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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输了,今天实在不想写LOL了。但是我这人从不会占书迷便宜,所以虽然今天少了两千字,但我要送给你们一万字的大更。
这是我真正的呕心沥血之作,只是没有签约过,放出来一万字给大家欣赏。论这的质量,我给你们的答案是——不输给《陈二狗的妖孽人生》。
我给它取名为《氓军》,大家要是看得喜欢留个言,我偶尔会放出来给大家免费看。写手,偶尔也会有一两本特别喜欢的小说,想要给大家看看。那么,正文开始了……
我出生在丰和镇张员外家,只是父亲姓赵不姓张,名永,是张宅的管家——也算是一人之百人之上。仗此身份,我除了要在张少爷身边保持恭敬,在别的小伙伴面前也是神气的很。
小伙伴们都是员外家仆人或长工的孩子,父母都在这偌大的张宅做事。我母亲却不是,只是住在张宅。据说她是当年父亲花五两银子从贩子手上买下的,原先只为做个善事,不想二人最后喜结良缘。母亲没有名字,便跟着父亲姓,直接叫作赵氏。
家是在张宅最左上角,一个小庭院,与其他长工比起来,倒也是不小。有两个佣人伺候我们,是张员外派来的,然而父亲从不曾刁难她俩,按他的话来说,则是奴才不该对着奴才神气。
张铁柱从不这样想,他觉得奴才也有很高的等级划分,如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和我父亲比,就是天与地的差距。
张铁柱是长工张三顺的儿子,他爹没有名讳,张员外开恩,让他随自己姓。由于这个基础,再加上张铁柱这厮喜欢在张少爷身边当狗,深得其宠,连我也要让他三分。
我却其实是打心里看不起他,或者说我看不起除了张少爷的小伙伴们——因为我有文化。他们是大字不识,只知道跟着各自的父母学手艺,将来好继续给张宅当奴才。而父亲常教我读书写字,说是想我考个秀才。他教我要摇头晃脑去读,大声地读,我也便照做了。
记得我那一年在家读书,张员外和家人们在不远的凉亭里吃茶,我的读书声太大,兴许是吵到了他。他便不吃茶了,带着人们来我家门口。
母亲那时在陪我读书,一见张员外来,赶紧把自己的书藏起来,以免被张员外看到妇道人家“大逆不道”的这一幕——好在张员外确实没看见。
张员外皱眉瞪着我,喝道:“你在读书?”
父亲站在张员外旁,不敢说话,用眼色指使我。我却不懂,站起身给张老爷鞠躬:“我在读书。”
他看着我,神色反而平静了:“谁叫你读的?”
我又是鞠个躬:“我父亲,他说要多读书,将来考个秀才,也算是光宗耀祖。”
我不知道是张员外的耳朵不好还是在玩味,他又问道:“你父亲说什么?”
我觉得会有大祸,听说下人的孩子是不能读书的,这次兴许是闯祸了。只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而下:“父亲说要我考秀才,举人攀不起,便想考个秀才。”
“你读的是哪篇?”
“将进酒……”那时幼稚好胜,怕张员外不懂,便又加了句,“李太白的。”
“我知道!读来听听!”
我便又开始读了,只是声音更大了些:“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张员外脸色铁青,一直听我念完,把手中价值五十两的紫砂鼻烟壶狠狠一摔,给了张少爷一耳刮子:“下人的儿子,也比你读得好!”
父亲急忙跳起,来到我身边,甩了我两耳光,喏喏道:“是这小贱种没规矩,老爷息怒。”
张员外挥挥手,带着人走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等来父亲的责备,他回来后抱着我,笑着说张员外让我和张少爷。不是伴读书童,而是一起上课。至于请老师的银子,则是张员外给了。
那时我其实不是很高兴的,张员外是远近出名的大善人,这我知道。只是他的儿子虽然心善,却小心眼,白天的仇他定然是记下了。倘若我过去读书,恐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只是这机会来之不易,第二天吃过早饭,我还是决定去读,也许会被张少爷揍一顿,只是换来书读,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去书房的途中便碰到了张少爷,张铁柱跟在他的身后,撇着眼看我,时不时吐口唾沫。我怕张少爷还记仇,便远远地打个招呼,上课去了。
张少爷走在我后面,幸好那时并不认为仆人走在主子面前是不应该的,我也躲过一劫。
到了书房,老师是还没有到的,这是规矩,学生必须比先生早到,若是让先生等,便是不尊师道了。这时已经有两张桌子,一张较破,我便坐那。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张少爷也来了。他坐在我旁边,不去看我,而张铁柱却是忙前忙后地给少爷按摩,还帮他磨墨。我有些觉得好笑,先生还没叫我们做功课,若是没有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墨料?
