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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接风宴上的所以人,被秦毅这一句话,均弄的鸦雀无声了。
卫方瞅了瞅下方的秦毅,又抬头看了看对面而坐的周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周公,这……”
周仁伸手挡住了卫方的话,笑道:“德正,你的剑术当今天下无双,我这义子也是自幼爱剑。我知你座下还未有弟子,我儿既然有这份心,你何不就将他收为弟子,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呀。”
卫方思量了一下,周仁这是在用自己的老脸当情面,让自己不得不收下他的这个义子了,他的意思必然是想日后这秦毅能得到自己的衣钵。可是自己性子洒脱,若不是当年欠了周仁一个天大人情,此时不得不为了还情为他做事。早就想着一人一剑行天下了,至于开门收徒之想他从未有过。
周仁看卫方面有难色,接着说道:“这样吧,德正你且收下毅儿做个记名弟子,倒也不用你每日督促教诲,只在闲暇时,指点一二便可。”
“那……好吧,我就将他收下了。”
周仁欣然大笑,对秦毅说道:“毅儿,还不拜师敬酒?”
秦毅赶紧拿过一酒杯,跪拜道:“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卫方走下首席,接过那碗酒仰头干掉,然后将秦毅扶起,对周仁说道:“周公,可否派人去把我的行囊取来。”
一个仆从被派去拿来了卫方的行囊,很快便回到了宴厅。众人瞧见那仆从怀里,其中一个是衣布包袱,而另一个则是被一灰布包裹的长物。
卫方从自己的包袱中掏出了一本书籍,递到秦毅手里。之后又把那长物取出,竟是一把佩剑。
那剑鞘之上,雕有一山一树一鹰一云,悬于半空之中。雕工精巧,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山峰,更是奇异非常,峰顶处斜插入云。而在剑鞘的另一侧,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偏锋!
卫方将此剑也递到秦毅手里,之后说道:“常言道剑走偏锋,这偏锋剑和这剑法,是我一故友毕生所学。他的剑术,与我几乎不分伯仲。可惜他人已西去,你既然拜我为师,这些就算是我的见面礼吧。你今日回去先好好研习一番,此间行气运功之术,也是极妙无比。等明日早晨,我指点你练剑。”
秦毅捧着宝剑和剑法,两眼放光,神情激动不已。他连忙跪下,激动不已地朗声道:“谢师傅!”
卫方将他扶起,走回了自己座位。秦毅来来回回的端详着手中宝剑,真是越看越爱,随后连忙拔剑,急于一睹剑容。
铮!
宝剑出鞘,雪光如幕!
秦毅望着手里紧握的长剑,将剑身一寸寸如犁地般的打量着。只见,这偏锋剑剑身滑如薄冰,且亮如明镜。最特别的是,那剑尖形状非同寻常,好似是断了刃一般,剑尖处一侧直若松竹与剑身合而不分,而剑尖的另一侧,一道五寸切口倾斜至剑身。这剑居然如此的棱角分明!
剑走偏锋!果然剑如其名!
周仁坐在上首,看着秦毅手中的宝剑,也不禁叫好道:“好剑!当真是把好剑!”
秦毅的一众兄弟们,也都满脸羡慕的看着他。
接风宴过后,众人几乎都有些醉意,只有秦毅依旧精神抖擞,抱着怀中的一书一剑,脚步匆匆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是夜。寨中灯火已息,只有内院的一处书房里,从窗中透出悠悠灯火。
两个人,在灯火前对坐,影子被拉的斜长。这两个人一个是周仁,另一个便是卫方。
“德正,你打算何时起身?”周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可那满怀沧桑的眼中,依旧有着睿智的神采。
“这次出来,一共假期有十五天,来此已经用了六天,回去想必还要六天。所以,我只能在此逗留两天。”
“嗯,好,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让义子们准备行囊。”
卫方问道:“难道周公的意思,是让我将六子全部带出去?那这里怎么办?”
