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校长当法官,班主任老陈被叫了过来当陪审员,罪大恶极的我孤独无依的站在被告席上,听受害者王羽及杨明、万博等证人陈述着我对这所校园的滔天罪恶和我继续存在于这座校园将造成的放射性污染和破坏性危害。
认识王羽三年,第一次发现还是小瞧了这家伙,他还真有讲故事的天分,而且特别擅长于把神话故事讲成纪实文学!
“王韬刚走出教室我们就准备上前安慰他,您知道,他今天上午在黑板上写情书跟班上一个女同学表白,被我们班陈老师骂了一顿。哪知道他心情不好以为我们讽刺他忽然出手就打我,把我压在地上踢,还咬我!”王羽说着展示了他全身的伤痕,确实看上去惨不忍睹,尤其脸上那对嚣张的牙齿印衬托得他整张脸是无比浮肿狰狞、个性鲜明,透着那股子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得校长是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吃了我。而我只恨当时没打死他!就算是在校长室我也丝毫不掩饰对这贼子欲杀之而后快的心情!我发誓现在校长室要有颗原子弹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给引爆了!只要弄死这玩意我豁出去将我这一百来斤肉来个分子级格式化!
“我被他打得实在受不了啦,趁着杨明、李帅拉住他的空档跑了出来,要不是遇到您我就快被他打死了......”王羽声泪俱下的控诉着我对他犯下的非人道主义罪行,委屈的表情和泫然欲泣的神态当真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我都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半小时前真被几个大汉轮过了?这情绪控制能力和面部表情诠释分分钟奥斯卡的节奏啊。
“不对!不是这样的......”办公室里我依然倔强的昂着头,不屑于去辩解这厮的神话故事解说。倒是一起过来的彩依表现得比我还着急,红着眼急急的辩解着,话没说眼泪就先留下来了。她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为我辩解,猛一听王羽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家伙整个脑袋就是个三级残废的完美证明,而我除了身上脏点基本没有伤痕,嘴角的血还是咬了那王八蛋沾上的,说我是受害者当真连我自己都有点不信。彩依陷入了一种心里有苦口难言的境地,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校长狐疑的看了眼彩依,似乎并不怎么明白怎么挨打的和挨训的都没事,旁边一看热闹的先哭了。但下一秒他就开始用严厉的目光仔细打量着我,像菜市场杀猪的看着满圈待宰肥猪的表情(我是胖得有点像猪了!),就选着怎么下刀了!
“上学早恋!殴打同学还咬人!就在我面前还准备掐死同学!你可以啊你!我教了半辈子书没见过你这号的啊!老陈你是怎么教学生的!”校长看起来今天心情并不好,往常对老陈这个年龄的老教师不说客气总归还是很有礼貌的,今天已经开始朝他咆哮了。
老陈丝毫没有在意校长的态度,擦着汗陪着笑唯唯诺诺的回应着,首先站在大方向上认同了校长大人的绝对正确判断和英明睿智的教育,对我穷凶极恶的行为进行了严厉批判和高声怒斥!但话锋一转又为我诉起了苦,比如上午被同学开玩笑心情不好啊,跟王羽同学有点小摩擦一直没解决导致历史遗留问题严重啊,还重点谈到了我学习成绩相当不错,算整个年级的尖子生之一,希望校长为年级整体教学水平考虑云云......总之低声下气的在为我开脱着。
我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的老陈,老陈是省级特级教师,初中部当之无愧的领军级班主任,平时对我们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训我们就跟训儿子一样,一点小事就会让我们写检查、请家长,检查要写不出大学毕业论文的水准你都别想出他办公室的门!班里上到成绩逆天的学霸下到打架无敌的学渣没有不怕他的。今天我犯的事要让老陈逮到估计全家所有直系亲属都得来学校办公室做客了。但是今天我被校长逮到了,我看到的却是卑躬屈膝的老陈,是擦着汗驼着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打着圆场的老陈......这一刻我的倔强终于被老陈的恳求融化了,我知道他没必要这么做,全场所有人都知道校长生气到了什么程度,也知道校长高高举起的屠刀绝不会轻易的放下。但偏偏老陈挡在了这把刀面前,他知道自己挡不住这把刀的,但他希望自己挡一下终归不至于让自己的学生有去无回......我放弃了强硬到底的姿态,我迫切的强迫自己去做点什么挽回这一切,我真的不怕记过开除什么的小事,我只是觉得老陈再这么求下去老子就要哭出来了!玉晴被调开的时候我都没哭过,这时候我不想当着满屋子王八蛋(老陈彩依除外,校长嘛......嘿嘿嘿)去哭,要哭老子也得看着你们哭!
