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歌尽桃花 > 赤水之围 上

?我们本来计划当天就动身,结果行李收拾到一半,突然刮起大风,下起了雪。天要留人没办法,只好呆了下来,心里安慰自己这天气辽军也走不了路。

  没想这雪一连下了四天都没停,第四天晚上我们吃饭的时候,突然桌子板凳一阵抖,地板似乎在移动。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地震,吓得肾上腺素猛增。可是柳家人却一脸平常,说今年冬天已经震过几次了,好像是什么地龙翻身,不是大事。

  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多心。

  结果第二天传来消息,说是进盆地的那段山路发生雪崩,把路给堵死了。昌郡王派出的粮队正带着粮食过关口,结果被堵在了那头,也不知死伤如何。这显然是昨天的地震引起了山里的雪崩。

  阮星收到飞鸟传书,告诉我说:“王爷非常担心姑娘安危,要我尽早带你回去。”

  我说:“他愿望是好的,可是也要考虑实际。我们现在能往哪里走?”

  那日晚上,柳明珠跑来敲我的门。

  她忧心忡忡地问我:“如果仗真的打起来了怎么办?”

  我苦笑:“逃命呗。”

  柳明珠愁眉苦脸:“我看过那么多史册传记,破城亡国的女子一旦被擒,等待她的命运真是生不如死。我已下定决心,如果落如辽人手里,一定立刻自刎。”

  乖乖,真是书看太多脑子糊涂了。我忙安抚她:“不要想那么多,大不了在脸上蒙一张帕子。”

  柳明珠烦恼得睡不着,我便干脆叫她抱个枕头过来同我聊天好了,云香也过来凑热闹。外面大雪纷飞,里面三个女孩子挤一张被子说悄悄话,嘻嘻哈哈之间,把连日来的担心忧愁冲散了一点。

  云香问我:“姐,辽国为什么不去攻打西遥城,而来打这里?”

  我想了想,说:“西遥是燕地首府,又是军事重地,岂是说打就可以打过去的?赤水近边界,北临戈壁,没有其他城池缓冲防御,而南则是一条通往内地的要道。占据了赤水,燕地的边防告急。”

  柳明珠面露赞许之色,连连点头。

  云香又问:“那为什么以前不攻打,而城里防御这么差。”

  我转向柳明珠。她很无奈地说:“古来自有惯例,炮火不攻通商之城。再说,辽军要过来得穿越戈壁,那里环境恶劣险象环生,方圆千里寸草不生,夏天酷热冬天大雪。今年巧在偏偏戈壁落雪不多,辽军既可行军又可化雪充做水源,所以……”

  我接上:“京都权利人事变动,让王爷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想到辽军这次会在冬天来袭。”

  云香想了想,很坚定地对我们说:“姐姐们别怕,我相信王爷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也许明天援军就到了呢!”

  我笑笑:“希望如此吧。”

  我们又闲话了几句,挤在一起睡着了。

  似乎才闭上眼,我就被一声轰隆巨响惊醒。张开眼,外面天正蒙蒙亮,云香和柳明珠还挤在一旁熟睡。我披着衣服爬起来,往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又听到远处传来轰隆的一声,大地在颤抖。

  推开门,冰冷彻骨的风猛地灌了进来,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次可不是地政。那呐喊和惊叫声似真似幻,只有传到鼻端的火硝气息才是最真实的。

  我转身回屋,奔到床前摇醒云香和柳明珠。

  “快起来!仗打起来了!”

  云香迷迷糊糊地揉眼睛,还是柳明珠反应快,脸色刷地一片苍白,鞋也顾不得穿就跑了出去。

  我忙叫:“你要去哪里?”

  “去找我爹!”

  “哎你站住!”我赶忙去拉住她,“你爹现在肯定在外指挥抵御,你这一去不是给他添乱吗?”

  柳明珠慌乱无主,眼睛里盛满泪水:“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拉她回屋,给她披上衣服,冷静道:“先镇定下来,我们收拾好去正堂。你把家丁都聚集起来,要他们随时做好撤退准备。我去找阮星。”

  “我在。”阮星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他不方便进来。

  我立刻问:“外面怎么样了?”

  “辽军大概是半夜里到的,那时风雪未停无人注意到。天微亮时他们已经潜伏得极近了。”

  “守得住吗?”我的心绷得紧紧的,柳明珠也死死抓住我的手。

  阮星低声说:“城墙坚固,目前形式尚好。”

  柳明珠大松一口气,我却说:“万一围城怎么办?东边大雪还要封好久,城里准备仓促储备不多,最多支持两个月。”

  “足够了。”我安慰她,“两个月的时间都够从西遥到京都了,王爷不会赶不过来的。”

  阮星点头:“王爷已经带军赶来。”

  我突然想到:“他派军还是他带军?”

  “亲自带军。”

  “这这,”我实在吃惊,“李将军他们呢?他怎么亲自来了?”

  阮星说:“因为这次是辽卫都王带兵实力不容小窥,而赤水不能失守。”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千里迢迢万里冰封的带兵打仗,他的身体受得了吗?

