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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几经权衡之下,决定答应了程铭九提出的条约,不过却有一则补充条款,那就是须得保证多铎等人的安全,并将他们放归国内。
遏必隆听毕多尔衮的言语,竟立时眼圈发红,呜呜的哭泣了起来。
多尔衮心生厌恶,想恶语责备一番,但看到他这幅凄惨样子,终还是没能骂出口,只冷冷道:“哭甚哭?像个娘们。”
这话不说还好,一经出口,遏必隆竟又嚎啕大哭,“豫王,豫王他……”才说了几个字便痛哭失声,再也难以成语句。
眼见着遏必隆这般德行,多尔衮心中不由得一沉,忍不住身子前倾,问道:“多铎,多铎他如何了?”
半晌后,遏必隆才收住哭声,断断续续将多铎如何伤重截掉了右腿,不成人形,又如何侥幸活了下来的经过一一告知多尔衮。
“摄政王快些将豫王接回来吧,若再迟些日子,说不定就被那些南人蛮子折磨死了!”
遏必隆的话便有如三九天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令多尔衮浑身上下内外,彻底透心冰凉。
他急于让多铎回来,是因为盛京中绝不能少了这个臂助,否则很多事都找不到可以信任重用的人去做。但是,现在听说多铎肢体残缺之后,多尔衮便又犹豫了,并非他不心疼胞弟所受非人折磨之苦,但比起地位稳固而言,这的确要排在其后。
如果肢体健全的多铎回来以后,多尔衮至多让他蛰伏三五月,等寻着机huì再重新授爵加官。但现在确实肢体残缺的多铎,如果他一旦回来,必然会极大影响多尔衮如今的地位,使之雪上加霜。人们看到一个肢体残缺的多铎,不会有半分怜悯之心,只会一个个极尽所能将这个残废形象与他多尔衮挂上钩,来推翻他的统治。
这是多尔衮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多尔衮眉头紧皱,良久之后才低声道:“遏必隆,你传话给多铎,让他……”到此处,话说的艰难无比,但最终还是脱口而出。“让他自裁吧,不要回盛京!”
一句话让遏必隆如遭雷击,他万想不到摄政王会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同产兄弟。
“摄政王,豫王他,他……”
遏必隆想为多铎求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这道这位铁面摄政王决定的事,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必多说,就如此告知他吧!”
到现在为止,一个死了的多铎绝对比一个活着的,残废的多铎要有用的多。
“告诉多铎,本王会为他风光大葬,还有他的妻儿,本王会替它悉心照料。”
只要多铎死了,再将他的尸身迎回来,多尔衮会有一千种理由将他打造成力战身死的英雄。可如果回来的是个活着的残废,只怕今后两白旗便再也难抬起头来。
……
得了多尔衮授意后,遏必隆连夜出京,一连七天七夜终于到了朝鲜国的国都汉城。
多铎自从被转移到汉城看押后,吃住条件都比在平安道大为好转。在听了遏必隆的转述后,多铎竟毫不惊yà,甚至连半点怨言都没有,只听他沉沉一叹:
“十四哥说的是,活着的多铎回到盛京也只能成为万人唾弃的笑柄,十四哥这是再为我好啊,你也不要菲薄于他。”
遏必隆在言语中对摄政王多尔衮的绝情多有非词,多铎竟还反过来安慰开解他。
其时,以多铎的才智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绝对好不了,但是让他如此就死了又不是心中所愿。思忖良久才对遏必隆道:“你回去告诉十四哥,我是万万不会死的,但也绝不会再回盛京,希望他能念在兄弟情分上,把,把博尔济吉特氏送到汉城来,多铎就在这个异域小邦了此残生吧。”
听罢,遏必隆不禁潸然落泪,多铎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说出的话来竟像是六十老翁一般。
朝鲜国主闵光勋接见了遏必隆,国中的几位大臣商议一阵之后,竟然提议赐予他独臂者的称号。
明知道这是极具侮辱性的别称,遏必隆也只能忍气吞声,都认了下来。
多铎知道此事后大骂朝鲜国的一帮无耻官民,“朝鲜奴先以卑劣手段害你失了右臂,如今又冠以蔑称,真真是山中野人。只恨当初随先帝东征朝鲜时,没将这些狗奴才杀干净!”