周仁摇手一笑:“无妨,孟良这几日正好出寨去‘狩猎’,过些日子便可回来。我身边有孟良在此,你不必担心。倒是你,感觉我那六个义子,能堪大用么?”
卫方点头道:“这六子要么武艺不凡,要么机智过人,如果跟我去了,都能排上大用。只不过,刘穹贤侄为人太过憨厚,我怕他口不择言,倒时误事呀。”
“德正的担心,确实有道理,我这穹儿愚钝不堪,唉……只是,他们兄弟六人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唯独不让他去,只怕不光穹儿不干,其余五子的心里也会生有想法。这样吧,在你们走之前,我会叮嘱庶儿,让他好生看护提点。”
卫方不再多言,只是点头同意。
“还有,德正,你们到了新城,要待如何?”
“我在新城,化名卫恒,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次出来只不过是为了寻亲罢了。等到了新城之后,我会先与六子分而行之,以免遭人猜忌。我会让他们暂居于客栈,等待新城城主曹高开台设擂举办比武大选。估计,以六子的武艺,有三人入选应该不成问题。”
“你说的,可是庶儿、蓉儿、叙儿三人?”
“不错,六子中,以他三人武艺最高,入选应该没有问题。而何智贤侄武功平常,刘穹秦毅两位贤侄年岁太幼,我想,也绝非那些年长者敌手。”
周仁皱眉道:“那我这三子去了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是呀,我也有着这样的顾及。如果在比武中取不得好的排名,难呐难呐……”
二人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全部陷入了沉思。这时,还站在一旁侍候的老者邵经,突然开口问卫方道:“卫先生,请问那新城城主曹高秉性如何?”
卫方手指轻敲桌案,答道:“曹高此人,倒是正直。虽然武技也没见如何高明,性子却极为尚武,只要稍稍能入其眼者,便求贤如渴。”
邵经了然笑道:“既然如此,主上与先生还有什么顾虑?只要六子是生死与共,共同进退的结义兄弟便可。”
两人对这话心中会意,周仁与卫方相视一笑,周仁笑道:“邵经真是旁观者清呀,一语点醒梦中人。”
邵经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只是卫方忽又眉头深皱,明显还有心事。“要是按照邵老说的,那倒是不忧其余三子无法入选之事了。可如此一来,我想等六子被录用之后,把他们收入自己帐下的想法,岂不是泡汤了?就算何智三位贤侄要是这般被录用了,也不能被曹高堪以重任呀!”
周仁对卫方的顾虑避而不提,而是反问一句:“德正,你可会下棋么?”
卫方不明其意,但还是回道:“只是粗通,不曾深研。”
周仁笑道:“德正既然会下棋,那你可曾见过有人只把棋子一枚枚的并排而列?世人都知道那样不过是自寻败路而已,只有那散落于棋盘全境的伏棋,才是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
卫方苦笑一声,对周仁抱了抱拳。“周公睿智,在下佩服!”
周仁摆了摆手。“这次六子随德正你前去,唉……德正,如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救我那两个孙儿出来。”
卫方眼睛微瞪,眼神中满是惊讶。“周公,你上午不还说,一定要救出两位公子么?”
“唉……你以为我不想救么?他们是我的血脉,这世上没人更希望能把他们早日救出虎口。可是……只怕稍加妄动,我等引火烧身啊。这次德正带六子回去,主要在护,而不在救。”
一介武夫,只能是一介武夫。卫方心中此时无限的感慨,他真的无法看透眼前这个垂暮老人的心中所想。世人常说,屁股决定脑袋,如此看来,果然不假。自己只不过仗着手中三尺长剑,睚皉必报的匹夫。而他却总揽大局,又洞悉秋毫的明主。自己在他眼中,八成也是一枚棋子罢了,只不过自己这枚棋,可能是枚将棋,而非普通走卒吧。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发亮,后院的一个小空场中,一位少年正挥舞着长剑,呼喝声不绝于耳。
卫方从一房廊侧走出,望着正在舞剑的秦毅,嘴角露起了一丝微笑。
秦毅一通剑法练罢,抬头挺胸直身收剑。之后,他竟站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并且,其脸色屡屡变化。时而焦躁、时而为难。时而欢喜、时而无奈。良久,他的表情定格在了无奈上,随后走到一石凳上面,拿起了昨日卫方赠与他的剑法,又研习起来。
看着秦毅的苦恼模样,卫方来到他的身后,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师傅?”秦毅发现是卫方,连忙起身行礼。
“哎,不必多礼,我只是一介武夫,不讲究那些繁缛礼节。刚刚我看你练剑,发现你其中有几个错误,我演示给你看。”
卫方拿过秦毅的偏锋剑,走到场中,然后开始舞剑。这一通偏锋剑法走起,自然是奥妙无穷,幻化莫测,且往往出其不意,给人以神鬼莫测之感。同样的剑法在不同人的手中,自然高下立见。站在一旁的秦毅看的是双目发直,神态如痴如醉。
卫方收剑,看向秦毅问道:“可曾看明白了?”