  阮星一本正经道:“姑娘放心,阮星受王爷嘱咐,会视死保护您的。”

  柳明珠听了,疑惑地望我一眼。都这时候了我才没心思同她解释,赶紧催促大家换衣服。

  我留柳明珠布置王府,带着云香随阮星出去看看。

  城还未破,可是满大街尽是惊恐奔走的百姓,丢弃的物件随处可见,到处有哭喊爹娘的孩子。雪虽已经停了,可是刺骨的寒风依旧强劲,将我吹得摇摇欲坠。

  昌郡王带兵在城墙上抵御外敌,我们只见到了他的一个手下。那校尉告诉我们:“辽军攻城之势并不凶猛,其意还在逼我们投降。”

  阮星还略带稚气的脸上一片高深:“他们远涉而来,人疲马倦,粮草运输也不便。而王爷赶来只需要十日。辽人这般胸有成竹,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疑惑:“这自负得没道理。莫非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那卫都王历来自负强悍,这是他的作风。”

  我翻白眼:“关他什么事,这么大规模的仗,得辽国皇帝下指示才能调军吧。不清楚那皇帝在想什么。”

  回到王府,柳明珠正在烧香祷告,我没有打搅她。王府的书房里有个沙土制的赤水区域的地形,我便请阮星给我说解战势。

  城三面被围,南面唯一的生路也被雪崩阻断,我都怀疑那雪崩是不是辽军有意为之。赤水以西是秦国。秦国多丘陵少平原,物产贫瘠,政治又腐败,积弱已久,生产力发展水平同其他三国远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全靠依附临国度日。这么一块鸡肋,周围三国都有吃的意思,却没有吃的动力,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拖着。

  如今辽攻燕地,他们肯定是做闷头乌龟关门不闻不问,南边赵党更是恨不能派兵增援辽军才不会施以援手。离国呢?太远了,放只鸽子飞过去这满城的人都饿死了。

  我想到这里,不由失笑:“谁想出的炮火不攻商贸之城,我们君子对方就小人。萧暄啊萧暄,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阮星不由为上司辩解:“赤水一直有天险守护,今年情况特殊。”

  我始终觉得如今这局势说不出的怪,可就是说不出了理所然来。

  忙了一通还是没有头绪,一天下来帮着柳明珠整顿王府,慰问百姓,倒是累得像只老狗。百姓家里粮食都不算多,好在官府粮仓尚满,乡亲们的恐惧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城外。

  这才过了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柳明珠就憔悴了许多。她拉着我的手,诚恳地说:“小敏,好在有你在这里同我做伴。”

  你做县主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时候我没享受到,外敌攻城掠地城内受寒挨饿时我却来共患难了。我倒宁愿希望我不在这里,可我有选择吗?

  我苦笑,拍了拍她的手。

  我回来后累得说话都没了力气,只吃了几口饭,草草洗了头脚倒在床上,很快就呼呼睡去。城被围困的事一点都没有影响到我的睡眠。

  可是上天就是存心让我从次睡不了好觉。

  我正做着梦的时候,被人大力摇醒,桐儿一脸惊恐焦虑道:“大小姐,粮仓起火了!”

  我猛地坐了起来:“什么?”

  桐儿眼睛都吓红了:“城里三处粮仓都起火了!外面已经闹翻天了,到处都在喊救火。”

  我爬起来就往外冲,桐儿拿着外衣拼命追我。我披头散发跑出去,正见柳明珠也衣衫不整地倒在丫鬟身上哭。

  阮星匆匆从外面赶来,我抓着他问:“怎么搞的?”

  “不知道!”阮星很无辜,“肯定是有内奸。”

  我问:“烧得怎么样了?”

  “在救。”阮星眼神有点闪烁,“只是夜黑风急天干物燥……”

  我急得在寒冷夜风里出了一身汗:“救不下来吗?粮食烧了,以后可怎么办?”

  所有人都低下头。

  我仰头望天,漆黑的天空,一角被火光映红。风正强劲地吹着,我能从冰冷的空气里嗅到焦糊的气息。

  “怎么办?”柳明珠无助地呢喃。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大火足足烧了一夜,次日早上才勉强被扑灭。我们去现场看,只见若大的粮仓现在只余断壁残垣,大部分粮食都化做焦碳。不少老百姓都跌坐在这片狼籍上失声痛哭,我看得一片心酸。

  三个粮仓库,总共抢救下来的粮食不到二十分之一,加上百姓家里自藏的粮食,只能勉强度过十天左右。我同柳明珠商量后,由她带头打开王府粮仓,号召城里富人开仓赈灾。

  知道要分粮后,百姓们的恐惧稍微平息了一些,纷纷前去排队等粮。

  我和柳明珠都一夜没睡,可是焦虑盖住了疲惫,两人都很清醒地在现场监督管理。这个娇弱感性的金枝玉叶也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吃不得苦,她在关键时刻还是能理智坚定地背负起她的责任。

