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正堂后殿一处静谧院落之内,凉亭奇松、石桌石凳,虽然不大,却是五脏俱全,很有一番雅致情趣。
一个豪放大汉正端坐石桌之前,望着桌上摆好的棋盘冥思苦想。明明胡须虬结、面目粗犷,却对棋子抓耳挠腮、面色红涨,又不时喃喃自语,实在是有些滑稽。
沈若骑着锦鸟降在院门之外,尚未进门就开始大嚷大叫:“司空师叔,我来看你啦,最近找谁下棋了?”
然而脚步刚迈入院内,目光放转向院中大汉,神识已经感觉一个庞然大物雄踞其间。犹如一尊熊熊燃烧的烈日陡然出现在这地面之前,灼烧得四周一片扭曲沸腾,连元灵都仿佛要被烧的融化。
沈若不禁心神剧震,这分明是有法力深厚之士,修为极其高深,以至于影响了自己的神识,产生了错觉。
凝神静气勉力望去,才发觉竟然是自己口中的司空师叔:贞正堂掌资道人司空毅,只是给自己的感觉与往日极为不同,陌生无比。
却见那司空毅脑袋抬起,一眼望来,那种法力雄浑得影响到自己五感乃至神识、如坐火山口的感觉一下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几乎要让沈若以为自己刚才是产生幻觉了。
但是方才那奇异感觉如此真实,绝非虚妄。虽然自己在先天境界时与司空毅接触很多,晋入超脱境神识显化之后还是首次,也许这就是自己以前没有感觉到过他修为通玄的原因。
唯一有点疑惑的就是司空毅的修为显得如此之强大,虽然他真正接触过的宗门长辈不多,但是即便当日气势汹汹上门而来的方靖给自己带来的压力比起刚才也是远远不如,要知道方靖可是正经的金丹境界修士。
“哈哈哈,好小子,来得正是时候。”司空毅朗声大笑,似乎一切如常般。“赶紧过来看看,这步棋怎么走,我可是琢磨半天了。”
按住心中疑惑,沈若心知自己这位司空大师叔称得上是地地道道的棋痴,有棋要下的时候那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必须把棋下痛快了才来考虑其他。当下也是微笑上前:“多日不见,师叔还是如此勤力每日磨练棋艺,想来定是棋力大进啦。”
到了石桌前也是毫不客气坐下来,望向桌上棋盘,只见黑白棋子交错,已经是棋到中盘之势。
“我想来想去,这里白棋只有单靠还有点戏,不过走下去也是凶多吉少,你看看你看看。”司空毅眼睛早已经回到棋盘之上,连连催促沈若给出意见。
其实单以棋艺水平而论,沈若和司空毅纯粹都是臭棋篓子级别的,无非是谁更臭点而已。但是沈若有其优势在于前世研究围棋更为方便,高手棋谱见的多些,自然眼界更加开阔,往往能够另辟蹊径,想出一些奇手妙招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半晌,总算把这棋谱摆完了。不过瘾的司空毅又是拉着他不放,说是多日没有切磋,定要大战三百回合,沈若本身就是打定主意来还账的,自然也不推脱。
这也是司空毅一张嘴巴太厉害,搞得几乎没人愿意来他这边,手痒也只能自己打打谱过干瘾。
也不知道是最近心态有所变化还是什么原因,沈若在下棋一道上本来并未有多用心,下起来却感觉格外顺手,连赢两盘,气的司空毅吹胡子瞪眼、哇哇大叫,好不容易才逮住机会赢了第三盘,这才转怒为喜、志得意满起来。
几盘棋下完,天色已近黄昏,正在复盘之时,司空毅似有意又无意般望了沈若一眼:“小子几月不见,修为大有增进嘛,看来到了凌云阁反而愈发勤力了。”
沈若心想,谁像你这个怪人一般,明明修为深不可测,却在此天天研究围棋,实在怪异。然则尽管心中有所疑惑,却不便问出口。他虽了解不深,却也知道,像贞正堂这般,都是杂役见习弟子,一般的执事甚至掌印道人,最多也就是道基境界的修为。
司空毅修为绝对要强过金丹境界的方靖,却跑到这些连修士都算不上的弟子之中来当个掌资道人,不勤加修炼争取早参大道,却天天下棋打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司空毅却又是语含深意的问道:“以你这般修为速度,下一次门派小比,倒是未必没有机会名列前茅,可做好准备了?”
