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刻钟之后,远离星罗大阵的宁缺一干人等,便在数百妖灵的环卫之下,于靠近溪流的所在,布下了较为狭小的阵势,从阵图的分布来看,隐隐形成十二芒角星之状。众人中元力或妖力较强的宁缺、无尘、莫愁、南兰、悠白几人,加上虎面、炎罗等妖灵,一共凑成十二人,分别立于芒角星的尖角处,而清荷独居于阵图中央,盘膝而坐,隐为阵眼。
待到立定之后,一番低吟便从清荷的口中轻轻涌出,诵读声中,原本盘膝坐于地上的玉人,忽的徐徐升起,悠悠漂浮,犹如毫无重量的落叶一般。与此同时,宁缺等十二人的额间,亦放射出细微而绵长的白光,蕴涵着无尽妖力,在她身下交错而过,汇成微型的芒角星阵,远远望去,倒如同清荷正坐于这阵图之上一般。
片刻之后,低低的诵读声嘎然而止,随着清荷袖中的妖诀变幻,潺潺流动的溪流中,忽的掀起一条水龙,徐徐升腾,盘旋在阵型上空,无声无息。
“结!”清荷猛然睁眸,目中精光闪烁,那水龙陡然迸裂开来,化为水流,却又在下落之前凝结为十二面巨大的水镜,萦绕在清荷身旁。而宁缺等人所放射而出的白光,亦在闪耀数次后,各自钻入了水镜之中,形成了隐隐的对应之势……
“布!”伴随着又一声轻喝,手印结成之处,十二面水镜徐徐上升,排成半圆之状,面向着远处两道光柱的交汇之处。清荷身姿丝毫不动,唯有一手高高举起,兽鼎于掌心中缓缓显现,漫溢着氤氤的青光,那十二面水镜在青光的映射之下,竟然又膨胀几将近一倍,而其中的光亮亦是越发耀眼起来。
“联!”清荷再度低眉垂首。宁缺等人联系水镜的白光开始变得粗壮起来,他们的妖力如同泄洪一般,不受控制的疯狂涌出,于霎时灌满了水镜。随后,却又在兽鼎青光的作用下,彼此流通不息,再度壮大了数倍。换而言之,此时水镜之中所储存的能量,早已远远超过众人原本的总和,那已不是简单的加法,而是一种乘法,或者夸张的来说,是平方……
“射!”诡异的寂静中,清荷忽的高高仰首,长发无风自动,猛然一声尖啸。盈盈闪烁的水镜陡然发亮,十二道耀眼的紫青光芒齐齐疾射而出,在空气中汇合成巨大的洪流,以声波的速度撞上了器宗凝结而成的光柱……
很显然,比起已经有所预料的法宗来,毫无准备的器宗,显然在这突然来临的袭击下微微发怔,以至于原本对峙的光柱在刹那间后退了十余丈。而下一刻,不待他们从愕然中反应过来,那道从水镜中射来的紫青光芒已轻轻弹起,再度撞击而下……
在这种双方对峙的情况下,很多时??多时候,一点点的外力便可以决定一切,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此刻,不断轰击而来的紫青光芒,又岂是稻草那么微不足道,片刻的僵持后,属于器宗的光柱在紫光与法宗光柱的双重打击之下,于刹那间崩裂开来,放射出耀眼无比的强光,化为彻底的乌有。
而解决了障碍的法宗光柱,亦在微微停滞后,化为一道长虹,在漫天星斗下扑向器宗的阵图,在那里,是仍然苦苦支撑的千余修士。
“不、不会出人命吧!”远处,完成使命的宁缺,眼见光柱划破长空而后骤然下落,不觉惊道。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法宗中人,虽然与器宗多有罅隙,但还不至于要生死相搏的地步,自然不希望出现太多的伤亡,只要能够击败便算完成目的了。
“应当不会!”清荷面色一片苍白,微微喘息着,“光柱虽然被毁,但阵图还未溃散,有元力的护罩存在,器宗应当不会出现太多的……”
话音未落,那光柱已重重击在器宗阵图上,微微一滞,似乎不得前进。宁缺刚刚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眼睁睁的瞧着那淡淡的元力护罩猛然开裂,没了阻碍的光柱登时透入其中,只听得一声轰鸣中,强光伴随着烟尘升腾而起,形成核弹般的蘑菇云……
“什、什么!”宁缺难以置信的惊呼着,当即一跃而起,朝着法宗的阵图飞去,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惊愕,众修士已纷纷停止了运行阵势,愕然的石化于当场。
钧鸿子神色复杂之极,见得宁缺飞来,急忙腾空道:“师侄,我们已经收手,只是那器宗的阵图似乎突然出了些问题,以至于被光柱轰入其中……”
宁缺急急摆手道:“修士大人,眼下却不是讨论这原因的时候,依我看来,还是尽快救人才是……”
钧鸿子微微一怔,旋即回过身来,当下挥舞袍袖,转头向器宗所在飞去,口中喝道:“法、器二宗,并无生死之仇。我宗门人,留下一半运行五空、七歧、九悠三阵,其余随我前去救援!”
