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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人的下葬是在下午,看似复杂的手续在村长的号召下,快速地完成了。
唐山人被葬在了拦河大坝外的小树林。小树林的地势相对要高一些,所以即使是历年的水患,也没有淹死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小树。
树林里还有些小动物出没,偶尔大哥萧黎瀚和二哥萧黎溯经过这里,还可能会带来一只野兔。
在送葬队伍赶往的墓地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撞击在棺材上,仿佛是上苍在拍棺哭泣。
雨水冲刷掉了棺材上贴得满满的符咒,村长有些怕,和余婆婆在雨中高声地商量着什么。余婆婆也急的悠悠转,村长向余婆婆的手中塞着五元大票,余婆婆露出勉为其难的模样,乖张地坐着各种诡异的动作。
村长的不安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我当时正站在大坝上,观望着唐山人的棺材被埋入地下。
唐山人的坟并不是直接填土,而是先盖上了一块木板,木板上画着八卦和其他我不懂的符号,木板上围成一个坟包。
事后,余婆婆又开始迈着诡异的步伐绕着坟墓转圈,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仪式,唐山人终于是被“入土为安”了。
唐山人的母亲也葬在不远处,老太太身上只是裹了层草席,幸福地永眠在地下。
我们村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微风吹拂金黄的稻苗,细雨滋润嫩嫩的青草,灿烂的阳光,流淌在大地上,就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心情很黯淡,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很僵,父亲他应该勇敢地说出真话,那样一来,唐山人的娘能活下去,唐山人也可能躲过一劫。
这是父亲的过错,当时的我不肯原谅他,直到我长大后,我才能理解他的苦衷。
村长果然如约地送了两斤猪肉,那个年代,我们只有到了过年才会买两斤猪肉,而且要用两斤猪肉做五锅饺子,也就是五百多个。
东北的饺子和其他地区的饺子有很大的差别,东北的饺子大约两寸长,形似人的耳朵,两斤猪肉混在五百多个饺子中,吃的时候,就是在一团白菜中寻找一根小肉丝。
似乎唐山人的死就贡献在我们改善的这顿伙食上,这是我悲伤心绪的由来。我吃下了母亲做得两个饺子之后,便没有了食欲。
母亲以为我不喜欢吃肉,没多说什么,她捡了二十个饺子,让我给大哥、二哥送去。
我本心并不愿意去,因为回来的时候,必然是天黑了,我会感觉恐惧。可父亲下命令了,我又不敢违背。
我走出家门口不远,妹妹萧黎汐忽然叫住我,“四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有些高兴,有一个人的陪同,至少回来的时候能让我安心些许。
父亲喊道:“黎汐呆在家里吧,万一碰到了狐狸,黄鼠狼,会吓到你。”
父亲的偏心不禁让我感到心寒,我继续转身向前走,妹妹再次叫住了我,“四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没听父亲的话,跑向了我,我高兴地咧开嘴,对她笑笑。
我一手端着饺子,另一只手拉着妹妹。
黄昏上的拦河大坝是最美的一道风光,向上是辉煌壮阔的火烧云,下面是一望无际的高粱地,漫天的暗红,不禁让人感叹大自然的奇妙。
我顺着大坝向下走,经过了唐山人的坟墓,不禁感觉一阵心寒,妹妹紧紧拽住了我的手,“四哥,我怕。”
我拍拍她的后背,“没事。”
“哥,我感觉有人在附近。”
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没什么声音啊,大概刚刚有黄鼠狼经过吧。”
妹妹“哦”了一声,随我向大哥、二哥的住处走去。
到了那间小屋子中,我将还热乎的饺子放在了锅台上,大哥萧黎瀚出去了,只有二哥萧黎溯在,他几个月没开荤,所以看到了饺子便开始狼吞虎咽。
眼看着饺子就要被吃光了,我拦住他,“别吃没了,大哥还没吃呢。”
“小五子,就知道你向着大哥。”二哥笑呵呵地说道,“这样吧,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大哥。”
我拉住二哥的手,“大哥是不是和他对象在一起?”
大哥的未来媳妇,换现在的说法,也就是他的女朋友白凌也住在拦河大坝外,他们从小就一起玩,属于是青梅竹马。
但相处的时间长,并不代表彼此之间的感情就是爱情,否则,也不可能出现后来的悲剧。
大哥回来后,吃光了饺子,天确实如我所想,已经黑了。
我拉着妹妹准备回家,二哥说道:“四弟,哥送你吧。”
“不用。”我拒绝道:“离家的距离也算不远。”我有些口是心非,因为我十分要强。
二哥笑笑,“哎,正是因为离家近我才肯送你哩。”
二哥抱着妹妹,我则跟在了二哥的身后。夜里总是有一些小动物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不吓人,反而让人感觉心安。
妹妹眯着可爱的眼睛,趴在二哥的肩膀上,望着四周的一切。我对着她笑笑,“你困了?”
