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隆虑公主望着自己的长姐平阳公主,今日不过才是上午时分,姐姐便匆匆地上门来了。但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虽然来了,却端坐在自己的卧室里一语不发的,看她的脸色沉沉的,就知道她心里有事,但是她不肯说,自己却也是不便询问的。隆虑公主对于自己长姐的印象便是她的脾气大半时候都比较温和,但是一到动了气的光景,那真是不得了的,只不知现时又有谁让她动了肝火么?
侍女端上了香茗,隆虑公主端了一盏给姐姐,然后说道:姐姐喝茶。平阳公主此时方收了些忧郁的神色,端了茶品了一会,说道:这茶不错,是哪里来的?宫里面拿出来的么?隆虑公主笑说道:不是,是我一个奴婢自她的乡下带回来的,不过是图着新鲜劲,姐姐若是喜欢喝,回头我让人送些过去。
如此就谢谢妹妹了,平阳公主淡淡地说道,隆虑公主偷觑了姐姐的脸色一会,没有刚过府时的那一阵子冷淡忧郁了,想了想便试探道:姐姐今日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适才坐了一个时辰多都没有答几句话,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么?平阳公主说道: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想着许久不曾与姐妹们说话聊天,今日恰好有闲,便过来坐坐罢了。
真拿她没有法子,隆虑公主心里想道,从小到大就是嘴硬不肯服输的一个人,明明满腔的心事都是挂在脸上的,却依旧说得云淡风轻的……不过平阳公主不愿说,她自然也不便挑起来的,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我与二姐也许久不曾过府看望姐姐了,姐姐可好?长平侯也好吧?
提到了卫青,平阳公主的心情更加地有些不舒服,因为她昨夜刚刚与他起了些争执,事实上是他向她发作了脾气,这真是她从来不曾遇到过的,以前父皇在世的时候相当疼爱她,后来弟弟继位后也相当尊重她,至于曹寿则更加是从来地不曾违拗半句,千依百顺的……只是这卫青竟然……她抬头看了一眼妹妹,对方正一脸好奇地盯着她看,一见自己回望了,便急急地避开视线,只端起茶喝。
别装了!平阳公主不怒反笑,低声斥了一句,说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今日所来的目的是什么吗?好,我告诉你听,反正我现在一时也是心里乱,想要个人来帮我参详一下,说着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隆虑公主认真地听着,一会见姐姐微蹙着秀眉,说道:隆虑,你说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么?
当然不是!只听得耳边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二人正对坐静谈,一时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却见正是自己的同胞姐妹,南宫公主,只见她穿着一件极艳丽的朱底彩绘纱袍,修饰得眉眼精致,气派不凡,隆虑公主急忙地站起身来迎上来,说道:二姐几时来的,怎么也没有人进来通报?真是……她刚要出去斥责一下奴婢们,却听得南宫公主说道:别理她们了,是我自己要进来的。
刚说了一句,人已经急急地冲了进来,坐上了适才隆虑公主的席上,说道:姐姐,我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了,长平侯对你不敬是不是?
呃?平阳公主犹豫了一下,方说道:也不能那么说了,只是说话声音重了些……话未说完,南宫公主已经打断了,看上去她似乎比平阳公主还要焦急几分似的,说道:姐姐还要体恤他么?你们成婚也不过几年光景罢了,他竟然已经敢对你大声说话,这以后可怎么了得?旁的不说,平阳侯在世的时候绝对不敢那么做的吧?
平阳公主怔了一下,蓦然地脑海里想起曹寿,其实自他过世之后自己已经鲜少想起他了,毕竟也是一段陈年记忆而已了,何况她与曹寿虽然夫妻时间长,可是相处却实在不过区区几年罢了,感情说不上有多深厚……不过他倒的确是对自己没有一句重话的,沉默了半天,她点点头。
我说是吧?南宫公主满意地点头,又说道:所以说这次你不能就那么算了,一味姑息以后可是会受欺负的。平阳公主看着妹妹,沉思了片刻,说道:那你说要怎么办?南宫公主也凝神想了一会,忽然地出声说道:有办法,禀报给皇上,让皇上下旨责骂他一顿,看他以后可还敢么?
什么?平阳公主虽然对卫青略有几分不满,可是也自认为只是府里面夫妻间的事情罢了,怎么便要闹到皇帝那里去么?不由得呆住,却听得妹妹犹自地有些兴奋,似乎是想到了绝好的招似的,仍兴致勃勃地说道:是啊,我们可是公主,皇室中人,天家贵冑,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无礼呢?姐姐,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实在不行,就上表休夫,夺了他的爵位……
这样一说平阳公主更是震惊,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妹妹你是不是做得过了?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南宫公主微皱眉说道:这怎么算严重呢?姐姐不要忘记了,长平侯有今日的名誉地位可全仗你的提携呢,否则的话他也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侯府……
南宫!平阳公主微蹙起了眉,她不喜欢他人总是提起卫青的出身,出身卑微又怎样呢,他不是早就以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么?怎么这么多人还是无法忘记?南宫公主见姐姐微有些不悦,只得收回了接下去的话,只说道:姐姐的意思莫非就是算了?反正我是不赞成的,如果是我的丈夫对我如此失礼,我非要好好地惩治他!
