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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东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小黑屋里。
小黑屋的墙壁都是黑色的石头，看上去还有开凿的痕迹，就像是硬生生在山壁上挖了个洞，然后在洞口装上了个门，造就了这么样一个屋子。
屋门也是黑色的，门上一个栏杆小窗从外面透进些许光亮，使得屋内总算有些亮度。
借着这点亮度，周东来发现地下铺的干草上倒了十几个跟他差不多的孩子，一样的十五六岁，一样的衣衫陈旧破烂，或卧或躺或侧，一动不动，看样子都还没有苏醒过来。
周东来直起身靠墙坐下，两只手抓着头发拍着脑袋，想着自己刚刚经历的那一段如梦一般的人生，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如果是梦，那么自己现在又在何处？
可是，如果不是梦，那经历又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还有眼前的情景，这些在倒在地上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自己只是去听讲法大会而已，怎么会到了这么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带他来这的？什么时候带他来这的？
东子小海小六林子小丫他们有没有事情？有没有也被人带到不知名的去处？如他这般等待着不知名的命运？
太多的不知道，太多的情绪，糅合在周东来的脑袋里，杂乱不堪，无从理顺，让他头疼欲裂。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周东来的思绪。
周东来抬起头，耳中听着门外悉悉索索的开锁声，眼睛盯着门口。
吱呀一声，门开了，温暖的阳光照射进阴冷的小黑屋，周东来先前慌措的心也感觉到一阵温暖。
一个身材魁梧的圆脸大汉走了进来，扫了一圈，看到了靠墙坐着的周东来，不由惊奇的“咦”了一声：“你这娃娃，倒是醒来的早。”
声音粗犷浑厚。
圆脸汉子说完便挥挥手，从他背后又跟进来两个青衣打扮的小厮，一个眼睛狭长拿着药铺里装药的瓶子，另一个鼻子弯钩拿着一个瓦罐。
两个人走到一个倒在地上的孩子跟前，拿瓶子的扶起小孩的脑袋打开下巴，从瓶子里倒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塞到小孩的嘴里，另一个便拿起罐子往他嘴里倒水。
只见得小孩子似是被呛住了一般，身子弯曲，脑袋猛烈的抬了起来，双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刚刚睁开的朦胧的眼睛疑惑的望着四周。
两个小厮轻车熟路，喂完一个接着就去喂下一个。
一时间，小黑屋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回响。
“嗯。这药还是那么奇效。”圆脸汉子点点头自语道。
少年们都渐渐的清醒过来，看到周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心中都起了惊惧之心，各自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散开，保持着距离。
圆脸汉子看着眼前的少年，冷哼几声说道：“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
“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乱问的下场就是拖出去喂野兽。”圆脸汉子厉声道。
“好了，你们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问了。”厉声说完，圆脸汉子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
听了这近乎矛盾的话，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问还是不该问，该问又该问些什么，要知道圆脸汉子刚才还说了乱问的下场是拖出去喂野兽。
虽然少年们不知道这话的真假，可是却没有人敢拿自家性命前去试探真假。
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跃跃欲试，却还在犹豫。
靠在墙角的周东来此时却忽然想起周卜子说过的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故事，眼睛转了转，便出声道：
“我想问一下……”
“嗯？”圆脸汉子的目光移到周东来的脸上，见是先前自行醒过来的少年，慢条斯理的说道：“可要想好了再问。”
周东来一听这似是劝慰又似是警告的话，背后瞬间生出一阵冷汗，生出一阵悔意。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在口边不得不说。
“我想问一下，我能问些什么问题？”周东来咬咬牙，暗自发狠道，赌了。
圆脸汉子神情一愣，随即仰头大笑。
“哈哈，好，好，哈哈……哈哈……”
看到圆脸汉子笑了，周东来心中松了口气。
自己虽然取了巧，把汉子的问题抛了回去，但谁知道汉子会不会因为这个抛回来的问题而发怒？好在有惊无险，自己赌对了。
“你这娃儿倒是聪明。”圆脸汉子笑眯眯的看着周东来，神情和蔼，宛如一个长者看着自家喜爱的晚辈。
“但是聪明要用到合适的地方。以后可不要再耍这样的小聪明哟。”圆脸汉子依旧是笑眯眯的说出了这些话，但这话里却丝毫听不出笑意，有的只是危险和警告。
