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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刚喝了一口药,闻言便气得撅了过去——大梁朝廷有两大支柱——文官集团和武将集团,无论缺了哪一个,这当政者都不好令国家机器维持下去。
傅予琛却不慌不忙,先让守在一侧的太医院院判丰笛来救治永安帝,自己起身慢慢走到了殿外,看着铅灰色的天空和被狂风摇撼着的大树,觉得怕是要下雪了。
真是奇怪,早上的时候还是晴朗的天气,太阳也在天空散发着一丝热力,不过一刻钟时间,天就变了。
他镇定自若地走回寝殿,低声问丰笛:“圣上怎么样了?”
丰笛叹了口气,令副手胡宇盯着永安帝身上刺的银针,自己起身引傅予琛走到正殿,低声道:“圣上已近油尽灯枯,不可过度操劳,否则……”
傅予琛点了点头,道:“你照实说给圣上听吧!”圣上应该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丰笛答了声“是”,行了个礼便又去看顾永安帝了。
傅予琛吩咐黄琅:“点五十个太监过去,侍候着诸位大人好好地在宣德门外哭谏,待哪位大人累了,便帮他一帮,扶好继续跪。”
像太监这种群体,心理总是有一些扭曲的,听到这些趾高气扬的大人们要倒霉了,黄琅当即眉开眼笑行了个礼,尖声道:“太子殿下,老奴这就过去!”
傅予琛秀眉微蹙看着黄琅带着几个小太监得意洋洋而去的背影,觉得很是看不惯。实际上可以说,太监这个整体他都看不上,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出替代品。
永安帝醒了过来。
傅予琛端了一碗汤药便要喂他。
永安帝也不喝药,只是呆呆地看着傅予琛,良久方道:“阿琛,你的身体若是再强壮些,那该多好啊,朕也放心去了……”
药已经用凉水冰过了,正是适口的温度,傅予琛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喂到了永安帝口中,道:“我的身体素来不好,所以父皇你要长长久久地活着!”
永安帝正在伤感,被他这么一噎,倒也说不出话来了,便一口一口由傅予琛喂着把一碗药给喝了。
见他把最龖后一口药也给喝了,傅予琛便拈了一粒蜜饯塞到了永安帝口中。
永安帝被吓了一跳,尝了尝发现是蜜饯,道:“我已经几十年没吃过蜜饯了。”
傅予琛瞅着他,道:“徐氏吃药必备蜜饯,我便吩咐人也给父皇准备了!”他常吃药,自然了解药有多苦,怕永安帝病着还受罪,便令太医准备了蜜饯。
永安帝吃了蜜饯,心里也有些甜——还是阿琛关怀我啊——便道:“阿琛,让钦天监选一个黄道吉日吧!”
傅予琛正拿了一方明黄丝帕拭他嘴角的褐色药汁,闻言便秀眉微挑道:“做什么?立董贵妃为后?”
永安帝顿时有些尴尬,没好气道:“你怎么老是冲朕?”
傅予琛:“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永安帝:“……择吉日举办授受大典,朕授宝玺于你,退位崇政殿为太上皇帝。”
傅予琛:“……”
永安帝差点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表情?”
傅予琛俊俏的脸上带着一抹沉思:“我在想,父皇你究竟给我丢下了多少烂摊子。”譬如说跪在宣德门外哭谏的那些文臣们,他们就是被永安帝宽纵惯了,田地再多,从不纳税,导致国家收入逐年降低,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而这些官员们则不愿意触及一点自己的利益,极力反对添丁入亩。
永安帝真的恼羞成怒了,用力拉起明黄缎被蒙住脸,不肯和傅予琛说话了。
傅予琛却不肯放过他,打定主意要让永安帝说话,他伸手在永安帝御枕边拍了一下,道:“父皇,已经下雪了,你的心肝宝贝文官们快要冻死了!”
永安帝打定主意不理他了,傅予琛笑了笑,吩咐钱进带着人去御书房取了奏折过来,一边守着永安帝一边批改奏折。
至于跪在宣德门外哭谏的那些大臣,他才不会去管,反正他从没有奢望一次就成功,早已安排了好几层的后手。
徐灿灿正在正堂里坐着。
徐顺和与徐王氏陪着她说话。他们夫妻是来看外孙傅瑞的,谁知道傅瑞吃了奶睡下了,因此便陪着徐灿灿说话。
徐灿灿挨着母亲坐在锦榻上,由徐王氏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从福寿院带来的糯米甜藕。
徐顺和如今是延恩侯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侯爷的感觉,依旧戴着书生帽,身穿白袍腰围乌带做儒生打扮。
他手里端着一盏茶细品着,笑眯眯看着妻子喂已经当娘的女儿吃东西,并不觉得哪里违和。
徐灿灿刚把一碗糯米甜藕吃完,朱颜就抱着刚睡醒的傅瑞出来了。
“我的儿,来让妈妈抱!”徐灿灿迅速起身接过了傅瑞抱在怀里,一叠声地问朱颜:“皇太孙醒了尿过没有?喂过水没有?”