此时隆虑公主已经从外面回来,径自地在侧边觅了个座位,静静地坐了下来,喝着那野味的新鲜茶叶,听到这里抿着唇笑了一笑说道:二姐你可不要火上浇油,依我看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何况公正地说一句罢,长平侯没有什么错的。
此言一出平阳公主与南宫公主双双地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隆虑公主见状便亲自地给两位姐姐沏了茶,尔后便说道:姐姐,其实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想法,你怎么便忽然地要给长平侯纳妾室呢?我听说他原先便有几个侍妾,还是皇后赏赐的呢!平阳公主沉默了一会说道:自成婚以来他未曾入过她们的房间,因此我想估计也是不喜欢,就重新纳一房较年轻的……他最近的心情也不好……
姐姐你真是荒谬!哪里有劝着丈夫让他娶妾的?南宫公主不满地说道:自然是使他只有自己一个才是好的嘛!隆虑公主也微微地蹙眉,说道:我也不明白姐姐的想头,按说姐姐的性格原也不是那么宽宏的一个人,怎么竟会出这样的主意?那不明摆着将丈夫推给其他的女人吗?她沉思了一会,又端详着平阳公主的神情,忽然说道:姐姐你莫非另有想法?或者说是在试探长平侯的心意么?
平阳公主闻言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说道:此话怎说呢?隆虑公主见姐姐这副态度,便很明显是默认了,不由得叹一口气说道:姐姐你也是,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了,还玩这种游戏么,他欣然接受你要怒,他断然拒绝你才心里愉快,证明他心里的确有你,可是他现在不是明明拒绝了么?怎么你还是不高兴呢?
南宫公主此时也方明白了姐姐的心思,不由得也笑起来,她素来不若自己的两个姐妹心细,此时见她们这样娓娓说来,只是觉得麻烦,但是仍然是偏帮着姐姐,说道:姐姐所以不高兴是因为长平侯发作她,说了不恭敬的话,这前面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隆虑公主不以为然地说道:长平侯生气是自然的,你们细想一下就明白,若是姐姐是试探他,那么证明着根本不信任他的感情,若是姐姐不是试探,而是真心地要为他纳一个侍妾,那么证明着根本不了解他,枉顾了他的一片情意……她说到这里忽然狡黠地一笑,对着平阳公主调侃道:听说长平侯当年是念兹在兹,魂牵梦萦呢,这份心意姐姐就担待吧。
皇帝几日前才刚刚与卫青提了要遴选他的门人的事情,很快地便发下了诏书,言明要他选拔优秀的人才入宫随侍,卫青拿着内侍刚刚交来的诏书细细地看了几遍,静静地沉思一会,便传了命令下去,将门下的几个门客都召集起来。
卫青虽已经位极人臣,但是门人委实是不多的,照着先前自己与公主的想法,皇帝心里有猜忌,而且那么多的朝臣外戚都栽在这上头,不如还是不要招的好,但即便如此,他位高权重,依然有不少的人拥入门下,卫青也只得收了,只吩咐他们要安分守己罢了。此时他听了府里家令的汇报,一一地了解了一下各人的情况,然后随意地择了几个,都是家境较富裕的。
大将军无识人之明!卫青忽然地听到有人轻声地嘀咕了一句,抬眼望去,只见是自己门下的任安与田仁,两个皆是衣衫陈旧褴褛,冠帽不整,他也并不言语,只对着已经挑选好的几个门客说道:各人去准备自己的鞍马,还有绛衣与佩剑。
好的,将军。那些人领了命,一众门客便一一地散去了,卫青又转身向府中的家令吩咐了几句,正待走回去,忽见得一名侍卫匆匆地进来禀报说道:大将军,有客来访,说着双手将名谒递上。卫青闻言停住了脚步,接过一看,微微怔一下,随即便说道:有请。
来人是在朝中素有贤名的大夫,官拜少府的赵禹,他与卫青也不算有旧,自然更加算不得深交,不过卫青此人素来谦和,故而朝中的一些贤臣也多愿与之亲近,何况如今他亦是位高权重。只见赵禹一路施施然地进来,看见卫青的时候恭敬行礼说道:禹路经至此,特来拜望大将军。
卫青急忙地还礼,微笑说道:赵大夫客气,不知有何见教?卫青虽然不是士大夫出身,也素知因为谢绝养士之事已经引得天下士人对自己的印象不佳,但是他内心里对于贤明有才的人还是敬重有加的,只听得赵禹笑说道:不敢当,只是来拜望一下将军,讨杯水酒喝罢了。
卫青闻言只是一笑,于是便亲自引了赵禹去往客堂落座,侍女们便一一地端上酒水菜肴,宴请来客,二人随意地闲谈了一些琐碎事情,卫青心里却有些怀疑对方的来意,赵禹与自己不熟,而以他的贤能也绝非有意巴结靠拢,那么是无事不来,但究竟所为何事呢?忽听得赵禹又笑着说道:大将军,我听说陛下下旨意欲在将军门下择贤才入宫充任侍从,不知是否确实?
