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声冷喝,吓得小张予顿步不敢再行,却睁着一双倔强的眼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果敢。
只见他面前立着一位高大威猛的武官对他横眉冷目,他心中有些慌慌然更有些无措,却也不愿将怯弱的一面泄露出来。
“林护卫,怎么了?”
刚才那老者同少年慢步到两人身前询问,张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少年,却见少年望着他的手蹙起了眉。
张予想定是自己的陋容引起少年不快,不由得缩了缩,将布满血口皮肤粗糙的双手缩进破旧单薄的袖子里。
“回皇上,这个孩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属下……”
林护卫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今儿皇上带着太子来见伏将军,只带了他们四人跟随。
他需要随时保持警惕,若他的大意造成无可挽救的后果,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眼前是个孩子,可他也不得不防。
老皇上略抬手打断林护卫的话,看了看衣不遮体满面青色却依然将腰背挺得直直的张予,眼中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悲苍之色,转瞬即逝,继尔用平静的声音道:“荆儿,许是他的年岁比你还小呢。”
威严的声音夹杂着张予无法明白的情绪,又偷看了一眼少年,现他比他高出一个头呢。
少年也在打量张予,那双美目有着那个年龄阶段所没有的成熟。
张予瘦小的身板在他的注视下有些瑟瑟抖的感觉。
良久,只听少年开口说:“父皇,儿臣想问他几个问题。”
老皇上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驻了几秒,点头同意。
少年问他:“你年岁几何?”
张予颤抖着乌青的唇答得不是很肯定:“十、十一、二。”
少年顿了顿,好看的眉头蹙起,又问:“你为何挑水?”
这话问得太简短,没有读过书识过字的张予实在想不明白少年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想他当然要挑水,若不挑水怎么洗衣服怎么做饭。
少年见他面露迷茫,不由得嘴角微牵,露出不是笑容的笑容:“你跟着我走吧,保证你能吃饱穿暖。”
听闻此语,张予浑身一凌,腰背挺得更直,迎上少年的目光坚定的摇头:“不,我很好。”
少年摇摇头,肯定的说:“不,你不好。你又冷又饿,甚至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而我那里有好衣服穿,屋子里还烧有火炉。你不用挑水不用劈柴,还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想吃却吃不到的东西。”
这是一种诱惑,一种谁也抗拒不了的诱惑。但,小张予还是坚定的摇头:“不,你那里没有我要的东西。谢谢。”
寒风吹过,衣不遮体的他仿佛坠入千年冰窖,忍不住嘴唇一阵颤,瘦小的身子却没有半分的软弱。
少年再次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良久才缓缓道:“你想要的无非是一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若你到了我那里,你便能如愿,终有一日你的父母会安安康康的过一辈子。”
张予很惊讶,为何少年能识得他的心思。却不知少年要表达的是不光指他的父母,他还要让全天下的父母和孩子都过上安康的日子。
张予还是摇头,非常绝决的摇头。身体肤受之父母,父母都不愿卖子求生,他怎能如此踏践自己,他不会跟他走的。
少年再没说什么,转身跟着老皇上走了。
坐在榻沿的张予看着自己一身太监服不由得释然一笑,他并不后悔穿着这一身太监服老死在宫里。
当那个少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给了他三条路选。他同当年初遇他一样,毅然决然的做了选择——进宫。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多年缠绵于榻榻的父母安祥闭上双目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世上唯有他可以信任。
曾经,那些暖和的衣服是他派人送来的,隔壁那个穷困的书生和对门那个五大三粗会点拳脚功夫的师傅也是他派来的。给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活计挣一些银两,他知道,也是他做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他很清楚。但他很感激那个少年,因为他从不践踏他的尊严。他识字得给学钱,他给父母请先生得付药费,送来的衣物恰好是他家里所需要的,但仍然要算银两。
他给他养家糊口的活计,让他像男子汉一样撑起整个家。至到父母去逝,做为最小的那个孩子,哥哥嫂嫂却弃他于不顾。
当他们要将他卖掉的时候,少年终于出现。
“我给你三条路,一是为我所用;二是由你家人卖你为奴;三是自生自灭。”
