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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高时明的小轿进入了其所在巷子后便被应天府的皂隶拦住。
“干什么的?”
轿夫赶忙含笑答道:“往陈翰林府上探亲。”
这是为了避人耳目,高时明一早就交代好轿夫的说辞,没想到还真就派上用场了。如今应天府的皂隶自打整治了魏国公府以后,看谁都不像以往那般谨小慎微,而是带着一种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那轿夫,又抻头往那轿子里去看。
却听轿子里传来了一丝不悦的咳嗽声,皂隶又哪理会得,连魏国公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放眼南京城中谁还赶在应天府的公事面前拿腔调。也是那轿夫见机的快,赶紧从怀中摸出了一角银子,偷偷塞入那皂隶手中,同时又低声含笑道:“我家老爷染了些风寒,不宜见风,还望您多担待些!”
皂隶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约摸着至少有五两,心道这家下人都好生大方,便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也就不难为人了。”同时,他又似套近乎的说道:“实不相瞒,前方有工程,封路了,走不通,还请走别的路吧!”
轿子里的高时明这才松下一口气,如果不是轿夫见机的快,让皂隶见到自己一眼便可看出是宫中之人,到那时只能是徒惹麻烦。
轿夫一招手,其余人便抬着高时明往别处的路口绕去,想绕路到魏国公府的另一处侧门。可谁有曾想到,刚刚转过了两个巷子,便又被人喝止拦住,于是那出面的轿夫又如法炮制送了几两银子,得到的一样是前方有工程,请绕路的答案。
最后,轿夫们抬着高时明围着魏国公的府邸绕了一大圈,竟是连一条路都没走的通。至此,高时明在轿子里长叹一声,心中默然道:都说镇虏侯软禁了魏国公,咱家初时还不相信,眼下看来的确是真的。
就在这一瞬间,高时明已经心中彻寒不已,这还是那个在太原时行事带着几分软弱和厚道的李信吗?
“走!回去!”
半晌之后,高时明缓过神来,才陡然冲着外面的轿夫吼了一句。这一乘小轿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谁都没留意,一个身影从隐蔽处窜了出来,又紧紧的跟了上去。
高时明准备去魏国公府可不是闲的没事,而是他手中有皇帝给徐弘基的密旨。这道密旨乃是他临出京时之前,皇帝亲手交给他的,并一再嘱咐他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密旨之事。
高时明虽然有着各种私心,可是对皇帝的旨意有着天然的服从性,所以尽管形势糜烂至此,他仍旧尽责的打算将密旨发给徐弘基。
小轿随着两个轿夫的前进上下抖动着,这也一如高时明的心情上下起伏着忐忑着。他伸手隔着锦袍抚摸了一下怀中的密旨,然后便是狠狠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意识到这封密旨很可能与李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究竟密旨中的内容是什么呢?这让高时明既好奇又深感自己手中拿着的这封密旨是个烫手的山芋。
说到底密旨如果在他高时明手中放着不给魏国公,将来一旦形势反复,南北交通恢复,皇帝追究起来,那是绝对没好果子吃的。可是,现在李信软禁了魏国公,不许任何人进出,密旨送不进去,这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高时明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密旨,这封密旨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这道密旨便必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一念及此,他又出生催促着轿夫加快赶路,尽快回到临时居住的那处宅子。
此时,他的心里透则在盘算着究竟该将这道密旨藏在何处才稳妥。不过也就是这一瞬的功夫,忽然前方传来了马蹄声。高时明心中陡然警觉,不是有禁令,南京城中不得纵马疾驰吗,谁敢公然违抗禁令,在城中骑马?
去听外面的声音熟悉至极,竟是李信的亲兵队官牛金松。
“前面可是高公?镇虏侯有请高公一同前往平蕃舰队阅兵!”
事已至此,人家都找到路上来了,高时明便再不能躲在轿子里了,只好撩起了轿帘子迈步出来,冲那牛金松虚拱了下手。
“原来是牛将军,咱家又不是镇虏侯的监军,去了只怕不便吧!”