确有其事,陛下的诏书此刻正在我手上呢,卫青说道,慢慢地饮着酒,赵禹也笑着饮酒,两厢里又是一番客气,末了赵禹说道:不知大将军是否已经挑选好了贤士准备举荐给陛下么?卫青闻言微微笑了一笑,目光瞟过赵禹,但是对方却是一脸从容的笑意,他便说道:挑是挑了几个,不过我也并不确定,要么有劳赵大夫帮我看一下,如何?
赵禹却是从容应了,于是卫青重新地吩咐家令将适才所挑中的一些门人再召集起来,一字列开地排列在客堂里面,赵禹径直走去,目光从这些门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但见那几个人年纪多半尚轻,衣着整齐素净,面有喜庆之色,便回头问卫青道:这几个便是将军择中的么?卫青微点头。
赵禹再细端详了那些门人一会,便提了些简单平常的问题一一地考问这几个人,卫青则静静地立在一边,只由着赵禹出题考问,他的神色严肃而安静,目光却直直地掠过那些门人的头顶,只见到几个侍女在前院的墙根处修剪着花草……一时赵禹已经问完了,他的面色比之卫青还要严肃几分,冷静地说道:大将军,恕我直言,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值得重用的。
卫青闻言也并不生气,只说道:请赵大夫指正。赵禹本是名士派头,书生本色,一时也是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曾听说,将军府里的人就必然有能当将军一类的人才,古书上也曾说过,不了解国君,便去看他所任用的人才,不了解某一个人,便去看他所结交的朋友。现在陛下下诏书命令将军举荐门客,就是要看看将军是否可以得到贤德的人才,莫非将军倒是不明白么?现在举荐这些有钱的子弟进去,无才又无德,如一具漂亮的木偶般,又有什么意思呢?
赵禹的话说得直接,但即使他不说,卫青也不会不明白的,只是他却并不想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沉默片刻方说道:赵大夫所言有理,是我一时疏忽了,如此便由赵大夫代为推举门下有才之士,尔后由我向陛下奏报,可好?说着已经吩咐下去将门下的所有门客共计一百余人全数召齐,然后请赵禹去仔细地考问他们。
却说赵禹依旧是出了类似于适才的那一些问题,轮流地考问这些门客们,但是此次他却有所发现,府里的门客们其中有两个文思敏捷,口齿伶俐,而且回答问题引经据典颇有条理,于是心下一喜,转身微笑着对卫青说道:大将军,我看只有这两人可以用,其余的都是不足胜任的。
那被挑中的两个人正是田仁与任安,卫青心里并不意外,只看着赵禹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么我便据实向陛下上报,将此二人荐上去。
待得赵禹又饮了几杯酒从容告辞,卫青亲自送了到府门处,再折转回来,打发了其他的众多门客,只余下田仁与任安两个,二人并排立在一起,眉底眼梢沾沾有笑意,只等待着自己的主人下令。卫青端详了他们一会,神色有些忧虑,想了好一会方才说道:去吧,各人自己去准备一下鞍马与新的绛衣,待我禀报了皇上,便可以进宫去了。
那田仁与任安对视了一眼,又看看卫青,懒懒地回答说道:我们二人家中贫困,并没有像样的东西,无法准备鞍马与新的绛衣。卫青怔了一下,隐隐有几分不悦,这二人的态度据傲而散漫,让他一时有些恼怒起来,便冷冷地说道:你们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贫困的,怎么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此愤愤不平的样子好似对我有所恩德么?
二人见卫大将军怫然不悦,心里也有些不安,一时不敢再说什么话,卫青眼见再与他们讨论这个问题也无济于事,沉思了一会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会据实以奏,看陛下是否愿意容纳你二人。说着打发了二人下去,然后召了家令来见,径直吩咐道:着人准备车驾,我要进宫面见皇上。
家令应诺,急急地下去吩咐了奴仆们备好车驾,卫青又在客堂静静地立了一会,方进去整理了朝服冠帽等,少顷衣冠楚楚出得门来,便一路驱车直往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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