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旁听类似于蹭wifi,也是门技术活。”
这是葛大爷见到江水源和施洋之后的第一句话。毫无疑问,江水源对葛大爷这番高论是嗤之以鼻的,旁听无非就是占便宜,占便宜不觉得脸红肉跳心虚气短也就罢了,还能拔高到技术层面,也是没谁了!直到葛大爷从兜里掏出一张课表递了过来。
“旁听还有课表?”江水源当场就震惊了。
施洋同样是目瞪狗呆,估计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世界上还有“旁听课表”这么神奇的事物。——当然,旁听他也是第一次。
葛大爷冷笑道:“真新鲜!没有课表怎么旁听?难道跟无业游民似的在校园里晃荡,碰到什么听什么?你听得懂么!”
江水源梗着脖子辩解道:“咱们就是去感受一下经世大学的高大上,至于弄得那么正式吗?”
“至于!”葛大爷回答得很干脆,“事关学习无小事。你们还没到大学,或许觉得旁听就是趁着空闲找一些有名气、有兴趣的课去听听,听得懂更好,听不懂也没关系,权当是上自习。你们真要这么想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那不是旁听,那是去茶馆听评书,也就凑个热闹。真正的旁听,要综合考虑自身知识体系、学习进度、课程安排、兴趣方向等等各方面因素,合理安排课表,和正式学生一样预习、上课、完成作业。知道为什么经世大学那么多旁听生和正式学生一起听课,甚至上的更多,最后反而不如正式学生基础扎实、成材率高吗?就是因为他们不考虑自身情况,完全凭着兴趣瞎听、乱听,不成体系,好比一堆断瓦残砖,看上去吓人,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江水源狂汗:“我和施洋都是高中生,还没上大学呢!咱们这次去也就是听个热闹!”
葛大爷勃然大怒:“听个热闹?你小子知道我排这张课表有多辛苦吗?现在是寒假刚结束,很多课程还没开始,开了课的我又要考虑你的半吊子水平、时间能不能赶上,不知愁白了多少根头发,最后你却跟我说是去听个热闹?”
“停停停,我认真听还不行吗?”如今江水源愈发怀疑葛大爷是不是早更。
说话间他打开那张课表,发现不仅上下午排了课,连晚上都未能幸免,也不知他从哪里淘换来的那么多课程。施洋也凑过头来,逮眼看到上面的“Pohozaev恒等式及应用”“非线性色散方程的散射理论”,不禁惊讶出声:“怎么都是数学系的课程,那我……”
江水源知道小胖子是什么意思,连忙问葛钧天道:“葛老师,施洋是学生物的,有适合他旁听的生物系课表吗?”
葛钧天终于正眼上下打量小胖子几眼:“你也要考经世大学?”
施洋有些脸红:“不、不,我准备上两江师范大学。”
“既然不上经世大学,那去旁听不就是凑个热闹?还要什么课表?”
不去说小胖子的脆弱心灵是不是被伤得千疮百孔,就连江水源都被噎得直翻白眼:喂喂,你知不知道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你说得婉转点会死啊?
幸而葛大爷只是傲娇点,该帮忙的时候不含糊:“我对生物系的课程不太了解,这样吧,待会儿我把你带到他们张贴课表的地方,要听什么课程你自己选,免得我选错了误人子弟。”
有葛大爷这个老司机带路,江水源轻松找到了“偏微分方程数值方法”所在的教室。教室不大,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江水源初来乍到,轻手轻脚地在后排找了座位坐下来。谁知刚坐下来,就有人坐过来很自来熟地问道:“哥们,新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江水源侧头看了他一眼,年龄估计在二十七八岁左右,面色黑黄,略显沧桑,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生活应该过得比较窘迫。
那人却兀自不觉,笑着说道:“数学系不像国学院、物理系,旁听的就那么几个,一来二去大家都非常面熟。突然来了个新人,扎眼得很。而且,你坐的是我经常坐的位置。”
“抱歉!”江水源往旁边挪了挪,把风水宝地归还给他,“听您这么说,国学院、物理系旁听的人很多?”
“是啊,都是一群民科,动不动就声称能释读所有甲骨文,要不就要推翻相对论,咱们旁听生名声一大半都是他们给败坏的!”说着那人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开花白馒头,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数学系旁听生还要感谢他们呢!”
“为什么?”
“要不是他们,咱们这些数学系旁听生的名声可就是最臭的了!”
江水源马上福至心灵:“你是说以前围在校门口,一个个声称破解哥德巴赫猜想、证明费马大定理的那些人?”
那人伸直脖子努力咽下干硬的馒头屑,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大塑料水杯,“咕咚”“咕咚”狂灌几口,抹抹嘴上的水渍,才回答江水源的问题:“没错,看来哥们你也是内行啊!不过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不会也想和他们一样,准备证明哥德巴赫猜想或费马大定理吧?”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是智商不及格的人吗?”
“那倒也是!小兄弟我可跟你说,千万别去碰那什么哥德巴赫猜想、费马大定理,那就是个巨坑,进去就出不来。以前那些人都是血泪教训!”他语气稍顿,随即补充道:“当然,咱们也要有问题意识,搞研究就要搞个大目标。像我,志愿就是证明四色问题。四色问题你应该知道吧?”
证、证明四色问题?江水源突然感觉自己的智商好像受到了严重侮辱。
那人看见江水源的表情,顿时怫然不悦:“你这是什么神情?不妨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一种非常简便的证明方法,只有个别瑕疵需要完善,目前正在做最后的补充。一旦结果出来,不说全国,就是全世界的数学界都会为之一震的!哼哼,到时候你们就会都知道我王灿龙的大名了!”
已经找到了一种非常简便的证明方法?怎么听起来有点像费马的“我确信已发现了一种美妙的证法,可惜这里空白的地方太小,写不下”呢?还有,不用等到那时候,我现在就知道你的大名叫王灿龙。不过江水源还是客气地祝贺道:“希望你早日成功!”
“那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我就是来凑个热闹。”江水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问他另外一个问题:“对了,今天上课的老师如何?你熟悉吗?是不是很厉害?”
王灿龙听说江水源是个凑热闹的,感觉有些兴味索然,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厉害,不厉害能当经世大学老师吗?人家可是根正苗红的经世大学本科生,还去米国的普林斯顿镀了金,拿了博士学位,去年刚获得国家优秀青年奖金。不像我,就是个地方院校的土鳖,什么阿猫阿狗都瞧不起我。哼哼,等我证明了四色问题,也要留在经世大学当老师,到时候看我怎么打那群重点院校学生的脸!”
感情这位兄台志向远大啊!
江水源还想再问得详细一点,王灿龙突然挺直腰板,低声说道:“别说话,老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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