朱颜含笑道:“禀太子妃,已经把过尿了,也用银匙喂着喝了半盏水!”
徐灿灿这才放心,抱着傅瑞让凑过来的爹娘看。
徐王氏慈爱地看着外孙子白嫩嫩胖乎乎的脸,欢喜道:“长乐如今真白啊,像灿灿呢!”
徐顺和捏着了傅瑞的小手,正在为他看脉象摸手心,闻言也道:“嗯,傅瑞肌肤白,正像灿灿!”
徐灿灿:“……”傅瑞只有脸型像我,五官肌肤身形都像傅予琛好不好?!爹娘也太主观了!
徐顺和详细地检查了一遍,最龖后喜笑颜开逗着傅瑞道:“外祖父的小长乐很好,要保持下去!”
徐灿灿知道长乐没问题,心中欢喜之极。
半上午的时候,天阴了下来,刮起了大风。徐灿灿在屋子里呆着,不时听到白杨树的枯枝被大风挂断发出的“咔嚓”声。
没过多久,彤云密布的天空中就飘起雪来。
徐灿灿听说下雪了,忙不迭地把儿子塞给了母亲,自己便要跑出去看。
碧云忙拿了白狐斗篷追了上去:“太子妃,外面冷,系上斗篷吧!”
徐灿灿立在廊下栏杆后,看着雪花从苍穹悠悠荡荡飞下来,先还不大,慢慢地雪逐渐大了起来,漫天飞舞着,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徐灿灿正笑着对碧云说道:“下雪天,真是吃火锅喝黄酒的好日子啊!”
碧云正要说话,便见到一个打着油纸伞的人冒着雪过来了,走近了些,她才发现是胡妈妈。
胡妈妈负责太子妃的拜帖,专管女客往来之事,下了大雪别人能歇,只要有客她便不能歇。
“禀太子妃,薛将军的妹子又来了!”见太子妃带着几个丫鬟立在廊下的栏杆后看雪,胡妈妈慌忙禀报。
一提起薛将军的妹妹,徐灿灿就想起了薛蓝微直着脖颈仰着下巴不与凡人搭话的高傲样子,便道:“今日太忙,有空再龖见吧!”她就是不见,薛蓝微能把她怎么样?一个想做她丈夫妾室的女人,难道她能和和气气地招待?呸,别做那春秋大梦!
薛蓝微坐在车中,等着去送拜帖的丫鬟宝珠的回音。
她这些日子左思右想,觉得若想报太子妃徐氏怠慢之仇,最好龖的办法便是成为太子殿下的妾室,夺了太子的宠爱,令徐氏孤苦度日。等太子殿下登基为帝,她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捞个妃位来做,最好生个皇子,将来扳倒徐氏母子……
薛蓝微正在意淫,马车的门被打开了,身上头上落满雪的宝珠禀道:“姑娘,胡妈妈说太子妃正照顾皇太孙,没工夫见客。”
深吸了一口气,薛蓝微强抑住受辱的感觉。
宝珠忙问道:“姑娘,咱们现在回去么?”
薛蓝微脸上现出一抹刚毅来:“不,不回去。让车夫回家,我们去那边的如意楼上等着。”太子殿下从宫里回来,一定会经过如意楼这个酒楼的,到时候她便想办法与太子殿下来场美丽的邂逅——徐氏敢欺辱她,她就夺了徐氏的丈夫!
徐灿灿不知道这些,她此时正坐在东客室里,隔着屏风托梁庆贺去说合薛英同玉明的三妹玉琳。
梁庆贺觉得此事可行,便当即答应了。他略一犹豫,觉得此时也许是个很好龖的机会——毕竟太子妃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太子的决策!