周东来也暗自紧张，提醒自己，这种似是戏耍一般的急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少用为妙。
“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你们是从哪儿过来的，你们只要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是杂役。”圆脸汉子收敛起笑容，向着众少年冷声说道。
“你们需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服从命令。”
“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去做什么。”
“不准你们做的，如果你们做了，那么下场也是只有一个，拖出去喂野兽。”圆脸汉子咧开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闪着寒光。
“现在，轮流报上你们的名字。赵平，给他们做好登记。”
“是。大人。”眼睛狭长的小厮应声道。
少年们起身先后报上了名字，赵平登记完了，递给了圆脸汉子。
圆脸汉子瞅了一眼名单，接着瞥向周东来：“你叫周东来？”
“是的。”周东来被他瞅得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为什么独自喊他的名字。
“嗯。你就做这一队的队正了。”
群有头目，帮有帮主，大凡头领之类，总是会有些特权，会优先得到诸多好处，人尽皆知。
十五个少年中，周东来的身材中等，体格也是中等，圆脸汉子的这一道命令，着实让几个体格比周东来雄壮的少年心有不服，只是慑于汉子的威势，不敢多言。
周东来在底层混迹多年，本就见惯了世情冷暖，又加上那如梦似幻的一段经历，自然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此时的任命，不但不能服众，而且恐怕还会带来麻烦，周东来有心拒绝，但是想到诸多不明处需要了解，做了这队正也许就有机会知道，因此只是稍微思索一下便也学着赵平的称呼道：“是。大人有令，不敢不从。”
“嗯。”圆脸汉子点点头。
“赵闯，把一应物什发下去。顺便告诉一下他们要做的事情。”圆脸汉子扭头跟赵闯说完，接着看向众少年说道：“以后你们就听从两个管事的吩咐。”
然后转身一晃，便不见了身影。
弯钩鼻子赵闯向前走了几步，离着众少年近了点，说道：“这里是东临山，你们当中或许有人听说过，或者很熟悉，但是提醒你们一下，来了这里就不要想着出去。做好你们该做的，自然会有大把的好处。要是有人想偷奸耍滑，这山里可是有着不少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狭小眼睛赵平也说道：“你们在这要做的事情就是挖矿，十五个人一队。但若这一队人中有人溜了，那么全队陪葬。当然若有人发现别人想要溜，可以举报而不受罚。举报者，自然会有好处。其实就算你们想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还有每天的任务要完成，完不成的没有饭吃。”
说到这，赵平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当然了。做的好的是也有奖励的。慢慢的你们就会知道了。”说完便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赵闯此时又道：“规矩就这么多。最后一条，每日三餐，过时不候。”说完看向周东来：“周东来，你喊上两个人一起去跟我拿东西。”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赵平也嘿嘿笑着，斜睨了周东来一眼，也出去了。
少年们惊疑不定看着两个人出去，都没有人说话，都在想着两个人刚才说的既是提醒又是告诫的话。
其中一个脸色很是难看，神情沮丧，显然熟悉这个地方，打定了主意想溜，但是现在发现溜不成了，心中懊恨。
的确是溜不成，单单一个全队陪葬，就足以使得整队人都会互相监督。
那几个体格健壮的人却是冷冷的看着周东来，看他怎么喊两个人跟他一起出去拿东西，各自心中都算计着谁要跟着去就去拦住谁。
周东来要是连个人都带不出去，这队正便是有名无实，到时再向那圆脸大人诉说他能力卑微难以服众，那大人自然不会再赏识他，说不得还会怪罪于他。
周东来皱皱眉头，从墙角走到走少年们面前，向着众少年一抱拳道：“在下周东来。跟诸位一样，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连这队正之名，我也毫不知晓有什么意义。”
然后又看向那几个健壮少年：“我也知道这里有人身手比我强得多，只是大人已经这样说了，我也不能推脱。”
说完一顿，接着叹息一声，反问道：“诸位皆知：大人有令，不能违背，违者皆死。如果大人指定了你们其中一位为队正，不知道你们谁会拒绝命令坚决不从？”
众少年皆噤声不语，心中各自计较，有默然无语的，有微微颔首的。
那几个健壮少年却是脸色有些阴沉。
“所以，在下也不得不从。”周东来沉声道。
“因此，我不会为难大家的。”
周东来说完，便不再理睬少年们，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愿意跟我一起出去的，我很高兴。”
“不愿意跟我出去的，我很抱歉。”
“不过我会向大人说明是我能力卑微不能服众，我会请大人另择队正的。”
说完便一脚踏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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