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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五,天阴,荒野上孤零零站着两人,一人白袍,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肩披乌黑茂密的头发,紫衣者面容寒肃,一袭略微紧身的紫衣将修长的身材展露无遗,五官如刀削,眉毛很密,不过白袍人正无奈的看着紫衣男整理风筝,一辆马车离得很远,黄鬃马正在嚼食微绿的草茎。
那风筝是展翅的鹰隼,惟妙惟肖,应该是出自巧匠之手。
平坦荒野有风,丝线简单扯拽下风筝缓慢飞起。
“没有听风小筑,没有清酒吃食,没有琴瑟琵琶,没有美人相伴。”,白袍男打量着四周,咬牙切齿道,“在这里放风筝给我看,你还真是悠闲啊。”
紫衣男无所谓道:“无处不相聚,我还给你准备了风筝,你确定不放。”
“我又不是三岁小娃!”
“以前被困在四角院子里,什么也玩不了,现在可以放松了。”
“你回忆童年拉上我干嘛?”
紫衣男看着他的眼睛道:“聊天啊,如果有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你确定你眼中还有我,还能听到我说什么。”
白袍男反问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怕浪费时间,与其选择有风险的,不如选择安稳。”
“所以你把我带到这放风筝的地方。”
“你不一向以逍遥郎自居吗,这里很适合你的风格啊。”
“赶紧把吃食拿出来,把风筝插在那,这里有风它不会落。”
紫衣男回头笑道:“不错不错。”,说话间手掌一挥,地面出现横案坐垫,还有大量肉食美酒。
“请原谅古道原没有歌女,没有丝竹声。”
白袍男直接坐下,没有理他,把油纸包的烤鹅撕开,放在嘴里吃着,拿起酒壶倒满一杯,他端起左右嗅嗅酒味,点点头一杯饮尽。
紫衣男笑了,把风筝轴承随口插在地上,坐在白袍男对面,拿起酒壶给对方倒了一杯,之后给自己斟满,举杯道:“好久不见。”
这时白袍男才停止撕咬鹅肉,用手腕撩开垂下的长发,举起杯子道:“这才对嘛!”
“你说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会怎么样?你的潇洒会不会成为笑谈。”
白袍男捏起一颗紫葡萄,无所谓道:“那样的我是给别人看的,和你们几个之间那样的话未免太过做作。”
“哈哈,这才是真实的流沙啊。”
“流沙没有真假,只是因人而异,恭喜你看到了我最真实的一面。”,白袍男纠正道。
“敬你一杯,真的好久不见。”
推杯置盏,喝了几杯后,紫衣男开口道:“你既然来了,帮我去云北千帐打探消息呗。”
白袍男明显被酒呛到,衣袖擦擦嘴道:“你在开玩笑吗?你让我去,不是把我往火堆里推吗?隼人的视力,犬戎的嗅觉,丘狐的智慧,虎贲的暴虐,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云北千帐的防备现在比王宫还要严密。”
“你能够潜进去,这我知道,我只是让你帮我查一件事。”
“是什么?别以为我回去,我只是好奇能让你吸引你注意的东西。”
“异人和丹宗有没有交往,我怕这是个骗局,我把公冶家复兴的希望都压在这次丹宗大会上了,异人因苦日聚集,丹宗在苦日之前举行丹会,随后探索废墟,我感觉着之间有联系,不过我想不出来。”
“就为了这样一种不确定的猜测,你就让我去。”,白袍男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道。
紫衣男点头道:“没错,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对我而言会让我计划有变动。”
“上次的事空蝉的人死了不少,葛布那家伙打算找你算账呢。”
紫衣男皱眉道:“我付了钱,找我作甚。”
白袍男没有在吃案上的烤肉果蔬等,直接说道:“明面上空蝉的人去刺杀,我去阻拦那些监察,好像我受到的压力最大,但实际上受损严重的是空蝉。”
“空蝉的人得手也就罢了,如果骨头太硬,啃坏他们几颗牙,也不怪我。”
“另一方面,空蝉算是替公冶家出手一次,威胁普恒的人已经得到教训,不需要致其于死地。”
紫衣男没有回头,抬头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说道,“正好一举两得。”
“恭喜,他们已经被削弱了,你可以趁虚而入了。”
紫衣男笑道:“你这么肯定我会吞并空蝉。”
“当然啦,你不会放弃这样一把刀子。”,白袍男肯定道,“葛布组建的空蝉还是很锋利的,当初你在杀生里不是那样说他的吗,他只适合做校尉,而你是统帅他们一类人的将军。”
紫衣男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皱眉道“没错,我需要的是一把刀子,但这把刀到人必须对外,我需要的不是双刃剑,而是独刀!只能为我一人所用。”
“可是我在杀生学的都是杀人手段,明面上的生意我不懂,我能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刀把伸向家族的手全部砍下,清理家族的蛀虫废物,推迟家族的衰败。”
“其他人支持你的决议吗?”