法宗门人闻言,当下纷纷领命起身,赶赴器宗阵图处,宁缺与诸女紧随其后,齐齐冲入烟尘之中。透过弥漫的白光与飞扬的尘土,可以隐约望见四处飞溅的鲜血、残缺不全的断肢以及卧倒呻吟的躯体,更有许多直接面临了光柱冲击的修士,在当时的一瞬之间便已化为粉末、彻底失去了生命。
见得这种种惨剧,急急赶来的救援者再也顾不得平日的罅隙,纷纷取出丹药帮忙喂服,又或以术法暂时助其疗伤,而许多修士更是联手轰开巨大的岩石土层,将深陷于其下的受难者解救出来。
一时之间,全场乱做一团,人人匆忙慌忙。雾霭之中,却任谁也没有留意到,那四处漫溢的鲜血与因了死亡而导致的狂乱元力,都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某处汇集,最终徐徐流入地底,消消失在土层的深处……
“似乎有些诡异?”盘旋在空中的风影,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下一刻,他的目光便落在手中刚刚得来的几颗元魄珠上,随即满意的一笑,化为清风散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宁缺一面为怀中的修士喂下丹药,一面转头问道,在他的身边,是因了远离光柱而侥幸未曾受到大创的自在生。
“不、不知道……”自在生的神色一片迷茫,喃喃道,“阵图原本运行得很正常,应该能够抵下那波攻击。只是,不知怎的,六阵中的一阵忽的迸裂开来!”
“迸裂?”宁缺微微愕然,追问道,“怎么会迸裂,你们难道没有事先演练过么?还是说,哪几位修士的元力消耗殆……”
话音未落,忽听得远处金鼓长鸣,呐喊欢呼之声震动天地,如同怒海咆哮,又似雷霆齐鸣。宁缺心头一震,侧耳听去,隐约觉得那声音的方向,正是楚军与诸侯军交战的所在,当下不由惊道:“难道说,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一念至此,他哪里还按捺得住心思,当下将怀中的伤者交给旁人,随即展开双翼,急急飞腾而去,待到靠近时,定睛望去,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放下了满心的忧虑……
原来,随着器宗阵图的瓦解,正在苦苦鏖战的楚军,亦失去了元力的加持,这种突然袭来的失落,登时令得他们士气大为挫败,在一刹那间出现了疑惑与动摇;与之相反,本已陷入苦战的诸侯军,在一刀砍出后,突然发觉方才实力相当的对手已弱化了数分,登时士气大振,更添三分勇猛。
要知道,对阵两军的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哪怕只是丝毫的变化,也会影响全局走向。如今此消彼长,加之器宗败北的消息突然传来,这战局的形势登时急转骤下,不消半个时辰,楚军的崩溃便由一角开始,渐渐蔓延至整条战线上,若非宇文来呼领着两万黑旗军来回驰骋救援,只怕早已彻底覆灭了。
而正如古人所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便在此时,楚军阵线后方忽的烟尘滚滚而起,似有无数骑兵奔驰而来,片刻之间,已引发难以抑制的骚动,更使得楚军阵势遥遥欲坠。见得如此,立在程行烈身旁指挥全局的徐世绩当即挥动令旗,将开战以来一直隐藏在后方的火犀军与木精、山魈征调上来。
这五千火犀一字排开,分成数列,在罗琼的指挥下,奔腾加速,如天降神兵一般,撞入了楚军阵势之中,加之木精、山魈陡然现身,引起极大的恐慌,使得原本便摇摇欲坠的防线,终于在这最后一击之下彻底宣告崩溃。
亦不知是哪个先行带头,一支苦苦支撑的楚军小队忽的齐齐抛下兵刃,转身奔逃,这种无异于自杀的举动。居然在刹那间引得众将士齐齐仿效,不消片刻,便蔓延至整只军队,更直接冲击了本方的后阵,终于导致战局彻底陷入溃散与混乱,再也无法回天……
因此,当宁缺飞抵此地时,所能望见的,便是这种一面倒的局势——茫茫平原之上,数十万楚军丢盔卸甲,亡命奔逃;在其身后,勇猛凶悍的诸侯军齐声呼啸,散成数十支人马,疯狂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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