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计议既定,滨海诸人一面遣人传书予沈达军中,细细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分辨宁缺的冤枉,一面又派出使者赶赴各路关系良好的诸侯处,请其出兵相助,而除了这两项对外的事宜外,刚刚休整了将近半月的军队,又重新开始了井然有序的整备操练,以迎接随时能到来的攻击。
三日后,不出所料,沈达在收到书信之后,只看得几行便即霍然起身,当着使者的面,将信笺撕得稀烂,随即协同金提、程梁两路人马,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沿路更是剿灭了几处与滨海交好的弱小势力,一时之间,锋芒毕露,势不挡,颇有谈笑间荡平安阳的气势……
而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那些与滨海向来关系良好的小诸侯,大多战战兢兢,面对滨海的求援顾左右而言他,而已然决定全力支援苏阳等三路诸侯的术、阵二宗,更是传书与附庸的小宗,令他们示意结盟的诸侯,莫要轻举妄动。因而,经得这等双管齐下,绝大多数的诸侯都保持了观望态度,没有轻易的表现出明显的态度来。
不过,在这种局势下,仍有三处人马,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态度。在得知苏阳联军进攻滨海之后,向来与滨海同存亡的西原军当即联合北戎出征,屯兵于苏阳府边境,与留守的苏阳军与前来支援的金提、程梁人马形成对峙之势,很好的起到了牵制作用。
另一面,或许是爱乌及乌的缘故,天下五魁中,那位向来偏安于一隅的建川王吴玄亦是布檄文,劝告交战双方保持冷静,待到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定断。不过,他的雷声虽大,却无半点雨水降下,显然也受到了背后符宗的警告,不得不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倒是看似与中原诸事最无干系的南狄,在得知滨海遇袭的消息后,重又由那位刚刚返回的族长安素,率着一万人马与木精、山魈前来助阵。这中间,固然有依靠滨海来继续履行一系列协议的原因,但究其根本,恐怕也少不了某位女性的私人情感作祟。至少,在重新遇见那位热情似火的南狄女子之后,某位男性却一改往日的嬉笑态度,如同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唯恐避之不及……
十月二日,苏阳联军抵达北固关,正式拉开了天下诸侯问鼎逐鹿的序幕,到了此时,便是滨海群豪仍然存着置身事外的念头,也已不由自主的被这战争的旋涡卷入,成为这场天下纷争的角色之一,甚至,还能是主角之一……
在略做一番休整后,数月来反复压抑着心头悲愤的苏阳王沈通,便在李执昆、张衍的陪同下,率领一万精骑出营,亲往北固关下邀战。到了此时,宁缺虽然情知战事已无法避免,却仍然存了一丝侥幸,亲自出关迎战,试?,试图当面说个清楚。
然而,在遥遥望见仇人的身影后,满目赤红的沈通便提枪杀出阵来,高声喝道:“宁缺小贼!孤家向来敬你三分,你怎敢强夺我狼魈,更于暗中刺杀我儿?”
宁缺被他一片喝骂,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到了此时,趁他稍微停下喘气,方才拱手肃容道:“沈王兄,小生以对天誓,绝无此事!还望王兄三思,莫要给那隐藏于幕后的小人占了便宜!”
沈通正是满腔怒火时,哪里听得进去,见仇家出得阵来,刷的便是一枪,却全亏他文臣出身,武艺却是普通得很,被宁缺轻巧避了开去。按说见得如此,自知实力差距悬殊的苏阳王,便应该识趣退下,怎奈他此时已被丧子之痛烧得头昏脑胀,当下刷刷刷一连便是三四枪,任凭宁缺如何解释闪避,依旧抢攻不止,倒将自己累出一身臭汗来。
滨海群豪见了此景,面面相觑,均是苦笑不已,一旁观战的小元庆,却早被惹得怒气上冲,当下双目圆睁,双腿一夹墨麟,瓦剌剌奔出阵来,口中大喝一声,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那厮,欺我爹爹心善不成?且吃小爷一锤!”
怜那沈通,武艺本就平常得很,哪里敌得过天生神力、只稍弱于宇文来呼与阿吉的小元庆,被其一锤击来,登时将长枪堪堪打成两段,连人带马一连退开数丈之远,胸口憋闷得连气都喘不出来,更不用开口喝骂了。
李执昆见状吃了一惊,急忙舞刀上前来救,张衍虽是文官,但部下欧阳善也是一员有名的猛将,当下也从旁侧杀到,加上沈通阵中奔出的申公义,三员虎将齐齐杀到,先救下了沈达,随即摆动兵刃,也顾不得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恶名,齐齐杀将上来。
小元庆哪里放在心上,见得三将杀到,哈哈一笑,策动墨麟迎将上前。他身子虽然矮小,但胜在玄墨高大,因此身高上也并不如何吃亏,当下挥动那对银锤,轻轻巧巧使将出来,只见锤影上下翻滚,如同暴风骤雨一般,银光四面飞腾,将三员猛将尽数罩在其中,只有招架之功,哪来还手之手,个个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正是情势危急之时,却又听得宁缺在后呼道:“乖乖,你年纪尚小,不宜伤了太多性命,手下稍微留情些,打伤便好了!”