“杀的人多了,恐惧会让人忘记一切,这句话对任何人都有用。”
白袍男看着往日的好友变成这副模样,说道:“你变了。”
“谁不会变呢,小时想修剑,说书人吐沫星子的那种斩人首级于千里之外的飞剑,一壶酒,一把剑,逍遥人世间,后来才知道,人间已不是修真界,孑然一身的生涯并不逍遥,是不是很可笑呢?”
“这有什么可笑,当时我认为师傅最强,奋力把他的本领学完后才发现天外有天,世间还有无数高深的东西,于是我学习其他,学习对自己有利的,因为我想学,我才学,这就是我的道,而你,你已经不是最初的你。”
“你在说笑吗?”,紫衣男说道,眉眼间堆满了淡然,眼神平静地扫向他。
白袍男静静说道:“你想得太多了,多到超出你的承受范围,你的收获远超过你的预期,杀人的去管理普通人,这和腐儒打铁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吧,但是人有牵挂就放不下,公冶家的事不是用钱就可以摆平的,它的内里已经腐朽,我不去管还有谁,难道指望那些大腹便便的嫡系吗?”
“我虽然打破笼子,所以我会在笼子里制定我的规则。”
“很好。”
紫衣男平复内心打趣道:“我以为你会说善哉呢。”
“非也非也,我不学佛很久了,我现在信的是自己。”
“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没有牵挂真好。”
“你虽然有家族的负担,但那毕竟是你生活的家族,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逍遥。”
“没去哪个酒楼调戏红倌人吗?”
白袍男摇摇头,感慨说道:“粗俗,俗不可耐,我找的可都是清倌人,不是普通女子所能相比的。”
紫衣男笑道:“她们的才华只是覆盖在欲望上的一层薄纱,等她们红颜老去,就和红倌人没什么区别,想想与你谈笑风声的女人下一刻会沦为床上玩物,你没什么感慨吗?”
“我想揍人可以吗?”
“只要不把这风筝线弄断,任随你打。”
白袍男无奈呼出一口气,揉揉头转换话题道:“传的沸沸扬扬的丹宗大会是怎么回事?”
紫衣男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道:“两个蚂蚁发现了一大块饼屑,开始争端,其中一只争夺不过,于是喊来蚁群。”
“蚂蚁不怕抢不过其他人吗?”
“蚂蚁知道饼屑哪里酥软,哪里好吃。”
“不料想引来了更大的蚂蚁。”
“好几个家族都来了,暗面上已经打成了协议。”
“公冶家呢?”
“小家族而已,只能吃残羹剩饭。”
“你心里应该有计划吧。”,白袍男问道。
紫衣男简短道:“勉强。”
白袍男也没细问,说起其他,“我很好奇,丹宗都抢不过的蚂蚁是哪个。”
“樊门。”
白袍男眼睛一亮,说道:“我倒有些期待那个修真废墟了,可惜雷法不适合我。”
“你是懒。”
“每人都有每人的活法啊,人生短暂,须迎风踏歌而行。”
“我做不到,看到这风筝没,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操纵风筝的手,结果很久才发现自己只是风筝。”
“未免太悲观了吧,离开杀生这么多年,你的性子被消磨很多啊。”
“公冶家在不改变只能有百年荣耀,最多第三代,世间就无公冶家。”
“我要掌权。”
“你想夺权。”
“家主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笑话,诺大的家族打压旁系精英,嫡系子弟尸位素餐,我夺权是为了公冶家的复兴。”
“公冶家以武立家,以商为辅,族人大多修行武道,商业财富抵不过消耗,每人修炼的丹药等都是定量供应,立国时的世家竟然没落如此,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紫衣男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我特意让普恒下山参加这次丹宗大会,到时候,我陪他进入废墟,这次废墟之行是个台阶。”
“你知道那是什么废墟吗?”
“无非是和雷法有关的术法遗址,但上古门派大多很综合,可能会有其他东西。如果能够得到具体的功法,公冶家的实力才能上一个档次,公冶家是否能成为扶余国的大世家,就看这次废墟之行。”
“你满口谈的都是公冶家,你为什么不带着其他人重新建立一个世家呢?凭你的实力不是难事。”
紫衣男淡淡道:“那样太累。”
“真是受不了你。”
白袍男站起身,回复原来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把案上未开封的酒壶一股脑塞进自己的芥子,指尖流下细沙,沙子随风飘动,很快形成一只沙兽,他跳了上去。
“我去云北千帐看看风景。”
紫衣男提醒道:“不送。”
“准备好美人吃食等着我!”,不羁笑声远远传来。
人走后,紫衣男没了食欲,他看向旁边的风筝。
一只隼禽飞过,将丝线挣断,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不一会消失没影。
紫衣男看着身侧的轴承断线,脸上带着一丝疲倦和习惯性的皱眉,喃喃道:“还有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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