张铁柱如狗一般,蹲下来给少爷按脚,嘴里却不停嘀咕:“少爷,你上课累的,我可真是心疼。”
张少爷很是享用,他眯起了眼,似是无意地问道:“铁柱,你想读书么?唔,读书。”
铁柱立马站直了身子,刹那间唾沫横飞,鼻子眼睛似乎挤一块去了:“少爷说的是什么话!只有少爷这种身份才能读书,下人能做个陪伴书童就是顶天的光宗耀祖了。难道我张铁柱,还打算求菩萨告佛祖,要考个秀才?”
我便知道二人是排挤我了,虽然心中有气,可少爷我是得罪不起的,只能作罢。
过一会儿老师来了,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胡子长到咽喉处,眼睛不大不小,却不像父亲说的——读书人眼睛里都是佛光。
老师看了看我,似是惊奇:“你便是新来的?”
我站起身鞠躬,想在他面前有个好表现:“是的,我便是新来的。”
他用眼角瞟了我两眼,讥笑道:“你便是下人的孩子?”
我心中的怒火更盛:“我便是下人的孩子。”
老师不再看我,翻开书,只是对我吩咐道:“下人不需要坐着,你站着上课就行。”
那时我年纪尚轻,心性不高,也没有修行所谓的佛家之理,一拍桌子,手里抓着母亲给我做的狗皮毛笔,怒视着老师。
他似乎是吓到了,然后觉得没了面子,手中拿着书朝我的头砸来,不过没砸下来,他觉得不合适,糟蹋了书,又拿起木板打下来。
我还是知道不能太过于顶撞老师的,吃了十几板子,虽说是吃下来了,眼睛却一直瞪着他。
丰和镇民风好武,野蛮,老师也不敢多对我如何,也许是觉得我这种敢读书的下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兴许下一炷香的时间就与他拼命了。现在想来,我觉得他是衡量了一下我与他命的价值,然后不硬逼着我站了,准我坐着上课。
只是一堂课下来,他都是面对着少爷,不看我一眼地讲课。少爷有什么问题提出,他一一作答,而我提个问题,他便当作没听到。我也不再自讨没趣,自己研究。幸好少爷的脑瓜子没我灵光,我懂得他要问,我不懂的他也要问,一节课下来,我学了个七七八八。
上完早课,老师让我退下了,我知道他是给少爷布置功课,而我他是不屑的。也罢,我给自己布置了功课,便跑回家去玩耍。
中午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他带了些饭菜,叫我和母亲吃。他坐在门槛上,抽着老爷赏赐的烟草,神情自在:“羽魏,老师教了什么?上课如何?”
我便把早上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包括我顶撞老师。父亲听得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了:“我已料到了,你不要去管,上课便是。多学点回来,等考到秀才,那时便不是下人了。”
我便听从父亲的话,每天早晨去上课,上午玩耍,下午健体,晚上读书。
母亲一直想我整天读书,父亲却不乐意,他怕我考不上秀才,所以要健体,以后能有个活干。
我知道父亲很看重我,只是仆人的思想已经在他脑里扎根了。
那时我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找赵玉兰玩,她是大伯的女儿。大伯在张宅做长工,地位没有父亲高。只是玉兰长得可爱,小伙伴们都爱和她玩。
每天黄昏,我都会和她坐在张宅水池边的栏杆上,念书给她听。玉兰说我会有出息,说我能考上秀才。我那时逗她,说我要是考上了秀才,她能不能做我妻子。她笑着答应了,只是她从不让我碰她的手,说是等我考上秀才再说。
我原本以为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直到她刚满十三岁那天,我亲眼看见她与张少爷躲在小树林里。张少爷对她摸来摸去,她不躲,哪怕是胸脯也一样,一直笑嘻嘻的。
那天黄昏,我依旧与她玩耍,然后想牵她的手,她却一本正经地对我呵斥:“你不该这样的。等你考上秀才再说,我不是随便的女子。”
从此我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我就这样在张宅活到了十四岁。
终于,张员外决定让少爷去参加科举,父亲好言几句,把我也带上了。
丰和镇离科举地点不远,坐马车也就一天左右的路程。那天早晨,除了老爷,张家的人哭哭啼啼,要少爷多穿衣服,不能冻着,到外头要小心生人。张少爷也是泪流满面,张铁柱这个走狗加陪读书童拍着胸膛说会保护少爷,哪怕死了也不足惜。
就这么闹了半个时辰,常有人送来点心,衣服,张员外终于是气愤,喝道:“才去几天?张五,上路!”