少年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身上自有一股无法忽略的威严,睨睥天下之姿仿若天成。
他知道,少年将来会是皇上。他承受恩惠的这几年也渐渐明白,当初少年所问的含义。
他还小,也没有胸怀天下的大志,更不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不明白权力争斗和篡位的含义。只隐隐约约觉得他要跟随少年,忠其一生。
见他选择了跟随,少年不置一词转身又走了。他知道他只需等待便可,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好奇的就不能好奇。
他被一个老太监举荐进了宫,经过严厉得近乎苛刻的筛选和训练后,他被分派到后宫侍候太子妃。
太子妃是陈同老将军的女儿,生得国色天香如画如仙。
不过,他总觉得她不是个好相于的女人,双面佳人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你看,太子一来,她便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当家主母。太子一走,便对宫中下人打骂不停,下人都对她唯唯诺诺,整日里心惊胆颤的过日子。
这样的时日久了,他便学得很乖巧,讨得了太子妃的信任。
从进宫那一刻起,他再也没有见过少年,他见到的只是一个偶尔来看望太子妃与他形同陌生人的皇太子。
两年后,太子继位,他仍然呆在当初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宫中侍候。
新皇登基初始又纳了几位嫔妃,他现陈皇后的脾气越的不好,痛打宫中下人便是家常便饭。
再后来皇上亲点了一个奉膳的宫女,陈皇后连他也打骂上了。
那一日裴公公来传话,说皇上要亲驾皇后宫中歇息,他赶紧领了其余三个小公公将宫中一切收拾妥贴了,待皇上到了宫中,他们四人便守在宫门一刻也不敢怠慢。
说实话,那段时日他挺累,时刻小心谨慎的侍候着陈皇后,生怕稍不顺心便受到责打,搞得他吃不香睡不好。
陈皇后听说皇上要来,面色顿时大好,对下人也和颜悦色。他紧崩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这一松便在守夜时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还见到了那个长得五大三粗教了他一些功夫的师傅。
半夜被一个声音吓醒,睁眼便看到了一身朝服的胥将军,以及皇上亲点的奉膳宫女。
他偷偷打量着那个在宫中红极的奉膳宫女,只见她眸光清沏面容沉静如水,身材窈窕举止得体,一眼看去全身上下透着几许宁静几许泰然。
胥将军深夜将皇上拉走,刚关上宫门皇后便大雷廷,将他们这几个下人赏了好大一顿板子。
皇后的贴身宫女俯身在皇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皇后愤怒的面色渐渐缓和,转而有了冷意。
“哼,妄本宫养你们那么久,竟然在关键时刻偷懒,本宫打死你们都不为过。”
他知道,皇后将满腔怨愤泄在了他们的头上,谁叫他们睡过头没有拦住胥将军呢。
“现在本宫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愿意?”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皇后的目光在他头上停了一秒,才冷冷道:“都下去吧,本宫看着就心烦。”
他赶紧谢恩退下,不出几日皇后借口裴公公事务烦忙,担心照顾皇上不周,将他冠冕堂皇的送到了皇上身边贴身侍候。
曾经的少年,现在的天子开口便问:“她可有对你交待什么?”
这是他与他的第三次对话。
在宫中混迹几年,他早已明白他是他的眼线、耳目,只是没想到他会利用皇后的手将他收回身边。
“有”。
他答,却没有长篇大论的转述皇后的话,也没有趁机表忠心。
皇上也不追问,只道:“你知道该如何做。”
他想了想,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么多年活得顺风顺水他不会傻到认为那是他的命。要说来,若不是他,他也早就没命了。所以,从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一刻起,他才是他的命。
现在,他仍然是皇后“安排”在皇上身边的“耳目”。
此刻已是丑时初,窗外响起轻轻的敲击声。小公公从榻上慢腾腾起身,将怀里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给窗外的人。
暼见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小公公张予突然想起了那双明亮的眸子,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到阴暗,看不到诡计。她的眸光坦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这样清沏明亮的一个人……
小公公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她在他心中是任何女子不能替代的吧,不然,他早将她纳入后宫了,还用得着如此哄着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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