我突然进入了一种状态,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在疯狂的运转,面对我向大脑提出的“如何脱身”这个终极命题,脑细胞正以自杀式冲锋的方法悍不畏死的一群群的自爆,然后释放出高能量的脑电波刺激着我进入一种洞察的状态,一种事无巨细再微小再不起眼的事物也会被我轻易捕捉并加以分析,然后共同击败怎么破局脱身这个终极敌人的状态。我看到万博的阴笑,看到王羽、杨明、李帅奸计得逞的满足......为什么他们三人明明可以把我打趴下却反而让我打出了明显的伤痕?为什么王羽要抢我的手链往行政楼方向跑,为什么万博和校长会在那里?王羽的同桌龙雪儿是校初中奥数队的成员!龙雪儿病了!万博是校初中奥数队的队长!全省中学生奥术对抗赛马上要开始了!万博以请示校长谁来替补龙雪儿参赛为名在那个时间在行政楼下把校长拖住!校长因为缺少奥数人才参赛心情不好!所以闯祸的我死定了!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完美的串联起来,我看到了一张脉络清晰的大网,一张构思清楚、阴险毒辣让我躲无可躲的大网。一环扣一环,完美的承接和递进,甚至连我冲动易怒的性格都被想到了,就等着我这头笨牛义无反顾的扎到这张大网里,然后再借用下校长大人的屠刀狠狠的扎下去!扎出了大过处分,对于初三即将择校的我们来说就已经是致命的了,要是扎出了开除什么的估计现场有四个人一定要笑出眼泪了!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不是我就扮演着那头即将被放血的笨牛我都想为他们鼓掌了!这是初中生可以想出来的布局吗?我还真是小看了自己的同学,真真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是看穿了这张网并不代表我可以突得出去!尤其现在所有的网都已经收紧了,而校长大人的屠刀已经举起了!我真的避无可避吗?忽然我看到了万博手里那本书——《初中奥数题集》!我想起了上午的数学课,或许可以......“好了,老陈你不要说了!护学生不是这么护的!像这种学生就只求他别影响到其他同学就好!那个谁,明天把你爸妈......”
“校长!”沉默不语的我突然高声叫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老陈看到校长的脸色更难看了,不由长叹一口气,用恨其不争的目光狠狠瞪了我一眼。但如今我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哪还顾得上老陈的暗示,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吼了出来:“校长!我想报名参加省奥数比赛!”