马夫一声“好咧”,一皮鞭抽在马上。
“咕噜咕噜……”
又是半个时辰后,已经出了丰和镇。
我们走的是官道,照张员外的说法,现在天下不太平,保守起见是好的。
我没有资格坐在车厢里,只是与张五一起坐着,他是父亲带进张宅的,也是没有名字,便让父亲取了。那时老爷要父亲给张五姓赵,只是父亲不乐意,说是张老爷的人,就该跟张老爷姓。
张铁柱在车厢里给少爷捶腿,时不时探出头来,要我们走快点,一副小人模样。
张五叔倒没有计较这么多,他乐呵呵地指着马,悄声对我说道:“羽魏,你是可以坐在马上回张宅的,一定是可以的。”
我那时也受父亲影响较重,觉得能考个秀才就好,状元则是天上的星一般触不可及,便没有答话,静静地听着车轮“咕噜咕噜”。
正走了一会儿,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来乞讨,她从前方走来,还有点路就伸出手上的碗。张五不知怎办,向马车里喊道:“少爷,有人乞讨,给多少?”
他没有问少爷给不给,而直接是给多少,丰和镇的都知道张员外是善人,倘若他儿子不是,那就是上梁正下梁歪了。
果不其然,少爷把头探出来看了看,吩咐张五停车,自己拿了五个钱和一些糕点下去,放到妇人的手中,还摸了下小孩的头,笑着回车上了。
“妇道人家,天下不太平,给多了是害她。”
我那时便觉得少爷将来也会是个善人,虽然肚量小,而且喜爱听人奉承,但也是个不错的主子。
张铁柱则是立马阿谀奉承起来,说少爷是天善星下凡,专门为百姓造福的。我们不知道天善星是什么东西,少爷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听,赏了张铁柱一块猪油酥。
现在想来,天善星什么的纯粹是瞎编,只是念着顺口罢了。
少爷第一次出远门,一切都觉得新鲜,倘若路上碰到些好玩的,他是一定要张五停下来的。
比如有两只狗在抢骨头,他让张铁柱去分开;有人在孩子身上插了根稻草来卖,他买了一个下来;有醉鬼在街上睡着了,他又让张铁柱把他扶到树下。
等他玩够时,天已经要黑了,也刚好到点。此时我们已经多个人出来,是少爷买下的女孩,没有名字,长相挺好看。
张五带我们去客栈,叫了些饭菜来吃。
小斯把饭菜端上来,我们都是站着,而少爷坐在位子上。小厮倒也聪明,猜出少爷是来赶考的,急忙恭祝了几句,被少爷赏了两钱。
少爷要我们坐下,说在外面就别这么多规矩。我们三人便坐在桌子的侧边,只有张铁柱急忙坐在少爷旁边,又开始拍马屁。
我们吃饭时,张少爷突然想给女孩起个名字。张铁柱立刻说好,说该有少爷取。他说这么好看的女孩若是没被少爷买下,定是要卖到青楼去的。
女孩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少爷脚边磕头,被少爷扶起来,一张俏脸梨花带雨,不敢说话。
读过书的只有我和少爷,他便与我讨论了。
“羽魏,取什么名字?”
“少爷取便是。”
“我倒是想取,取个吉利的,好让我俩明天高中。你看张高怎么样?”
我说女孩子家,这名字俗气,不好听,不如叫张墨墨,代表我俩肚子里是有墨水的,是可以中的。
张铁柱站了起来,气得青筋暴露,狠狠一踩椅子,用食指指着我,喝道:“说是少爷取名,你个下人取什么,反了?难道你比少爷有文采?”
少爷摆摆手,说名字好,该赏,便给了我三两银子,看得张铁柱眼睛发光。我觉得这是读书人的好处,赏给别人是铜钱,而我是有文化的,便赏我银子。
我给少爷鞠了个躬,算是答谢。
我们又谈了一会儿明天的考试,算是“文化人之间的谈论”。一时兴起,我又与少爷对联。只记得那时不分上下,少爷很高兴,只有张铁柱依旧板着个脸。
吃完饭菜,少爷开了三间房,张铁柱和张五睡一间,我和少爷各一间。
我那时明白了,心中嗤之以鼻,少爷一定是要张墨墨与他睡,这与青楼虽然不同,却又有什么分别?
