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进宫去不久,宫中便传出了卫子夫重新得到恩宠的消息,据说皇帝是在一次挑选宫人出宫与否的场合下再次见到的。卫子夫此时进宫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而其中根本没有受到过皇帝一次宠幸,她觉得自己无望了,与其在这深宫里厮守一世,不如还过以前的日子。
她想起平阳公主临行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公主让她勿忘旧时情义,但现在又怎堪提起呢?
于是这一次她夹在一大群准备遣送出宫的宫女中间,又见到了皇上,他一点也没有变过,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的模样。那宫女一个个地在他面前经过,轮到她的时候,卫子夫跪下去了,她满心的悲怆,含泪说道:请陛下恩准奴婢出宫。
刘彻一看见她的时候便软了心肠,那日姐姐与他提起,他便已经记在了心里,此时见这名少女风姿楚楚,柔弱无依的模样,竟与皇后是那般的两样。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柔声说道:朕没有忘记你,你不能出宫。
当晚刘彻再次宠幸卫子夫,并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本是喜爱卫子夫,再兼对皇后陈阿娇的极度不满,进而开始专宠卫子夫一个了。这让皇后与窦氏大长公主相当愤怒,可自己始终无子,却也心里有亏,无话与之争辩了。而那卫子夫却也十分争气,不到几月的时间,食欲不振,恹恹欲睡,请了太医一查,竟然身怀有孕,传出喜讯来了。
恭喜陛下,卫美人有喜了!
哈哈!刘彻心花怒放,他一直都被朝臣们议论说无生育能力,甚至危及帝位,现在卫子夫一有身孕,流言真是立刻停止。他拍着卫青的肩,笑着说道:卫青,你姐姐怀孕了,你知道么?有空去看看她吧!对了,朕即日便命人召你的兄弟也进宫来。嗯,你就到建章营里去,专门在朕的身边随侍吧!
卫青心里大喜,他倒不是因为自己在短期之内得到皇帝的信任与录用,而是姐姐终于从冷遇的境况中脱离出来,重新得到恩宠,并且这么快便有了身孕,真是天大的喜讯呢!他一拜下去,叩头谢道:臣谢陛下的恩典!
好了!卫青,韩嫣,陪朕去上林苑狩猎!走!刘彻兴冲冲地说着,他总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似的,大踏步地向前走。韩嫣急急地跟上,卫青也随侍在后。
卫子夫怀孕的消息一时也震动了整个后宫,即使是一开始并不十分喜欢卫子夫的太皇太后与王太后也喜上了眉梢。太皇太后差人特地送来了赏赐,件件都是世界罕有的稀罕对象,王太后来看了她两次,叮嘱了宫里伺候的宫女们,又是握着手眉开眼笑。
……
卫青!恭喜恭喜!这是最近几天里面,卫青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上林苑里的那些建章卫士们已经与他混得厮熟,一来由于他的性情谦和,二来也因为他的武艺高强。而在这里卫青也结交了几个朋友,都是那建章营里的骑郎们,骑射十分不错的公孙敖、苏建等,其中公孙敖的性格比较豪爽,却偏与卫青相当合得来。
恭喜你进了一步啊,以后可要关照我们呢!公孙敖笑着拍拍卫青的肩,说道。卫青笑说道:哪里,只不过是皇上让我到建章营里去做事罢了,与你们一样,算不得什么的。公孙敖说道:这只是第一步,现在你姐姐那么受皇上宠爱,又怀有了龙脉,你还怕升不了职?只怕到时候前途无量,要挡也挡不住呢!哪里像兄弟我,朝中无人……卫青闻言微有些皱眉说道:公孙兄言重了吧,青虽然身份卑贱,却也并不是想着只凭裙带关系便青云直上的。能不能升职靠的是本事!
