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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巡抚朱大典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他万万想不到李信麾下的副将竟然如此嚣张凶残,犯下奸杀这等禽兽不如的大罪不说,在拘捕时还亲手格毙了自己的十余个亲兵,若不是昨夜自己沒在府署沒准此刻也遭了毒手。也正是因为此,朱大典才沒有走正常的程序,报刑部审核勾决,而是走了战时军法,此等行径就算有十几个脑袋也够砍的了。
直到此刻,朱大典仍旧心有余悸,城中一干文武齐聚巡抚官署正堂,赫然在座的还有贺一龙本人。对于陆九奸杀拘捕一案,他表面上保持了极度的低调,甚至不发一言,只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热闹,实则却在心里关切极了,朱大典的处置手段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正堂里一众文武官员乱纷纷的嚷嚷着该如何处决这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陆九。有人说应该处以极刑,寸寸磔杀。此言一出,便立即有人反对,言及如此量刑过重,如果这等杀人案件便处以极刑,如果有了谋逆大案又当如何加刑处置?
理虽如此,却仍旧有人愤愤难平,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案,自可破例比当谋逆寸寸磔杀。最后还是朱大典亲自开口拍板,他认为陆九虽然穷凶极恶,但毕竟并非谋逆大罪,但若仅仅是斩首也太便宜了他,于是便决意二刑并处。先施以活人剥皮,待剥皮完毕在施以腰斩。
听着一众官老爷们议论纷纷,对陆九如何处刑如此津津乐道,端坐于正堂一隅的贺一龙心下却阵阵冷笑,一帮窝里横的东西,若革左五营的几大首领仍在围城,看你们还能否如此从容?这个想法刚冒出來,他又是一阵暗暗苦笑,看來即便转换了身份,这做贼的思维也一时半刻也改不掉。
他根本就不关心对陆九如何处刑,只要处死此人,城外的李信定然因勃然大怒,若因怒而作乱,凤阳局势将再次乱起,也正就顺了他的心意,可趁机浑水摸鱼。
耳听得正堂的老爷们已经确定了如何处刑,贺一龙心里暗道了一句:姓陆的,莫怪老子狠辣,要怪只能怪你是那天杀的李信的手下,怪只能怪你在这个时候进了成來。
原來,这陆九奸杀拘捕一案正是贺一龙以及他带进城中的部下一手策划实施。昨日凤阳巡抚朱大典宴请李信,结果酒菜齐备只等主客时,便有军卒连哭带嚎进屋报讯,说是李信一言不合就斩杀了朱大典的副将,而且还下令将所有人灭口,此人拼死闯出一条血路才得以幸免。
朱大典闻讯之后怒不可遏,就差当场掀了桌子。也就是这个时候,济西兵备道何腾蛟携陆九一同进城赴宴,这位巡抚碍于同僚脸面不得不按捺情绪与之虚与委蛇一番。贺一龙忽然心生念头,便主动请求陪宴,并言及他与何腾蛟也算有旧,朱大典正意兴索然巴不得有人來陪酒便一口应下。
就此觥筹交错,贺一龙的酒量也甚是了得,一人对何腾蛟陆九两人,竟将二人生生灌醉。朱大典眼见客人醉酒,便令下人为其在府署安排住处,贺一龙便主动应承下來。
酒饭过后,朱大典琢磨着,李信既然斩杀了自己的副将又杀了他的随从灭口,想來必是起了不轨之心。一念及此之后,不禁惊起了一身的冷汗,连忙下令城中警戒,四门紧闭,严防有人偷袭。与此同时也打消了派人去李信营中质问的念头,对此他做了两手打算,首先分别派人往南京向南直隶巡抚衙门以及浙直总督张方严求援。其次,再次上本参劾李信桀骜不驯,意图不轨,随意斩杀军将,请求皇帝做主申斥。
贺一龙正是趁着朱大典不在府署,便琢磨着如何借此弄一桩惊天大案。正好由于战乱,巡抚衙门将凤阳府各处驻军召集在城中,而住房又较少而不够用,朱大典为了笼络将士人心,便将府署的一些空置房屋清理出來,供那些军将使用。于是,距离他们酒宴那所客厅最近的一家参将便倒霉成了目标。贺一龙借故将那参将约了出來,他的部下便趁机行事,闯入那参将屋中,将与其避居一处的妻子先奸后杀,然后又偷偷将沉醉半昏的陆九拨了裤子拖到施暴现场。