只是世事难料,他对着张墨墨挥下手,轻声道:“你与羽魏睡,你的名是他取的,以后给他做陪读。我买下你来也没什么用,以后你便跟着他吧。”
我大惊,推脱着说不行,只是心中却想着终于能有人伺候我。幸好张少爷没有理会我的推脱,一定要这么办,没有让我白高兴。
我是个读过书的人,所以与张少爷的房间一样,是上房,而张五二人却是不同。
张墨墨是女子,若是她睡地上我睡床,那我没有君子气度;但我是读书人,她是我下人,如果我睡地上,那是乱了规矩。而且床很大,应该是可以躺我和张墨墨两个人,只是两人都略有尴尬。
终于,张墨墨跟我说该睡了,我也就不管这么多,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我刻意往里面挤,打算给张墨墨留个位置。
张墨墨却是很迟疑,她的衣服脏,怕糟蹋了被子和我,但她是穷人家的孩子,况且今天被卖出来,哪有肚兜穿。
我明白她的难处,用背对着她。半柱香的时间后,我听到了她脱衣服的动静,身体忍不住起反应了,便默默背书。
她爬上床来,也用背对着我,不敢出声。
我由于第二天要考试,不敢多想,虽然说心境烦躁,但还是睡过去了。
夜里,我被哭声吵醒,知道是旁边的张墨墨。
“兴许是想爹娘了,苦命的人……”
我想了一会儿,不知哪来的胆,转过身来,从后门抱着她。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主动缩到我的怀里。我知道她误会了,以为我要她献身。
我摸摸她的脑袋,叫她不要瞎想了,快点睡。
只是她哭得更厉害了,急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抱着她。
“公子,你是好人。”她呜咽着说道,反身抱住我,静了下来,身子却是克制很好,没有贴着我。
我知道可以睡觉了,昏昏睡去。
第二天清晨,我被张铁柱的敲门声叫醒,说是吃了早饭,便去考试。
与张墨墨洗漱好出来,正好迎面碰到少爷,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可有?”
“没有。”我答道。
他呆了一会儿,摇头叹气道:“可惜。”
我没有否认:“是可惜,只是君子……”
“我知道了。去吃早饭吧。”
早饭有些不同,只有我和少爷坐着,其他人都站着吃饭。张铁柱也破天荒没有排挤我,今天讲究个吉利。
吃罢,我便与少爷一起出门了。
等考试回来,我与少爷都是一身轻松,现在只管结果就好,不要在意太多。
张五笑嘻嘻地说道:“老爷吩咐过了,等考完了,少爷可以再这玩一天再回去。”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给我,“老爷给的,不要客气了。”
我十分高兴,跟少爷打了声招呼,便带张墨墨去玩了。
外面人很多,似乎都是来放松的。我便拉着张墨墨的手,以免走散了。
我这个人是不喜欢人多的,所以专挑人少的地方走,最终是摆脱了拥挤。
思量一会儿,我买了一些布料回去,打算让母亲给全家人都做件新衣裳。然后又用零钱买了两串糖葫芦,分给了张墨墨一串。
过了一个时辰,变戏法什么的,我都已经玩过、看过了,便带着张墨墨回去。
现在身边几乎是没有人了,我们二人极慢地走在路上,算是游乐。
兴许是我年纪小,张墨墨与我说话也没有显得胆小,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但还是对我保持该有的尊重。
忽然,她扯了扯我的衣角,满脸通红。我问她作甚,她说想买点东西。
我便有点不大高兴了,我的一个下人,虽然与我相处得还好,但怎么能张口问我要钱买东西?未免太没有规矩了。
只是我忍着没有发怒,问她要买什么。
她已经红到了脖子,用细不可闻地声音说道:“肚兜……”
我一拍脑门,连呼自己大意,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此时我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她的胸前,看着她胸前的形状,觉得好看。她急得想捂,却又不敢挡着,两眼湿润,要流下泪来。我这时才大感失态,拉着她去找店家。
只是到了店家,我却不好意思,给了她一两银子,叫她多买几件。
一炷香的时间后,她出来了,手中拿着纸包,我猜里面就是肚兜了。
她把零钱给我,我不乐意,说是打赏给她了。
此时天已经灰下来,应该是要回客栈吃饭了,我怕少爷说我没分寸,不敢再逗留,带着张墨墨回去了。
回到客栈,少爷还没有回来,我们便在房间等了一会儿,等到少爷也回来了,我们便点了饭菜,照例还是我和他坐着,其余三人站着吃。
少爷今天似乎是心情大好,叫了些酒,喝得醉了,被张铁柱扶回房间。
我和张墨墨对视了一眼,一时又觉得尴尬起来。
……
回到张宅时,父亲便让张墨墨给母亲做仆人了,说是我现在还是学童,等真中了秀才,再把张墨墨还我。
我也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倘若一味地在乎虚荣,便不是一个君子该有的气度了。
虽说已经考完试,我还是如常日一般,经常读书。只是父亲也觉得我该放松一下,偶尔会放我出张宅玩耍。
我那时喜欢去茶楼吃茶,然而没有读书人该有的排场,而是买一大碗一文钱的茶水,就着一盘花生,听那说书之人讲天下豪杰的事。
只是这天下不太平,所以我们听到的都是流寇通缉犯一类的故事。偶有官兵来查,听客,先生便串通一气,话锋一改,讲那当今圣上的丰功伟绩。其实没什么好歌颂的,只是说说皇帝的威风罢了。
那日,我在茶楼吃完茶,回去后看张宅的仆人们进出忙碌,心中疑惑,便拉住一个询问。
那仆人我不大认识,他却是认识我的,一见是我,他急忙向我鞠躬:“恭喜相公,中了。”
我一时没缓过劲:“中了?”