谁都没想到我会说这么句话出来,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我,像看着一只被吓傻了的肥胖仓鼠,在猫咪面前的口不择言的垂死挣扎。
“哦!王韬同学还有这个特长呢?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啊?你可从来没有参加过奥数训练班吧?”万博冷笑着揶揄道,口气充满了不屑,他是代表队的队长,他有资格在这所学校的奥数领域蔑视任何存在,他显然以为我被吓傻了。
校长也是苦笑了一声,继而用被愚弄的神态愤怒的看着我,准备继续对我初中学业的死刑宣判。那一瞬间我看出校长真的很希望我讲的是真的,他才四十岁,还有充分空间往上爬的年龄,奥数校级对抗赛的奖杯将是仕途的重要砝码。可惜他完全不相信我。
顾不得再说什么,我一把冲到校长办公桌前,一把夺过万博手里的题集,随手拿起校长大人批示文件的金星钢笔,从第一题开始,思考、运笔、解答......所有人都被我无礼鲁莽的举动惊呆了。但仅仅半分钟后,他们却被换上了另一个版本的惊呆了表情,我做第一题只花了半分钟......接下来第二题、第三题......我就这么不知疲倦的一直做着,全场就在这种一浪高过一浪的震惊中看着,期间我觉得一百来斤的肉竖立着太耗体力了,下意识挥手让校长让一让,校长居然真的让我坐到他的宝座上了!还亲切的帮我倒了杯水!一边王羽三人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像死了亲妈!万博的最难看,像全家死得就剩妈了......我对这些充耳不闻,拼命的运转着脑力,指挥着一群群的脑细胞为大脑的运算思考提供着充足的动力,在我的眼里,以前形如天书的奥数题突然变得像最简单的小学几何图形和应用题那样清晰明朗,我感觉只要随手画一两根辅助线或者套个最简单的公式答案就已经摆在那里了,我很纳闷就这还奥数?小学生寒假作业吧?一边的校长却越看越惊心,校长是学数学出生的,有些题目他觉得必须运用高中知识才行,但我一根线画下去整个题目成了小学生试卷......十五分钟后,整整两页题目被一扫而空,我也感觉脑子有些疲倦,默默的放下了钢笔,坐在校长宝座上看着全场站着的大家,突然有一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心情......“王韬同学这题解得很巧啊!用的什么思路啊?”校长似乎还没有认清形势,兴奋的指着刚刚完成的最后一题追问着。待看到全场没有一个人接话才想起来话题好像歪楼了,才咳嗽一声故作威严的说道:“恩!哼哼!那个......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嘛!怎么能打架呢?有事情为什么不能通过老师解决呢?打架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我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过关了。既然案件性质已经从意图谋杀同学变成了跟同学切磋武艺,那我铁定没事了。没听说学校谁这么倒霉切磋个武艺就被开除的,虽然王羽的脸被磋得比较严重......校长大人又引经据典长篇大论的教育了全场师生五分钟,最后在回顾总结了我校师生团结一心、互敬互爱的优良传统的良好氛围下结束了本次案件的全部审理过程。在我们的一致掌声中宣布本次事件不了了之,什么早恋、惩罚、请家长等不和谐字眼就不用再提了吧......“谢谢校长,我知错了,给您添麻烦了!”我连忙一脸谄媚的对校长鞠躬道歉。校长似乎很满意自己一番教育就造成了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成功典型,嘱咐我以后要听党的话,做华夏人民的好学生云云,又重点提醒我明天一定记得到奥数队报名,还指示我:“一会一定要到医务室看看,也不知道哪个家伙出手这么重,看把我们王韬同学伤得!衣服都脏了......那个老陈啊!你陪着去一下!这几天照顾好王韬同学啊!身体不行就请假休息两天!马上就要比赛了可别再出事了!”身边脸肿成平时体积2.5倍的王羽同学被校长大人选择性忽略和遗忘了......安全走出校长室大门,来不及和老陈打个招呼,我撒腿就往外跑!来到被校长抓住的地方时正是午饭时间,住校生来往食堂之间,人流非常密集,但我顾不上这些,不顾形象的一下趴在地面上,一颗颗石子的翻找,一个个廉价的小珠子被我当珍珠一样翻捡了出来:“胖”“长”“大”“陪”“我”“哦”......每找到一个字我的心就颤动一下,然后继续趴在炙热的水泥地上寻觅、探索,手指磨破了流着血没在意,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也不在乎,我只在不停的爬着,找着,像是丢掉了全世界......彩依跑了过来。哭了。一边哭一边帮我找,一边找一边哭。找到一颗珠子,掉下一颗眼泪,继续找,继续哭,珠子越来越少,眼泪却越来越多......正午的阳光将校园里两个奇怪的人身影逐渐拉长,像两条黑色的平行线,永不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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