  我一直以为粮仓被烧之后,辽军一定会借机攻城。可是出乎我意料的,辽军在城外安营扎寨下来后,只日日派人到城下叫骂,却并不进攻,大有等城里人饿得差不多再直接登门入室之态。

  原来我们都觉得他们这次进攻太过冒进,可是粮仓一变,形势急转直下,我们由优势转眼变成弱方。这感觉好像一支股票前一日还为你赢来整个世界,今天就跌得你倾家荡产。

  我们所有人都被吓住,战争带来的对生命的威胁切切实实地就在眼前。

  昌郡王一直守在城墙上,丝毫不敢懈怠。城里已经乱做一锅粥,物价飞涨,人人自危。听说有不少人试着想从雪崩的那个山坳逃出去,可是都没了下文。随后又轻微地震了一次,并没有造成什么破坏。但是我一直纳闷,莫非这块地方处于断层区,三天两头地震的。

  阮星说如果不下雪,萧暄十五日后可到。可是天总是不如人愿,围城第五天,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纷纷扬扬的洁白雪花,那么晶莹美丽,又那么冰冷刺骨。地上一片白色,看不到一点生命的痕迹。

  似乎就是一个月前,我还在自己的院子里,同觉明他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欢乐自在。那时候局势的恶化,政治矛盾的激烈,都全部与我们无关。

  云香受我嘱托出门视察,回来告诉我:“老百姓都还算镇定,坚信王爷会来救咱们。”

  可是雪越下越大,连城外的辽军都被冻住了,没有什么动静。

  第九天,就在我以为局势会这样坚持到萧暄赶来的时候,城里爆发了疫情。

  我当时得到消息就跑去找柳明珠。

  到了厅堂外,还没进去,就听柳明珠惊恐的声音:“什么?那么严重?”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别太慌张,可以挽救的。就是需要大量药材。”

  我一步跨上台阶,推开大门。里面的人纷纷回过头来。

  柳明珠面前站着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破破烂烂的大棉衣歪歪斜斜地穿在身上,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蓬乱,下巴上冒着青色胡渣。

  怎么这么眼熟!

  “程兄——”

  “阿敏——”

  我俩热泪盈眶,热烈握手,情景犹如景岗山大会师。

  “你还好吗?”我问,“那变态大叔抓你回去折磨你了吗?”

  “还好好好!”小程很感动,“他只是抓我回去给他老母治病而已。”

  “那你这是治好了?”

  “才不呢!那老虔婆老而不死是为贼,人肉骷髅都比她好,我救治她简直就是自损阴德。我是偷跑出来的!”

  我惊讶:“你又跑啦!”

  小程得意:“我这次跑得远,他绝对抓不到我啦!”

  他这样一说,我十分愧疚:“可惜当时没有救得你。”

  他忙说:“能力有限不用自责啦!”

  我呜呜:“能再见你可是三生有幸!”

  小程也呜呜:“是啊。如果不是在赤水见面就更好了。”

  我这才想到正事:“你说城里水被投毒,这是真的?”

  小程亦正色:“是!我来到赤水后就在仁和堂里做事,今日一大早就有许多百姓上门求医,症状都一样。腹痛,呕吐,发热,乏力。我怀疑是水出了问题,前去查看,果真,水井里被人下了毒。”

  我忙问:“什么毒?严重吗?怎么解?”

  “蛇石草加夕颜,分量都很大。夕颜伤人肠胃,蛇石草则是使人高热。”

  柳明珠惊呼:“这是要削弱士兵的体力呀!”

  我立刻对她说:“你赶紧派人去通知郡王,要他派人通知全城百姓今日暂不可用水。王府的家丁挑几个人上后山去,多选几处采一些雪分开装罐子里带回来给我。”然后转头对小城,“我这就跟你去看病人。”

  采雪样是想弄清楚水中毒的来源。赤水临戈壁,没有河流的——会叫赤水是因为这里N百年前还有一条艰难流淌的小河,沙石赤红。南边高山雪水融化后,都因地理原因全转成了地下河。如果投毒者只是在城中井水里投毒,那百姓还可以采集雪水度日。

  那天还未到晚饭时分,城里发病的百姓已经有两千人之多,还有不少士兵也中了毒。官府紧急鸣锣叫百姓停止用水,而山上积雪似乎并没有被投毒,这疫情才没有恶化下去。可是病人多而药材少,被围之城从何寻求救援?

  蛇石草是极烈的药,使人发高烧,我粗略估计平均有三十九度左右。壮年人还好,老人孩子可就吃不消。我们虽然用雪水降温,可是到了深夜,还是有几个幼儿抗不住夭折。

  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没有一个是自己的病人。父母的哭泣声中我觉得双手沉重不堪,失落内疚让我觉得胸口发闷。

  小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死人已矣,还是多看看活人吧。这都是敌军造的孽,不是你的错。”

  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咬咬牙,转身投入到对其他病人的抢救中去。

  我和小程再加上城里的大夫使劲浑身解数照顾病人,累得两手发软两脚发虚,三九天满身大汗,都还照顾不过来。好在危难时刻众人一心,许多百姓自发前来帮助,出力出药,为我们分担了许多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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