秦毅不好意思地回道:“额……只看出了三个关键处,但还是无法全部领会。”
卫方拍拍秦毅肩膀,安慰道:“无妨,安直呀,剑之一道玄妙无穷,就算是用一生精力去沉浸其中,也难窥剑道一二。你只要记住,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呵呵,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必然会对你倾囊相授,以后若有不解处,可随时来找我。”
“是,师傅!对了师傅,你能在这里呆上多少时日?”
卫方微微一笑:“我后日便走。”
“啊?这……”秦毅一听急了。“师傅,为何不在这里多留些时日?我!我舍不得师傅!”
“哈哈哈,毅儿,你若舍不得你这位师傅,那就跟他走吧。”不远处,周仁神色爽朗的走了过来。
秦毅这下更是大惊,连忙摆手道:“义父……我……义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周仁望着秦毅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摇头微笑道:“毅儿先不必惊慌,你且去把你的兄长们都叫来,吃过早饭后我有话说。”
“哦,知道了义父,我……我这就去。”说完,秦毅不安的看着周仁,一步三挪的去找其他人去了。
吃过早饭后,周仁、卫方带着六子来到了一处议事厅。
众人落座,邵经要仆从奉上茶来。周仁轻抿了一口香茶,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庶儿,你今年多大了?”
敖庶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心中纳闷。但嘴上还是回答:“回义父,庶儿今年二十七岁了。”
“哦,智儿呢?”
“我二十四岁。”
“蓉儿?”
“二十二岁。”
“呵呵,唉……要不是你好舞枪弄棒,早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众人闻言均是大笑,只有雪蓉瞪了一眼义父,害羞的扭过头去。
“叙儿?”
“义父,我二十一岁。”
“穹儿?”
“十七岁呀,义父上个月咱们还在一起给我过生日呢,义父你忘啦?”
周仁不理这个迟钝的五子,继续问道:“毅儿?”
“回义父,我十六岁。”
“义父,您问这些是何用意?”敖庶问出了所以兄弟们心中的疑问。
周仁叹了口气,说道:“庶儿,你今年二十七岁了,身怀七星枪法,难道,你真的愿意一辈子跟着我这个垂暮老人当一辈子山大王么?”
“这……”敖庶沉吟一声,随后坚决道:“义父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这命是义父的,自当为义父鞍前马后。”
“错了!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周仁指着自己的六个义子,朗声说道:“我将你们带到我身边,养育教导,并不是让你们给我养老送终的,也不是让你们当一辈子山贼流寇的。如今你们羽翼渐丰,是该出去闯荡游历的时候了。正巧,我有一故人的子嗣,现在深陷危境。你们的卫方前辈此次前来,也是来向我求援的。所以,我命你等,今明两日收拾行囊,后日清晨一早上路。”
“啊?这……”
“义父,这也太突然了吧?”
“后天就走?可是我们走了,义父怎么办?谁来照顾?”
周仁看着叽叽喳喳,你一嘴我一嘴的义子们,伸手让他们闭嘴,然后笑道:“你们且放心去吧。至于谁来照顾我的事,你们的邵伯伯已经胜任几十年了。怎么?你们哪个早上来伺候过我更衣洗面呀?晚上,谁又侍候过了燃灯卧榻?”