想起当初皇太极在位时,大清国国势达到了极盛,西面的蒙古诸部纷纷臣服,东面的朝鲜国也被打的服服帖帖,就连难免看似庞大的明朝都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倏忽间不过才三五年,极盛一时的大清国居然竟如昙花一现般迅速的枯萎凋零了,而今竟让朝鲜国中的山中野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真真物是人非,难以置信。
沉闷了许久之后,多铎才又重新强作振奋,他也知道今时今日的朝鲜国已经不是当初的李氏朝鲜,闵光勋那儿国王不过是明朝的一颗棋子而已,放眼朝鲜国的地方各道,哪一道不是明朝人掌权?朝鲜国的小朝廷,政令都难出都城。
反观这件事的背后,始作俑者只怕还是那些站在暗处的南蛮汉人,是他们之中有人要着意羞辱于遏必隆。
想着想着,多铎又泄了气,闷声道:“说不定再过几日,他们也会给本王也安上个阿猫阿狗的别号!”
遏必隆痛哭流涕,无言安慰。只有多铎身边的家奴在颤声絮叨着:“主子尽说些丧气话,主子是太祖龙脉,金枝玉叶,哪个敢如此作孽?”
陡然间,毫无征兆的,多铎爆发了。只见他一把掀开了身上的棉被,露出了仅剩一条腿的下身,竭斯底里的怒吼道:“狗奴才,你何曾见过这等德行的金枝玉叶?”
被怒斥过的家奴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连不迭的狠抽自己嘴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失言!”
打的十分用力,才几下的功夫,两侧脸颊就肿了起来。
发作后的多铎马上又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迅速蔫了下来,竟又温言歉然道:“本王适才失言,你也不要如此作践自己了!”
听到多铎如此说话,那家奴竟控制不住,伏地痛哭起来,“主子……”
遏必隆终是不忍见这等凄惨情形,背过了头去。
谈判进行的极是顺利,在腊月时清政府就已经和江南贸易公司签订了一系列条约。条约签订的当月,整个辽东沿海,海禁开放。立时就有大批的商人涌入了辽东,趁着应时的节气,收购关外特产的貂皮鹿茸等罕见之物。
这些商人竟有很大一部分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还有一些操着奇怪口音,肤色发棕,同样是高眉深目的异域人士。
辽东的地方官事先早就得到了盛京朝廷的通报,任何人不得对这些持有江南贸易公司照引的人加以阻拦,不得对他们课税,不得干预他们在辽东的收购活动。
至于租借地的日程,则要等到来年开春以后,渤海解冻,到那时便会有大批的江南贸易公司经理执事,亲来与清政府商谈划地事宜。
在关于租借地和赔款上,清政府代表也耍了个小小的花招,希望每年多加十万两白银,租借期减少五十年。这等落地还钱的法门在江南贸易公司那些久经商旅的经理执事面前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他们有着三卫军做强大的后盾,说起话,叫起板来,自然也有足够的底气。
租借地的钱一分都不能涨,时间也一年都不能减,否则他们不介yì让谈判崩掉,双方兵戎相见去吧。
最终,双方还是拉锯一般的谈了多次,江南贸易公司也坐了适当的让步,答应他们可以用租借金抵扣战争赔款,由他们负责赔付朝鲜国。但是,清政府已然要付出一笔可观的利息钱。
既然一千万两的赔款可以抵消掉,拿出个百十万两白银与之相比便容易接受的多了。
贸易联合公司的管理层基本就是老晋商联合的底子,经理更是与镇虏侯大有渊源的黄胜。
黄胜站在金州外海已经封冻的海岸上,顶着凛冽的北方,饶有兴致的放眼远眺。
身后一名执事便陪着笑不解的叨咕着:“镇虏侯又何必多此一举,三卫军军力极盛,直接将辽东取了去便是。”
黄胜没有回头,只笑道:“你道镇虏侯还不如你这夯货了?可曾听过以寇养兵的说法?”说罢,便又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现在明朝中央朝廷虽然权威极弱,可毕竟胜在是正统,根基还牢固的很。镇虏侯虽然在对待北京朝廷时,态度上总是摇摆不定,但他手底下这些精兵强将,谋臣儒士们,却一个个早就卯足了劲将矛头直指向了北方。势要把局势打出个明明白白来,毕竟他们已经成了一股不可逆转的力量。
既然不能冒天xià之大不韪,就不能让北京朝廷有了削弱三卫军的口实,在取得实实在在的优势之前,满清这个小朝廷还十分有必要将之养的白白胖胖,至于何时杀掉,便要看时机是否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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