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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历前一年,九月二十五日。
旭日东升,晨雾消散。
兰德帝国边境线上,年已四旬的帝国少校联队长汉斯,看着黑压压跪倒的人群,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震天的哭求声好像也被垂下的眼皮挡在了外面,良久他没有一丝动作,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十分钟后,两匹青色的战马托着汉斯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离开了这座刚刚建立六年的“吉尔菲艾斯”要塞。
汉斯似乎心情很好,信马由缰一般欣赏着两边靓丽的景色。
时值金秋,帝国南方的风景的确赏心悦目。可是随同一起的少年心情却很沉重,他咬牙忍了几次,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长官,您刚刚的命令……。”少年刚张嘴说出半句话,可是积攒的勇气也似乎随着他的张嘴一起泄了出去,后半句却再也说不出来。
前面的汉斯回头看着少年,笑了一下说:“都过去了。你看,着眼前的景色多美,其实这景色都被我们自己忽略了。”
“可是,长官您……。”少年话道嘴边,却硬生生在中途改了口,“您这是准备去哪啊?”
“第四军团军部。”汉斯放慢马速,直到两马齐驱的时候才问少年:“尤格特,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长官。八岁那年,我家乡遭了大水,随后就四处漂泊。最后当了兵。”少年似乎直到汉斯意有所指,接着说“可是长官您也不是啊。”
“是啊,我也不是。可我的部下们都是,你的战友也是。尤格特。不止如此……。”汉斯此刻收回看着尤格特的目光远望苍穹说道:“我们还都是人类。你明白吗?”
“是,长官。”少年低下头心思沉重的答道。
汉斯当然听到了少年的语气,他回头笑着问:“细细想来,你给我当传令兵已经一年了,你今年十六了吧?”
“我已经十七了,长官。”
“十七了。这样说来十二年前你就是五岁。五岁啊……那年我也才二十九。”汉斯一挥马鞭指了一下周围的土地说:“当年这些土地可不是咱们兰德帝国的。想知道一个老兵是怎么经历十二年前的那场战争吗?”
尤格特对那次战争略有耳闻,但是军中,尤其是军队上层似乎很忌讳那次战争,加上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入伍又只有短短三年时间,尤格特并不十分清楚当年的往事。
汉斯也没有等他的回答,接着说:“十二年前,我刚刚晋升成中尉大队长。还没过上一个月,就传来了前线的消息。当时消息很乱,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的谣传,就知道兽人大举入侵艾德里安帝国,那时艾德里安帝国北方也正和野蛮人打的火热,南线的战斗几乎是溃败的节奏。所以我们作为友军也投入了战场。”
“我是第二批加入战斗的部队,等我领着一百多名部下踏上了战场,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战况竟然已经恶劣的到了这个地步。兽人战士远比我们预想的顽强,更重要的是他们很狡猾。”
“仅仅战斗半个月,我们大队有四十二个人失去了战斗能力,阵亡就的三十人。它们会设陷阱,会诱敌深入,会分割包围,会集中突破。兽人的正规部队装备也许比我差很多,但是战斗力只比我们强不比我们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他们的兽王有关。”
汉斯骑在马上昂起头似乎回忆,又似乎总结着什么:“当时兽人的兽王叫做塔布,是蜥蜴族的大萨满,也是少数兼职大萨满的兽王。更是一个崇尚智慧超过崇尚力量的人。”
汉斯停了一会,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敌人,即使他杀了我如此之多的战友。可惜当时我们都不懂。”
“不久我在一次渗透任务中负了重伤,被违抗军令的部下们背出了兽人占领区,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尤格特听到汉斯在“背”字上咬牙发出的重音,更看到他湿润的眼眶。身为一线战斗的军人,他当然知道背着伤患在兽人眼皮底下逃跑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了汉斯胸口那道长疤的来历。
“四个多月后我康复回到了前线。可是我们大队所有和我一起来的战士,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即使不停地补充,当时整个大队也只有六十人不到。三个中队的规模却连两个中队的满编都拼不出。不过兽人的损失也很大,那时战斗已经陷入僵局,双方都筑起众防御工事,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惨烈。”
尤格特完全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场战争。他看着汉斯却不敢说一句话,他怕打断汉斯的回忆。为此他甚至下意识的勒了一下缰绳,让马匹走得更慢一点,声音更小一些。
汉斯继续说道:“随后,在我们几次三番拒绝兽人和谈的时候,我们得知两位皇帝陛下一致决定,用禁咒来打破僵局。”
“几天后兽人的战线后方也传来了惊人的魔力波动。兽人又派来了使者,声称他们伟大的王重现了八百年前兽人帝国的萨满联合仪式。如果不撤销禁咒的攻击,他们也将被迫反击。”
汉斯骑在马上苦笑了一下说:“记得当时中线战场好像是踢回了使者的脑袋,还竖起了‘绝不和畜生谈判’的大旗。”
“几天后那双方的魔力波动连我这种不会使用魔法的人都能感觉到。那是一种……。”
汉斯有手搓着下巴仔细回味着说:“那是一种发闷,压抑的感觉,你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虽然你看不见。到了最后我运行斗气甚至都会有影响。虽然我们的宫廷魔法师和帝国第一魔法师团再三保证那只是兽人虚张声势的计谋,可你不知道,在那种无时无刻的魔法压抑下,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底。”
“十八天,我永远的都忘不了,那是我感到魔法波动的第十八天。那一天……双方的禁咒对撞了。空间褶皱对抗灵魂风暴。结果……没有胜利者。”
“满天都是破碎的空间碎片,这些碎片一会相互吸引,一会又炸碎成更小的空间碎片,这些碎片只要稍稍接触就会让人体的一部分凭空消失。那飞溅的血液就像战场上的阿鲁拉尔妮。(断头台下吸血的花朵)”
汉斯回头问:“你能想象成百上千的血色花朵在自己的队伍中绽放吗?”