高时明可没那么实在和天真,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李信怎么可能让他同去阅兵?这其中没准有些别的什么事情和岔头也未可知。于是高时明当即便一口回绝,同时又借口有急事要回住处处理。
谁知牛金松却牵着马挡在路中间,并没有要让开的架势,反而笑道:“高公此言差矣。镇虏侯亲口吩咐,岂能有假?赶快随俺去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高时明不知牛金松的真正用意,又见他态度决绝,知道自己拒绝不得,只好虚应道:“既然如此,咱家就不自量力,去阅兵阅兵那平蕃舰队!”
然后他又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咱家这青衣小帽却不甚庄重,咱家还是得回府去换上礼服才显得对平蕃舰队将官军卒的尊重啊!”
其实,高时明心中惦记的是怀中的密旨,就这么带在身上他岂能放心,必须先回去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再去看那什么阅兵。
但是,那牛金松偏偏就不肯松口,“高公不必麻烦,当初您老在太原时也是兄弟们的半个主将,镇虏侯说了,让高拱着三卫新军军装出席阅兵!”
牛金松一句话连高时明最后的借口都堵了回去,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一声,“如此,咱家便却之不恭了!”
高时明本想回到轿子中,牛金松却又是一笑:“高公容禀,时间急迫还是从权骑马吧,俺早就将高公的马准备好了!”
高时明在朝廷里也有知兵的名头,这骑马自然不在话下,于是只好弃了轿子上马而行。不过他却为难道:“咱家这两位随从?”
牛金松哈哈大笑,然后对那几个轿夫道:“你们且先回去后着,高公有我等护持,不会有事!”
“走!”
牛金松说完也不等那几个轿夫回答便下令离开。高时明只好冲着那几个轿夫道:“你们且先放心回去,告诉那几个猴崽子都消停点,别给咱家惹幺蛾子!”
“是!”
几个轿夫得令后抬着轿子走了,高时明便只好骑马与牛金松几个一路飞奔,往上元门外而去。路上引得人频频侧目,谁都知道官府有禁令,不得在城中纵马疾驰,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挑战镇虏侯的权威?当初就连魏国公府上的小公爷都因为纵马疾驰被巡逻的军卒打残了一条腿,自那以后便再没有人胆敢挑战这一道禁令。而今听得有人纵马疾驰,一帮好事之人便忍不住要来看热闹,不过牛金松一路高呼:“三卫军公干!闲散人等退避,三卫军公干,闲散人等退避!”
这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心中都是一片失望,听说是三卫军公干都忙不迭的纷纷躲避,现在谁都知道这三卫军在南京城里是惹不得的。魏国公怎么样?厉不厉害,惹了镇虏侯还不是像蚂蚁一般,让人家搓圆搓扁。
这几日的《公报》上没有一日不批判这个魏国公,应天府甚至差遣了专门的书办,在热闹集中处宣讲报纸,现在报上关于魏国公的新闻早就成了旧闻,至于民间针对魏国公的段子更是不胜枚举。
总之一句话,小公爷通贼,老公爷可能也是自身难保了。堂堂开国功勋之后,被人家一个马贼出身的镇虏侯整治成这般德行,一则是徐弘基太弱,二则是镇虏侯太强了。
跟在牛金松身后的高时明,心中暗叹不已,三卫军之威势,在太原时竟不及在这南京城中万一。别看当初太原府是三卫军收复的,李信身上又有圣命差遣,料理山西难民事名正言顺,可太原城中的士绅百姓们终究是没有南京上下官民这般对三卫军的敬畏之心。
很快,一行人抵达码头,牛金松急问站岗的军卒:“镇虏侯在何处?”
军卒敬礼达道:“镇虏侯在码头上,阅兵马上就要开始了!”
牛金松点点头:“好!你这就去禀报镇虏侯,就说高公被俺请来了,现在去换衣服,片刻之后就到!”
“是!”
军卒嗓音嘹亮,领命而去。光是三卫军军卒的这份干练利落劲就是其他官军所部能及的。高时明还发现,这些站岗的军卒里竟十有七八都是应天府本地人,间或还有些镇江和常州口音的人。
看来李信已经打算融入江南一地了,招募江南地方的良家子为新军,就是他打算长久经营江南的表现之一吧。
“高公,请这边来更衣!”
牛金松愈发恭敬的引着高时明进入港口军营中,高时明左右拐了也不知多少个弯,终于见到牛金松在一处军帐前停住了脚步。
“高公请吧!”
牛金松伸手示意高时明进帐更衣,于是高时明也不再磨蹭,抬腿进入面前的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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