所谓门派小比,乃是由宗门组织,在凌云阁所有超脱境弟子当中举办的比试,每三年举办一次,最后优胜者即为凌云阁首席大弟子,其余在比试之中名词靠前者,也会由宗门给予奖励。更重要的是,往往这些取得名次的弟子,都有机会成为宗门前辈的亲传弟子。
太玄宗中,对弟子采取的基本是放任自流的教导方式,无论是道法、材料、法宝还是丹药,全部都要靠弟子赚取门贡来换取。但是并不绝对,如家中有长辈修炼有成的,弟子自然能得些便利。
还有一个办法,则颇为适合沈若这种无根无底的平民弟子。据说每一个成就金丹进入云顶太玄宫的宗门大修时,都要求必须在门中选取至少一名亲传弟子,多则不限。
能够成为金丹甚至是元婴修士的亲传弟子,这是何等机遇,特别是那些出身寒门寻常人家的子弟,更是梦寐以求的。从此以后自然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修炼一片坦途。
但是宗门之内庞大的低阶弟子基数决定了能够有这样机会的人少之又少,况且能够成就金丹者无一不是天赋卓绝、专心向道之人,哪里愿意花过多心思在寻找弟子一事上。因此每三年一次的门派小比,就成了那些宗门前辈挑选亲传弟子的绝佳机会,是否天资卓绝、潜力无限,一看便知,省时省力,更能轻松挑选到好苗子。
如此重要的比试,竞争力之大毋庸置疑了。
听到司空毅突然提及宗门小比,沈若不由得心中一震,沉默不语,半晌才回应道:“弟子毕竟进入凌云阁时日太短,要想在下一次门派小比之上有所斩获,恐怕力有不逮,不知师叔是否有良方助我。”
“荒谬!愚蠢!且不说修道一途,只有靠自己,没人帮的了你。”司空毅满面嘲讽之色,字字句句如刀般直刺而来,“就算我能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凭什么?!”
不待沈若回答,他又是反问道:“我且问你,你入宗门之内,潜修道法,所图为何?”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沈若面色肃然郑重道:“弟子不才,只求穷道法之极,谋长生之机而已。”
司空毅却是冷笑连连:“好大的口气,也不怕把天吹破了。我太玄宗立派万年,无数天才人杰,也未见有能穷道法之极,谋得长生之人,就凭你?你道长生那般容易,破开命关、养气蕴基,可以增寿两甲子,可算长生了?圆满无漏、金丹化生,可以增寿六甲子,可算长生了?法力显化、筑就元婴,可以增寿十二甲子,可算长生了?这些门中长辈,都不敢妄言长生,你一个超脱境的小辈,倒是敢吹大气。”
沈若虽然对修真过程中的几大境界有所了解,但知之不详。还是第一次听得有人以寥寥数语,将这些境界描绘的如此具体生动,不由得听得入了神,连司空毅将他骂的狗血淋头都不管不顾了。
司空毅似乎想到了什么,长身而立,目视苍穹,良久才一字一句说道:“没有与天争命之志,没有坚韧向道之意,没有志在必得之心,何谈长生。”
忽又转身望向沈若,目光如电,隐隐有无数风雷在眼中演化一般:“你是不是想着自己修道时日尚短,想要争取这一次小比过于艰难,不如留待下次努力?有没有想过,如果下一次又不成呢,莫非还要等下下一次?你准备在超脱境空耗多少时日?如果你做得如此打算,那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下,来贞正堂掌资部当个普通道人如何,成天为些细琐小事与这些杂役见习弟子厮混,当个老前辈,轻松惬意的很,不过就别再痴心妄想长生得道了。”
字字句句振聋发聩,沈若听得久久不语,一身冷汗,终于长揖到底,语气恳切说道:“多谢司空师叔点化,沈若必定穷尽心血,披荆斩棘,誓夺小比。”
司空毅却像是突然没了精神一般,又恢复那副平常样子,懒洋洋的挥挥手:“赶紧滚蛋,距离下一次小比只剩两年不到时间,自己看着办。”
沈若郑重躬身一揖,“弟子告退。”
眼见沈若出门而去,司空毅却是面有奇异之色,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看他造化了。”又复转头望向桌上棋盘,捻动棋子打起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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