这话,半是劝慰半是嘲讽,那三人听在耳中,更是满面燥红,几乎便要喷出血来了。情急之下,李执昆手中兵戈慢得一慢,便被元庆扯开银捶,当的一响,把一柄长刀打得如同蚯蚓一般弯曲,登时震开虎口、双手流血,大败而走。
他既已败退,剩下两人更是抵挡不住,申公义因了暗地里的身份,倒还能不紧不慢的敷衍了事,那位欧阳善却只是个莽夫,支撑得片刻,便被元庆大喝一声,双锤重重砸将下来,连人带马一起趴倒在地,几乎做了肉饼。申公义见状,其忙虚掩一枪,随手提起欧阳善急退而回。
元庆哪里肯舍,略微怔了一怔,便不听宁缺在后的喝止,催动玄墨,直直撞入对方阵中。沈通刚刚喘过一口气,见状顿时大怒,挥动令旗,指挥着万余精骑齐齐拥裹上来。
小元庆全然不惧,面上冷笑不止,手中银锤使得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只见锤影不见人身。再看那众多士卒,哪个敢近他身去,有几位略微靠得近些的,挨着锤影的,当即便下地府报到去了,更兼玄墨时不时的在下喷出一团火球,将那些偷袭者逼迫开去,更是无须分心防守,只要全力进攻便。
正是纠缠之时,秦暮惟恐侄子战久有失,早已吹动号角进兵,三十九盟友齐齐大喝一声,领着一万如狼似虎的精骑,如洪水一般掩将上来,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怜那苏阳联军,应付一个天生怪胎便已叫苦不迭,又哪里抵挡得这许多豪杰儿郎,不消半个时辰,便被杀得血流成河,大败而还。
滨海军也不多加追赶,当下鸣金收兵,掌着得胜鼓返回北固关,自然,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敌军的小元庆,便成了焦点中的焦点。且不提铺天盖地而来的夸奖声,单单是每人都来拥抱一回,亲上一口,便足够叫这位小公子承受不起,在半路便逃之夭夭了……
有人欢喜,自然便也有人愁,三路诸侯率领的一万精骑,经得此阵,只剩得两三千焦头烂额的败卒返回营地。李执昆受了轻伤、欧阳善半路便伸腿去了极世界,面目无光的沈达更是一脸阴沉的返回营寨,才入得帐中,便登时长叹一声,朝着随后入内的李执昆、张衍,躬身行礼道:“孤家无能,连累两位王兄,惭愧!惭愧!”
李、张二人见状一征,急忙抢上前去,将他扶起,连声道:“沈王兄,胜负不过是兵家常事,又何必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沈达轻轻摇头,再度叹道:“杀子之仇,孤家自然非报不,只是滨海猛将如云,尤其那位裴元庆,简直是天生的怪胎!有他在,我们怕是休想……”
李执昆不懂得掩藏心情,闻言登时沉下一张脸来,张衍却是沉静许多,闻言略一思索,便即应道:“沈王兄,那小儿便再勇猛,也不过一人!我等不能力敌,还不能智取么?”
沈达听得这话,不觉一颤,低声道:“张王兄,莫非你已有什么计策在胸了么?”
张衍本是安慰之言,被他这么一问,倒是不免有些尴尬,当下吞吞吐吐道:“这个……一时之间……”
他正有些进退两难,便听得帐外申公义的声音突然响起:“千岁,术宗出尘子等三位长老、阵宗琨罗宗主与沐青生、御青生两位长老,齐齐驾临军营!”
三人闻言,齐齐大喜,急忙吩咐将他们恭谨请入营中,申公义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便领了几位修士,飘飘然行入帐内。双方寒暄几句,便分成左右两面坐定。琨罗在众修士中地位最高,隐为首领,当下便开口问了几句战情,沈达虽然觉得面目无光,但仍然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这一讲,便是小半个时辰。
听罢他的叙述,感觉到话语中隐藏的忧虑,琨罗却只是露出微微的笑容,淡淡道:“这也不算什么难事!自古以来,也没听说哪位豪杰,只靠着部下一名猛将便能夺得天下的,几位千岁也不需要担忧过多!”
沈达几人闻言,仔细一想,倒也觉得的确如此,当下舒心了许多。又攀谈了几句,琨罗见得他们仍有些闷闷不,便转头朝向张衍,微笑道:“张千岁,我等此次前来,一面是观战,另一面,却也是为了交付那样东西……”
话音未落,面色沉静的张衍已霍然立起身来,颤声喜道:“修士大人,您的意思是,那些……”
琨罗轻轻颌首,抚着长须,不无得意道:“正是!虽然费了不少工夫,但终于赶在大战之前完成,说起来,还要多谢术宗几位宗友的相助!”
张衍却已陷入狂喜中,哪里还听得进去这番话,在原地踱了数圈,他忽的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沈达的臂膀,沉声道:“沈王兄,有了这东西,方才讲的‘智取’,便有了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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