妹妹摇摇头,而后又做了个鬼脸。
我喜欢妹妹,她就像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小天使。
但接下来,妹妹忽然间定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凝滞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黎汐,怎么了?”我问。
妹妹伸出一只手,指着唐山人的坟墓,说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我看见,那个死人在吃东西。”
我和二哥同时扭过头,但是坟墓旁,什么都没有。
母亲常说,七岁之下的孩子,没有断了阴眼,能看清还残留在人间的鬼魂,所以我不由担心起来,妹妹可能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妹妹忽然又冒出一句,“他躲起来了。”
二哥赶紧将妹妹的眼睛蒙上,我再度扭头看着唐山人的坟墓,没什么异常,当我准备转过头时,突然出现的现象,让我也冒出了一身冷汗。
皎洁的月光下,一个被咬了残缺不全的馒头从坟墓前滚了出来,那绝对不是动物的啃食,因为馒头上留下的牙印和人的齿形一模一样。
我弯下腰,顺手捡起了馒头,馒头上有股腥味,原来馒头边上竟然有一片血迹。
我恐惧地张望着,呼吸急促。
二哥拉起我的手,“咱快走,这地方有些邪。”
二哥飞快地朝家里跑去,我跟在二哥身后,也胆战心惊,害怕唐山人的鬼魂会突然冒出在我的眼前。
幸运的是,我们安全到家了。
二哥将怪事如实地告诉了母亲,母亲随即担忧起妹妹。
二哥没有回去,他说自己也好像看到了唐山人的身影,回到拦河大坝外的住处就一定要经过唐山人的坟,二哥也算是个孩子,他没胆量。
事情的发展和母亲的意愿恰恰相违背,到了夜里的时候,妹妹忽然发起了高烧,并且一直说胡话。
“妈,那个人在那,他冲着我走过来了。”
母亲开始落泪,“报应啊,当家的谁让你不说实话的,你看,成恶鬼冤魂报复我们了。”
父亲沉默着,妹妹的病越来越严重。
“快去找余婆婆。”母亲说。
父亲犹豫着,最后他终于让步,“给孩子做点姜汤。”父亲交代。
父亲根本不信神鬼,除非是长辈相逼,或者现实所迫。
现在的情况,属于后者。
母亲让二哥添材烧火,炕已经很热了,但是妹妹还是一直念叨着冷。
我握着妹妹苍白的小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妹妹忽然睁开眼睛,她红嘟嘟的小脸转向我,继而大喊了一声,“鬼呀。”
母亲闻声,慌忙赶来,她轻轻地将我推到一边,而后紧紧地抱着妹妹,“黎汐,那是你四哥,别怕,妈妈在这。”
妹妹在母亲的怀中低声啜泣着,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所以躲在了妹妹看不到的角落中。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父亲终于带着余婆婆回来了。余婆婆手里端着老式的水杯,匆匆忙忙地走进了屋子里。
余婆婆没多问什么,她让母亲取出了一个鸡蛋和一面干净的镜子。
母亲照做后,余婆婆打开水杯,用鸡蛋的大头蘸了蘸水,然后在镜子上画出了一个十字。接着余婆婆念叨着:“请灵百姓,鸡蛋轱辘有灵性,是神归庙,是鬼归坟。哪处的神灵吓到了孩子,渴了给你点水,饿了给你点米,速速归去。”
接着,余婆婆将鸡蛋的大头放在了十字的中心处,然后余婆婆问道:“是她爷爷吗?”
余婆婆试着放稳鸡蛋,但试了几次,鸡蛋都倒了下去,余婆婆再次问道,“是她奶奶吗?”
鸡蛋依旧站不稳。余婆婆转过头,望着母亲和父亲,最后一次小心翼翼地问道:“是那个来自唐山的外地人吗?”
鸡蛋猛地立住了。余婆婆“啊”地叫了一声。
母亲急了,“余婆婆,这、这怎么办啊?”
余婆婆定了定神,“赶紧拿点五谷,放在孩子头顶。”
母亲轻声地问道:“余婆婆,你不是施法,震住了唐山人的鬼魂?”
余婆婆先是尴尬地看着母亲,继儿叹口气说:“哎,事与愿违呀,道法之杂复,一点小的影响都可能让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余婆婆的面色像是给自己找个托词,但母亲却表现得言听计从。
父亲忽然低声在母亲的耳边说道:“刚刚我找余婆婆的时候,看到了唐山人家中的房子闪着亮光,似乎有鬼火晃动。而且,我好像还听见了惨叫声。”
余婆婆的脸色苍白,“真、真的?”
父亲确定地点点头。
“这是要出大事啊。”余婆婆叹了口气说道。
白昼的晴朗不过的暂时的假象,当黑夜到来,一切罪行都会被清算。
第二天,果然出事了。
利开死了,在唐山人以前居住的那间草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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