待一切完成,贺一龙便放那参将回去。然后他便眼巴巴的等着陆九被一网成擒,如此虽然不能挽回自己部众被收拢的局面,给李信添点堵,断其一臂也是件痛快事。孰料,那陆九掐在参将回家进门之时便醒转过來。参将眼见惨景怒极之下抽刀便想一刀杀了陆九,陆九迷迷糊糊不明就里,眼见有人持刀行凶,便本能的予以反击。陆九身经百战,那参将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参将手中的雁翎刀竟像变戏法一般插入了参将的肚腹之中。
正好,那参将的亲兵有要务前來通禀,正好目睹了参将被杀的恐怖一幕,又一瞥眼瞅见床上赤身**的女人,登时就明白了一切,他一面高呼杀人了,一面抽出腰间雁翎刀冲上去,准备为自家参将复仇。
陆九此时仍旧醉醺醺昏昏沉沉,眼见又有人提刀上來行凶,便持刀反击,一举又将这亲兵击杀。也就是这一会的功夫,府署内的巡抚亲兵听到了杀人的呼喊声,呼呼啦啦一股脑的赶了过來,瞧见陆九满身鲜血,屋内三人倒毙,当即就一拥而上欲拿下行凶的陆九。不过,陆九勇猛至极,竟在酒醉之下仍就一连格毙十余人,最后实在不支,自行倒地才让那些巡抚亲兵生擒。
躲在暗处看热闹的贺一龙,哪成想到自己一时的创意,竟演变出了这般结果,自是喜不自胜,他只怕局面不够乱,只有局面越乱,对他才越有利。
正在贺一龙避坐在正堂一隅暗自得意,筹谋接下了对策之时,却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來,紧接着便是惶急的呼喊,“不好了,城外的大军要攻城…”
此言一出,本來还嗡嗡一片乱响的正堂忽然间就静了下來。朱大典好像沒有听清楚一般,又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城外大军如何了?”
等朱大典问出此话,那报讯的军卒也进入了正堂,单膝跪地回道:“回部堂,城外大军集结直扑凤阳东城门,看着,看着,好像要攻城…”
这军卒的话字字真切,在正堂中便好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众文武官员们也终于不顾如何处置陆九了,陡然间紧张惶惑起來,纷纷以求助的眼神望向巡抚朱大典。
整个正堂中只有避坐一隅的贺一龙心花怒放,万想不到,一招陷害之计,竟阴差阳错搅起了如此一场风波,于是他也抬起头來跟着众文武的目光看向居于首座的凤阳巡抚朱大典。
让贺一龙有些诧异的是,此人也并非全然蠢货,只见他一阵冷笑,放言道:“都慌张个甚?凤阳城搞池深,连二十万流贼都莫奈何,城外区区二万人又能折腾起什么风浪?各位都稍安回家,诸将随我上城迎敌…”
眼见朱大典如此冷静沉着,贺一龙略想一下也就了然,如果此人全然是个蠢货,想必凤阳也就难在马守应大军面前坚挺月余了吧。也正是如此,贺一龙反而更加兴奋,如今官军和官军打了起來,当有一场大大的好戏可看。
想到此,朱大典脚下生风,已经出了正堂,一众武将便纷纷跟了出去。贺一龙自认不能在端坐于此,于是也起身混入武将之中,跟着朱大典赶往东城门,继续看热闹,他倒要看看这李信究竟是怒极而色厉内荏,还是真有本事攻下凤阳城…
贺一龙跟着朱大典刚行至东城门处,便觉脚下一阵猛摇巨颤,紧接着又传來的闷雷般的巨响。朱大典毕竟不是武人,巨震之下竟身形不稳,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贺一龙眼尖赶紧上去将朱大典扶了起來,刚想说几句安慰话,却听城门口处传來了惊慌失措的呼喊之声。
“不好了…贼人进城了…”
“城门被破,赶紧增援城门,快來人…”
这呼喊让贺一龙心中一阵剧颤,他心道这莫不是李信的诡计?祸乱城中守军军心?守城之时,人马多在城上,城门处反而守军不多,如果城门果真被迫,只怕……
朱大典此时也极是惊慌,忙向东门望去,却见到处烟尘,难以看清具体情形。
就在朱大典与贺一龙两人莫名心惊之时,凤阳城外心惊不已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随军观战的济西兵备道何腾蛟。此前,他只听说李信此人善守,曾以万人守锦州,抵抗满清鞑子十万大军,并一举功成。但似眼前这般以这万人强攻坚城,却是沒有半分把握的。
但仅仅在片刻之后,何腾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三卫军已经雄赳赳气昂昂鱼贯冲进了那城门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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