公孙敖略有些讶异地看他,同时心里也颇些敬重,点点头说道:你有武艺傍身,将来少不得有机会沙场立功的,我相信你有这方面的实力。
但是卫青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他不认为自己一定有驰骋沙场的机会,皇上只是让他随侍身边做一名武士而已,离公孙敖说的那一段还遥遥无期呢!何况现在大汉与匈奴还维持着和亲的关系,恐怕双方不一定会开战的。正深思间忽然听的公孙敖又说道:卫青,一直忘记问你,你是跟着你姐姐一起进来的吗?卫青摇头说道:不是,我是平阳侯府里的骑奴,是长公主荐我入宫的。
骑奴?公孙敖有些意外,因为卫青身上毫看不出有低贱卑微的气质来,他倒并没有看不起奴仆的意思,只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卫青似是并不介意,淡淡地说道:是的,我以前是跟随长公主出入的,公主认为我武艺不错,便荐我进来了。公孙敖笑着说道:那么长公主对你真是不错。你知道么,长公主与皇上走得近,感情又好,许多人都想走这条门路呢!你倒是轻而易举啊!
卫青淡淡地笑了起来说道:青自是蒙公主抬爱的,但是公孙兄说许多人要走公主的门路,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公孙敖怔了一下,忽然笑说道:我明白,你必然跟随长公主日久,对其性情行为处事相当了解了,是不是?
公孙兄说笑了。卫青不欲再进行这个话题下去了,他望望天空,已近黄昏时分,夕阳将西天染成了血一般,耳边听得公孙敖笑着说道:不说了,我们去喝酒,怎么样?今天邀了一帮兄弟为你庆贺呢!你务必要赏脸呢!卫青笑点头说道:你们太客气了!不过既然有酒喝有肉吃,又有那么多兄弟作伴,我当然不会客气。这样吧,我先去整理一下,回头寻个地方碰头!
说!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在上次那家酒肆等,千万要去啊!公孙敖说着,又重重地往卫青的肩上拍了一下,哈哈笑着先行离开了。卫青静着微笑,他今天的心情也的确是不错,想着只要等到兄长也进宫来做了卫士,然后将母亲与两位姐姐迁出平阳侯府,脱了奴籍,从此便是自由之身了……不过不知此次去乔迁是不是可以与公主话别,上次没有见到……卫青隐隐约约地听到关于平阳侯的讯息,只说他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怕没有好的迹象了。
却说卫青回了一趟平阳侯府,向母亲交代了一些事情,已经看到哥哥卫长君回来了,明日便可以随着自己进宫去。卫青向母亲说了些关于姐姐的事情,反正如今都是些好事,一时整个家里都是喜气洋洋。卫氏想了一会说道:长君,青儿,我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们两个都完了婚才好,你们也都出了奴籍,可以觅得稍好些的女子了。
卫青闻听得母亲提起这个,心里已经警觉性大振,想到公主那晚对自己说的话,便急忙地说道:娘,我约了几个朋友要去吃酒,就先走了,晚上不回来吃饭。说着提脚就匆匆地走出门去了。
这个孩子也是,现在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安安静静稳稳重重的多好!卫氏感叹道。卫长君坐着笑了一声说道:不是青弟变了,而是娘你变了,以前你才不会一天到晚地念叨他的婚事呢,他这是被吓跑的!卫氏瞪儿子一眼说道:什么吓跑?他都十八岁了,早应该娶亲了。还有你,也一直没心思似的,是不是真跟那个紫玉姑娘了?
娘……卫长君叹一声说道:别瞎想了,如果我相中了哪位姑娘一定会如实告诉你的。
此时卫青已经走到了大街上,已是黄昏时分,因此路上的行人不多了,而路两边的酒肆却还算热闹,有几家望过去就是坐着一溜人,店主忙得团团转。他由于在长安城内经常骑马赶车,已经对每一条路都十个地熟悉了,因此他穿了一条快捷的小道向约定的酒肆走去。但是他刚刚要拐进一个路口的时候,却忽然地感觉到后面有人,正要回头,已经有一个闷棍兜头打了过来,他来不及预防,正中一棍,耳边回声不断,头一晕,便当场昏厥过去。
待到卫青好不容易感觉有些清醒的时候,他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对手被反剪了,用力地挣脱几下却无济于事,而口中闷闷地无法喘息,似是塞了一团东西,然后他又发觉自己仿佛处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以前没有印象,陌生而狭窄的小房间,四周围幔布低垂,啊,这不就是在某一架马车里吗?可是自己却怎么会回来这个地方呢?他的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被劫持了!