敖庶六人面面相印,都红着脸垂下头来。义父说的没错,因为义父的身边有侍者邵经,所以诸如此事,他们从没做过。
周仁见众子不再言语了,继续说道:“还有你们的孟良叔叔在,我能有什么事?难道,你们就不想去看看外面的天下?去瞧瞧外面的世界?在这神州大地上,创下自己的赫赫威名吗?”
邵经在后面站着,内心钦佩无比。心道:“主上这利诱之术用的妙呀!哪个青春正茂的少年,没有自己的雄心壮志呢?”
刘叙此时站出来说道:“不知这次义父让我们随同卫前辈前去,有什么任务?”
“具体细节,就让你们的卫前辈来阐述吧。”
卫方颔首一笑,然后把昨天晚上与周仁商量过后的说辞,一一对众子说了。当众子听到,新城即将开台设擂,各个精神焕发,大有摩拳擦掌之态。
议事后,六子全都各怀着心情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接后的两天内,整个寨子都因为六人要出行的消息而热闹起来。今天这个请送行酒,明天那个邀离别宴。两天来,这六人几乎什么也没干,竟是和底下的众兄弟一起喝酒了。每次都是伶仃大醉,喝了再醉,醒了再喝。更有甚者,刘穹居然连自己一共吐过几次都记不得了。
第三日清晨,有一行人出现在了五渡山山脚之下。
不错,这一行人正是周仁、卫方,还有周仁六位义子等人。
卫方对周仁说道:“周公,你年事已高,还是回去歇息吧。六子跟我前去,你安心便是。”
周仁笑道:“好,有你天涯剑卫方在,我哪里会有什么不放心?”
卫方洒脱一笑,把时间留给了其余六子。
“义父,我们不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这次任务一结,我们便立刻回来。”敖庶走到周仁身前,神色尽是不舍。他在这里生活的太久了,感情自不必多言。
刘穹也红着眼睛说道:“是呀义父,我不在您身边,没人惹您生气,也没人逗您笑了。义父,您寂寞了就多想想我。”
“呵呵,好好好。”周仁拍了拍刘穹的手,又叮嘱道:“你这次出行,切记一定要听你卫前辈和兄长的话。不可胡言乱言,不然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有,不能没事喝酒!”
“哦……”刘穹闷闷地应道:“儿记住了。”
周仁又看向也是眼圈微红的雪蓉,然后笑道:“蓉儿,你这次前去,如果遇到了如意郎君,千万莫要放过,到时候带回来让义父看看。”
雪蓉脸色一红,嗔道:“义父你说什么呢?什么如意郎君?”
“哈哈,女大不中留,你又不是削发的尼姑,自然是要嫁人的。还有,你也要多留意些好女子,你大哥二哥还有四弟早就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你帮他们物色物色。”
“义父这般说,那我明天就削发为尼。”
周仁笑骂了一句‘胡闹’,又看向秦毅。“毅儿,这次可是随了你的心愿,能跟着你这位名师朝夕相处,修习剑法了。”
“义父,别说了,再说儿就要哭了。”秦毅抖了抖嘴角,一滴眼泪终于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周仁用自己苍老的手,为秦毅摸去了那滴泪。“记住,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要时常盯着你五哥,不要然他做傻事。”
秦毅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之后,何智、刘叙又一一上来与自己的义父辞行。
看时候差不多了,周仁眺望起天蓝地阔的远方,微有弓背的身子竟然直了起来,一股威严与伟岸由内而发。他指着远方说道:“你们都要记住,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该是你等年轻一辈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卫方带着六人翻身上马,对着周仁拱手道:“周公且回,勿以为念。卫方告辞了。”
六子齐声喊道:“义父保重,儿等走了。”
周仁没有说话,只是高高的挥手道别。周仁心道:“卫方、儿郎们,我的骨肉血脉,就交于你们了,愿苍天有眼!不灭我周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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