“中了,少爷也中了,比相公低两名。”
我急忙向屋里跑去,看父母都在大厅,老爷一家也在。
父亲看见了我,他朝我挥手,示意我过去。
过去之后,张老爷摸摸我的头,说我是相公了,叫我还要苦读,考个举人回来。父亲连忙鞠躬着说不敢,老爷却是说无妨。
由于我已经是相公了,父亲又在老爷手下做了十多年管家,老爷便特赏赐个房屋给我,离家不远,很宽敞。我便说要父母去住,我住在小的老房子便好,老爷又夸我有孝道。
少爷也是满脸高兴,我便向他鞠躬:“恭喜少爷。”
他连忙扶起我,脸上全是郑重:“你也是相公了,学问又比我高,还长我一岁,以后我们就兄弟相称,莫要叫我折寿!”
老爷笑着说好,父亲也不敢反对,便让我和少爷结拜了。
结拜过后,少爷牵着我的手:“赵叔原本就跟我爹十几年,看着我长大,你我算是表兄弟,亲切的很。如今又结拜了,我叫你一声哥哥,幼时有得罪之处,哥哥不要放在心上。”
在结拜之时,我已经知道少爷的名讳,叫做文远。幼时的事情,我是不可以多想的,他是主子,我是下人——如今结拜了,更要把那些事情丢掉了。
张员外说要庆贺,便摆了酒席,请来许多达官贵人,一共摆了三天。
父亲要我继续读书,说我和少爷都是不得了的人物,十几岁就中了秀才,以后一定是前途无量。
第二天上课,老师已经不再排挤我了。他对我十分恭敬,据说他是四十岁才考上了秀才,后来一直没有进展了,真论起来,是该尊重我。
只是毕竟是老先生了,懂的东西也是多一些,上期课来也是能学到一些事物。兴许是心境膨胀了,感觉学到的并不是很有用。
下课后,我便与文远一起做功课,偶尔吟诗作对,倒也是体会到了文人的感觉。
玉兰有时会来找文远,她看我的神色是奇怪的,我读不到她的后悔,也许是我虽中了相公,却也没什么财富的关系。只是我现在是君子了,是相公了,气度自然要大,倘若一味在意一个小女子的看法,则是要美人不要仕途了。
一日夜里,我在亭子里读书,肚子还是空着的——说是老爷晚上要宴请我们,所以不用吃饭了,直接等老爷传话就行。
张墨墨站在我的身旁,忽然说话了:“公子可知道,老爷晚上为何设宴?”
我说不知。
张墨墨掩嘴笑道:“公子倒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老爷这次设宴,是想谈论一下乡试的事情。”
“谁乡试?”
“自然是公子和张少爷。”
“我与文远?”
