬟瞪了她一眼,将她猛地推开,赶紧从怀中掏出手帕在手上使劲地擦,她不说她还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有多么得肮脏!
顾清颖被丫鬟这一推,便狠狠地跌倒了地上,屁股处传来阵阵疼痛,她揉了揉,死死盯着独孤氏,在地上不愿起来。
“来人——”独孤氏话音未落,顾清颖从地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昨晚的事现在所有人估计都想着是她做的了,她本就理亏,要是继续和独孤氏纠缠下去,她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独孤氏冷哼一声便出了门,顾清颖在身后很不情愿地跟着。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顾清逸的房间。
独孤氏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些许,她三步作两步走到了顾清逸床边坐下,颤抖着的双手紧紧握住顾清逸冰凉的手。
她终于明白,什么是骨肉至亲,见到自己儿子这个样子,她的心也是一阵阵抽痛。
因为背部受伤,顾清逸此刻是趴在床上,而因为是烧伤,所以不能盖被子,顾清逸算是上半身裸着的。
顾清颖看到这个场景时,赶紧扭头过去,虽然男子的**她看的不少,更别说是半裸了。但是一想到这是顾清逸的,她一直都反感顾清逸,这种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地态度,一直给她一种他很窝囊的感觉。
所以看到他**时她会觉得恶心,是非常恶心!而且现在他背部大面积烫伤。虽然蒙了纱布,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象纱布下面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她更觉得胃在翻腾,胃里的东西正在她腹中争先恐后的想要出来。
顾清逸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温度,睁开双眼,看到是独孤氏的时候吃力地扭头,声音也较之平时沙哑了许多:“母亲……”
“别动,你现在身上有伤,就这样躺着。”独孤氏轻拍了顾清逸的手臂担心地说道。
顾清逸放弃了挣扎,稍稍抬头回以独孤氏一个安慰的笑:“母亲。我没事儿!”
却在抬头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顾清颖时笑容僵在了脸上,僵硬地转过头,淡淡地说道:“她怎么来了,让她出去,我不想见到她!”
顾清颖冷笑一声,谁想见到你?要不是独孤氏非得拉着我来,你以为我想来啊!还要看着你这个恶心的模样!真的是恶心到她了!
“逸哥儿,她想要害死你,还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母亲今天来就是让她给你道歉的。”
“我不需要她的道歉,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的道歉,我不稀罕。”顾清逸一想到顾清颖之前对他的一切好言好语都是装出来的,一直都只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再想到她想要害死自己,他就满肚子的火。
而且为了讨好她,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小八的事儿,想到这些他便更加难以面对顾清颖。一看到她,他便想到从前不堪的自己。
他以前都多么喜欢顾清颖,现在就有多么厌恶她。从心底厌恶。
“不行,道歉一定要有的!”独孤氏站起身,朝着顾清颖走来。
“给我跪下!”独孤氏逼视着顾清颖,冷冷道。
顾清逸一听,一想到其实她一直都看不起自己时,顾清逸心头说不清的难受,而看到她想要将他杀了时,他从前对她的喜欢更是消失殆尽,昨夜,他便在心底暗暗发誓,若他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一定要弥补自己做错的,而自己错得离谱的便是对顾清颖以前太好!
顾清颖听到独孤氏要她跪下时心头一颤,要她在顾清逸面前跪下,没有搞错吧?她也配?还说什么她只有跪着才有资格跟他们说话,才有资格道歉,真是谬谈!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下跪的!
独孤氏一眼便看穿了顾清颖心中所想,冷笑道:“你若是不跪,我不介意让下人们进来帮你!”
顾清颖闻言双瞳猛缩,万万不能这样,若是在下人面前下跪,那她不就是尊严尽失了吗,以后谁还会对她毕恭毕敬啊!
双腿在颤抖,不!她不能跪!要她跪这样一个男人,她真的做不到!别说是他顾清逸了,就是他们永安公府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她以后可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此刻顾清逸抬头刚好看到顾清颖惶恐与不甘的表情,顾清颖也自然注意到了顾清逸,突然心头浮现一个念头,顾清逸可能只是很生气,他以前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刚才的话应该也是气话。
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下跪吧。
想到这里,眼泪在顾清颖眼眶中打转,她紧盯着顾清逸,不住地摇了摇头,模样楚楚可怜,一直掩着脖子上伤口的手更是让她现在看起来多了几分娇美。
“大哥,是颖儿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再生颖儿的气了。”顾清颖声音娇柔,绝美的眸子泪水盈盈,虽然此时她脏兮兮的,却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什么叫天生丽质,她给了最好的诠释!
顾清逸心里苦笑,原来这就是他以前一直疼爱的颖妹妹,如今想想,尽是这般的可笑而又虚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什么都会出卖!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放的火了?”顾清逸终于看向了她,声音淡漠而又疏离。
顾清颖见他回头,便知道他肯定是忘不了自己的,声音柔软道:“大哥,是颖儿不小心的,颖儿绝不是故意的,大哥就原谅颖儿这一次吧!”
“杀人放火,这可是大罪,你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让我原谅你?”顾清逸突然吐出一抹冷笑,“既然颖妹妹如此诚心认错,那就磕头认错吧!我疼爱颖妹妹这么多年,担得起你磕一个头吧。”
要她跪下磕头?
她有没有听错?
这还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疼爱有加的顾清逸吗?
渣哥!渣哥!渣哥!
她一直记得,顾清逸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一辈子,要让她一生幸福!
可是如今呢?
她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误,而且顾清逸不是没死吗?
他就对自己如此冷漠绝情,就跟前世一样,最后竟然那样对她!
顾清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哥,你怎么会……”
顾清逸实在是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她!
独孤氏冷眼看着,顾清颖一动不动地站着,顿时一脚踢在她的腿弯处,(未完待续。。)
ps:(感谢谦姐又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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