尤格特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
汉斯却说:“不,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想不到。那时早就没了方向,所有碎片多的方向就是后方,所有碎片少的方向就是前方。没有营地,没有道路。有的只是逃和……杀戮。”
“不论是我们还是兽人在这样的魔法下都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四散奔逃,看见安全的地方总是要争一下的。当时就是一小队艾德里安士兵,帮我们挡住了一队兽人,才侥幸逃脱的。”
“当时所有活着的人类都在想,只要能或者逃出这一关,一定要让那些魔法师团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等我从奶酪一样的战场逃出来后才知道,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动手,禁咒的碰撞哪里是人类能承受的,包括空间大魔导师布莱德利在内整个第一魔法师团和艾德里安皇家魔法师团全部变成了白痴。不仅如此,那两年整个大陆的空间都不稳固。而且,事后有传言,兽人收拢人类农夫在后方开垦耕织已经取初步取得了成果,这才是不顾一切释放禁咒魔法的真正原因。哎~,不管那么多了,只可惜了那么多优秀的战士。”
尤格特犹豫了一下说道:“长官,即使如此您……您也不该下达那种命令。”
“尤格特,十二年前艾德里安帝国把脚下这块土地割给我们可不是单单为了出兵感谢和战损的赔偿。”
汉斯拉住缰绳,转身用马鞭一指来的方向说:“当年这里的三个省份全是战场,如果下次兽人依然从上次的山口进攻,我们是不是还能坐的安稳就很难说了。你明白吗?不管艾德里安现在是因为内战还是叛乱,死掉的都是人类,你明白吗?而且十二年前这里可是艾德里安帝国,你战友的兄弟姐妹们有很多都在那个要塞的另一边,他们都在那。”
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已经走出吉尔菲艾斯要塞,步履蹒跚的向这边走来。
“我们也走吧!”
“是,长官。”
“不用再叫我长官了,这次我的罪行最轻也是严重渎职,往重里说就是叛国。其实我已经不是你的长官了。希望下次我女儿来要塞时,你也要向以前一样替我好好照顾她。”
尤克特楞了一下,脸上一阵僵硬的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哈!哈!哈!”汉克却笑得很开心,他使劲拍了拍尤克特的肩膀最后嘱咐道:“十几年过去了,天知道兽人下次什么时候来,又会死多少人。尤克特!你……将来会有一番作为的。”
说罢汉斯一抖丝缰,战马一跃而出,冲出宽阔的土路,纵横在要宽广的草场上,以年过四十的汉斯口中大声呼啸:“伊啊~哦~。”
尤格特大喊了一声:“长官!”一磕马肚子,紧紧追了出去。
本应一天赶到的军部,两人却策马狂奔了两天两夜。
随后从提升边境封锁等级的军令飞快的发向各个边境哨所。
然而就事后的统计看,在这场近十个月的战乱期内,越过边境线寻找亲属,甚至直接偷渡避难的艾德里安人约有二十七万人。这对一个人口只有五十万的小省份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灾难。但是世界最大的帝国居然会在边境线上出现几十万人规模的漏洞,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单单用三个公国叛乱牵扯精力是根本解释不通的。
不论原因是什么,帝国高层和本地大贵族非常愤怒,皇帝陛下一怒之下甚至下令对整个格瑞特省进行内部封锁,防止这种混乱扩散到其他省份,其他省份的贵族老爷们也为了防止这些穷鬼混进自己的封地想尽了手段,倒霉的本地贵族集团更是大规模的贪污本应下发的赈灾物资,是啊,既然先祖赌了性命才拿到的爵位和官职,如果还和鞋匠过着一样的生活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祖先,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书历前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兰德帝国第四军团,黑鹰师团,直属联队联队长——汉斯·洛基少校,因公开抗命、擅离职守的七项罪名被判处绞刑,立即执行。
后记,每卷我都会留下三个番外,三个小人物(包括动物和植物)的故事,当卡文时就会返回来写上一卷的番外。原谅我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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