“是了,老爷说乡试约摸着还有七八天,想让你和张少爷去试试。虽说不久前才中了相公,有点托大,但见识一下,终归还是好的。”
我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要继续读书,只是这是有婢女来叫我去大厅,我便知道吃饭的时间到了。
大厅之中,文远已经在等候了,我是第二个来的。应该是父亲让婢女先来叫我俩,免得老爷等人先来,便是让长辈等,失了辈分。
果然,片刻之后,父亲与老爷就来了。老爷挥手示意我们坐下,又叫人给我俩斟酒,不过被张墨墨抢着去做了。
由于大家都饿了,老爷也没有先说主题,只让我们吃菜。我便与文远互相谦让起来,最后文远说我是大哥,应该让我先动筷子,便只好不推辞了。
吃到一半,老爷终于说话了:“羽魏,你二人也是相公了,可以去乡试了。虽说还年轻,只是去见识一下也好,免得下次乡试,不知道该怎么个搞头。”
文远抚掌笑道:“好,也许我们哥俩有缘,真中个举人,父亲您见到我们都要作揖。”
张员外不生气,笑骂着说文远没大没小。
我附和着张员外训斥文远,只是心中也按捺的很,若真中了个举人,那不是鲤鱼跃龙门了?
话题已经调开,我们便开始谈论着下一步计划。老爷说还要张五送我们去,墨墨和铁柱随行我们一起去,好有人伺候。只是这次路途遥远,盘缠要多带,还需几个家丁跟着,毕竟天下不太平。
商议之后,我们刚好吃完了菜,老爷叫人煮了茶给我们吃。我一直觉得喝茶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地位与文化,比如我和文远喝茶,那便是吃茶,因为我们都不会品,只知道解渴罢了;而老爷和父亲饮茶,那是可以被称为品茶的。他们的动作慢里斯条,小口抿茶,神态安详,让人觉得有大智慧。但到底是真,还是故作姿态,我却不懂。活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怎么个品法,只是学会了在饮茶时的装模作样罢了。
老爷又与父亲说着一些家常,我和文远这时有些困了,但不敢说话,免得没规矩。不过听二人谈话,也是觉得挺有意思。终于,老爷似乎看到我和文远的疲惫模样,便叫我们先去睡。我俩起身给二老作揖,出了门去。
那晚的月色不错,文远看到月亮,忽然有了兴致,说要与我对一联:“水中捞月,真真假假。”
我当即回道:“雾里探花,虚虚实实。”
水与真对,月与假对;雾跟虚合,花跟实合,也算是绝对了。
只是两个秀才,竟说出如此没有水准的对联,恐怕要让人笑掉大牙。只是我与文远知道,虽说是相公了,我俩却也还年幼,难免好玩。
困意加深,我俩便告了别,各自回去了。
第二日起来,马车之类的已经备好了。去乡试只要三天路程,老爷却怕我们到那边水土不服,所以要早点启程。
由于我是相公了,也该坐在车厢里,所以这次的马车较大,装饰却不华丽——怕被贼惦记上。
与父母告别后,我上了马车,文远已经在里面等候。见到我这个哥哥,他向我作揖,我同样还了一礼。张铁柱陪在文远的身边,见到我也不敢坐着,只是车厢不高,不允许他站着。我让他坐下,说君子之肚岂是小人能猜测的?
张墨墨陪我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是看着我从下人到这个地位的,她眼神不太友善地看着张铁柱,又给我按摩捶背。张铁柱似乎是不好意思了,说要出车厢透透气,便不再进来了。
张墨墨见张铁柱走了,对我说道:“公子,今日起来得早,我想张少爷也是不太有精神的。眼下多出了空位,又有软榻,不如公子与张少爷躺着歇息一个时辰?”
文远把手中的扇子一拍说好,那是他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扇子。至于是什么材料我并不懂,他其实也不懂,说得直接点他不会用扇子——配合文人的气派罢了。
张老爷也给我配了一把,与文远的一样,但我比较会用,然而现在放在袖中——天气微凉,要扇子作甚?
我与文远躺下,现在显得有点拥挤了,张墨墨便来到我的侧边坐下,总算是空旷起来。我挺喜欢张墨墨在我身边,有一股女儿香,闻着的时候是极为舒坦的。
都说君子爱美人,难道就是这股香气的缘故?那不就是妖精了么?
我也没有继续多想,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马车忽然摇晃起来,把我与文远惊醒了。文远十分气恼,拉开帘子就要喝骂,却被人扯了下去。我那时在他后面,看得真切,是被一只手给扯下去了。
“都出来!”外面有人在吩咐我们。
我那时不敢反抗,带着张墨墨下马车,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大片亮光,在人们的手中摇晃。
虽说天下不太平是除了皇帝众人都知道的事情,然而真的有劫匪站在自己面前时,我还是完全蒙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匹劫匪似乎训练有素,还扛着一面黑旗,上面只有两个红色的大字——氓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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