“太子妃,梁某有一件事想和您提一提。”梁庆贺略想了想,便把今日二百多文官罢朝,跪在宣德门外哭谏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灿灿专注地听着。
她知道傅予琛早晚会推行添丁入亩改革税制,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激进,刚清除了四大门阀的势龖力,便开始推行添丁入亩。
徐灿灿沉声道:“添丁入亩损害了整个大地主大官僚阶层的利益,让他们乖乖地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怕是不太容易,更何况太子殿下还是太子殿下,不是……”不是皇帝。
梁庆贺惊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山水琉璃屏风,他一直以为太子妃虽然出身小户,但拥有温柔与美貌,凭借她的温柔美貌牢牢抓住了太子殿下作为男人的心,没想到太子妃也懂这些。
隔着屏风徐灿灿不知道他的表情,接着道:“我以为太子殿下这次只是试探,试探他们的反应,接下来他应该已经安排好了!”
梁庆贺觉得太子殿下虽然很会打仗,可是政治上太子殿下还是有些简单粗暴。
他虽然不是很相信太子殿下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却也只得装作相信,退了下去。
空荡荡的内阁里,只有傅予琛同马明宇坐着。
外面下着雪,可是内阁的窗户上糊的是碧绿的碧波纸,因此屋子里有些暗。
黄琅急急来报:“禀报太子殿下,已经冻晕了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和转运左使了!”
马明宇看向傅予琛,眼中带上了焦急之色。
他家也是大地主,他却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归于太子殿下麾下,背叛了他的家族,他是希望添丁入亩早日成功的。
傅予琛脸上依旧很平静。
他原本就没打算一次成功。
他的策略是一次次试探,一点点前进,逐步的实现。
傅予琛垂下了眼帘,遮住了幽深眼波,吩咐黄琅道:“准备几个小菜,再热一壶酒,我要和马先生喝一杯!”他原先还有些看不起马明宇管不住自己的女人,现在才明白,马明宇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一个真正为国家、为朝廷、为百姓在奋斗的人!
内阁里两人喝着热酒聊着天,煞是轻松愉快。
宣德门外跪着哭谏的大臣们渐渐哭不出来了,嘴都被冻僵了,膝盖也冻得没知觉了,一个个地倒下,被太监们抬到一边,并不放他们离开。
到了夜幕降临时分,这次哭谏败给了大自然,不了了之。
傅予琛与马明宇有了几分酒意,披着斗篷登上了宣德门,看着宣德门外雪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脸上都流露出一抹笑意。
这次,文官集团同他们两败俱伤,都没有成功。
可傅予琛掌握了大梁所有的军队和四分之三的对外贸易,而且钦天监正在盘算良辰吉日,他早晚会是大梁之主,这添丁入亩之争,才刚刚开始。
傅予琛的金黄大轿到了晚间才出了宫,在水寒和袁申宇率领的侍卫的簇拥下往太子宫方向而去。
袁申宇带着侍卫殿后,水寒骑着马带着侍卫在前面开路。他刚走到如意楼下,便见如意楼楼前阴影里冲出一个人影来,径直撞向太子殿下的金黄大轿。
水寒当机立断从马上滑了下来,一脚飞出把那个人影踹飞了。
踹飞之后,他感觉到应该是一个女人。
待太子的仪仗离开了,宝珠才从楼里面跑了出来,在街道的黑暗旮旯里找到了昏过去的姑娘,抱着她拼命地叫着。
忽然,宝珠觉得脖后有些凉,好像是刀锋对着她的脖子。
薛英从城外军营回来,发现妹妹不见了,问车夫,车夫说姑娘去了如意楼。
到了如意楼,如意楼早就打烊了。
薛英带着人寻了一圈没寻着,便打马回了家,预备再带人去找,却发现妹妹与带出去的丫鬟衣裙不整躺在家里的后门外,似乎吃了迷药昏睡过去了。
叹了一口气后,薛英把此事掩盖了下去,预备明日就送妹妹回原籍隐居,免得再招惹是非。
徐灿灿让朱颜和奶娘带着傅瑞去东厢房睡了,然后安排妥当家事,便在正堂里等着傅予琛。
傅予琛一进去,徐灿灿便笑盈盈迎了上来:“殿下回来了!”
她闻到了傅予琛身上的酒味,却什么都不说,侍候着傅予琛泡了一个热水澡,替他好好地按摩了全身,尽力使他放松。
两人睡下后,徐灿灿又勾引着傅予琛,让傅予琛狂纵了一场——她早就发现了,傅予琛越紧张,就越爱做那事,而且格外的放纵。
徐灿灿觉得,自己与其去外行领导内行干涉傅予琛,不如好好地照顾他、照顾自己和傅瑞,让傅予琛放开胸怀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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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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