怎么会这样子?卫青躺倒在马车上,那车倒是行得平稳,但是他的心里却焦急万分,不停地张望这个车厢,双手在后面用力地挣脱,却几乎有些白费力气,那绳结不知怎地缚得甚紧,并且湿湿的又冷又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细细地盘算起来,是什么人要这样害他?自己刚刚入宫没有多久,难道有在不经意间得罪了谁吗?但是他一直谨记着公主对他的告诫,凡事小心谨慎,怎么可能?
那马车一路地向前走着,他凭感觉这还是在长安城内,因为道路平坦无明显的震动,耳边也可以听到路人说话走路的声音,这车走得如此平坦……卫青勉强地直坐起来,倚着内壁,要怎么办?丝毫动弹不得啊!这到底是什么人?他要做什么?……
他正当绝望之际,忽然听得后面一阵马蹄声响起,路人也是一片的惊叫声,然后车子停了下来。此时卫青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喝斥道:什么人这样放肆?连大长公主府里的马车也敢拦?卫青心里咯凳一下,原来是馆陶公主么?自己与她素无谋面,又无仇隙,她却是为何……啊,是了,是姐姐的关系……然后卫青听到了公孙敖的声音,他说道:你说是大长公主的车?我偏不信,你打开门让我看看。
你好放肆!那人怒斥道:你就不怕大长公主禀报皇上,重重惩治你么?公孙敖大笑道:若真是我等弄错了,冲撞到大长公主车驾,我等愿意向皇上及公主请罪。但是现在性命交关,我们非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人不可!既然你说是长公主,那么请大长公主屈尊说一句话吧!卫青见他如此仗义,心里十分感激,他微皱眉,用力地踢了一下车壁,发出不小的声响。
里面有人!然后听得外面一阵喧闹争斗的声响,卫青忽见到马车的前门被用力地拉开,一丝阳光透射进来,公孙敖及几张建章骑郎们的脸庞显现在自己的面前。果然是卫青!公孙敖欢喜叫道,拉出了他口中的布团,拔刀割断他身上的绳索,搀扶他起来,说道:卫青,你怎样?卫青大喘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多谢公孙兄搭救!
卫青跳下了车,只见几个侍卫已经拿住了赶车的两个人,他看去时觉得面目陌生。公孙敖对卫青说道:卫青,现在我们一起进宫去,向皇上禀明此事,一定要严查。卫青沉思了一会,摇摇头说道:不好。他看着那两个人,冷冷说道:你们知道自己该当何罪么?两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地痞流氓,也敢冒充大长公主府里的人么?听着,今日我不与你们计较,若再敢如此,休怪我剑下无情了!他说着将腰间所佩之剑刷地一声拔出来。那两人脸色发青,却是怔怔地看着卫青,一时竟然没有话,既不争辩也不反抗,只用眼睛盯着。公孙敖大意外,说道:你要放了他们?万一以后再遇上怎么办?卫青还剑入鞘,说道:这次是我自己不当心,以后我会小心提防。
一行人看着那马车似逃窜般地匆匆去了,几个兄弟都望着卫青,公孙敖、苏建、张次公几个都赶来了,卫青抱拳谢道:卫青此次可以脱得凶险,全仗几位的仗义搭救!卫青在此谢过了!说着屈身行礼到底,几个侍卫急忙地拦住了,笑说道:彼此都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这次啊幸亏我们几个远远瞧见,不然的话神仙也难搭救你哦!
卫青,你真不认为他们不是大长公主的人吗?我看很有可能呢,皇后如今嫉妒你姐姐,想要害你在情理之中呢!苏建说道。卫青沉默地笑笑,说道:不可确定之事,我怎敢乱说?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卫青虚惊了一场,我们帮他压压惊,一起去喝酒吧!张次公等笑着说道,其它几人也纷纷响应,于是相偕往酒肆而去。卫青与公孙敖落在最后,二人缓步而行,公孙敖见他双眉仍锁,便笑着低头说道:卫青,真是一柄好剑!可以让我瞧瞧么?卫青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所握之剑,正是平阳公主当日所赠,抬头看公孙敖,却见他也无意真的拿在手中赏鉴,只低声说道:好剑!莫非那两人是看上了这剑不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们早就解剑而去,卫青心中清如明镜,可是……他心里暗暗地责怨自己,毕竟还是太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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