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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经消磨的是时间,在三伏天马上就要过去的时候,猛然变得更热,马夫门口的两株大柳树无精打采的卷起了叶子,露出叶背后的白面,不再复盛春时的葱茏青郁。
马总管新官上任,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接手府里的账簿,正愁没有一个趁手的下属使唤,李玉的出现正好补了这个缺。马东亭家是马府的家奴,祖上姓什么,马东亭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了,他也只是在小时候听祖父曾经提起过,被人叫做马东亭时间长了,也就忘了本家的姓氏。
能被主家赐姓,是一种荣耀,马东亭不同于李玉这等外来人,他是家奴,身家性命都交到主家手里的,做错了事,是打是杀,也都随主子的喜好。
头几天,马管家只是让李玉跟着他,熟悉府内的大小事务流程,李玉也小心地打量着,有不懂的地方,偶尔也会提出来,马东亭也不烦,特别在知道李玉能识文断字后更是看重他。
乡下人,没那么多事,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代一代守着几亩田地,若是遇到丰年,打个好收成,能过个好年,若是碰上个旱涝或者蝗灾,地里见的少,那就出去做点工,好歹也能保住一家子不饿死。
李玉族里有个落地的秀才,四十岁之前一心考科举,农活一点也不会干,临老了,眼看着科举无望,也就断了那份心思,但家里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眼看着就要过不下去。
村里人不忍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饿死,于是就翻修了村口的破庙,让秀才在里边教教孩子读书,村里的人每年筹些粮食,不至于秀才饿死,李玉的字就是在那里学的。
等李玉差不多熟悉了,马管家也开始将一些小事情让他去做,府里下人的吃穿用度,检查检查院子茅房花园的清理,这里面没有多大的油水,马管家也懒的亲自去。
眼看着月末,马管家忙着计算这个月的账簿,恰好手头上又有一件不得不立刻去做的事,就道:“李玉,你去找一家送菜的,价格不能太离谱,但是每天必须按时送到。”
李玉问道:“菜不是一直由老王头送吗?”
马管家叹了一口气,道:“也该他霉,送了几十年了也没大事,前儿个,早上送完菜回家,一头栽在大路上,没钱治病,咽气了。”
跟着马管家有些日子,李玉知道马管家的叹气绝对不是因为同情,顶多算得上兔死狐悲。
老王头好歹是平民,在士农工商里算是排第二的,而他们呢,是贱籍,指不定哪天哪位主子不高兴了,小命就交代了。
李玉答道:“我这就去,马管家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
马东亭停下手中的笔,想了一下,道:“对了,下午大少爷要出门,你去安排一辆马车。”
“是”
“玉哥出门啊”
“恩”
看门的见过李玉几次,也留了个心,知道这是马管家的人,每次说话也算客客气气的。
李玉从角门出了马府,正门除非是极其重要的人物来府上,再不然就是家族的继承人取正妻才会打开。
到了南市,李玉来到一个菜摊子前,对卖菜的中年人说道:“老哥,送菜不送?”
之所以选这个摊子是因为这摊主看上去身强力壮,能跑夜路,不然找个年轻的或者上了年纪的,不长久。
那中年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玉一眼,对李玉道:“你是...马府的?”
李玉笑着点点头,道:“大哥好眼光,府上缺个送菜的,我们管家让我来看看。”
“送,送,小哥快坐。”中年人大喜道,给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送菜,一次顶他几天卖的,也不用现在这样风吹雨淋了,赶忙将屁股下边的小木墩子搬到李玉身前,又用袖子扑打了两下,笑着道。
李玉坐了,笑着道:“每日早上五更天时必须将菜送到府上,菜必须得是新鲜的,这点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每天差不多也是这个点过来”
“价格公道吧?”
“嘿,小哥看着面善,就市场价,你看怎么样?”
李玉笑着看着中年汉子,这人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人却不傻,用市场价蒙混一下别人还行。
他人虽然才十四岁,见识却不少,若不是家里穷,没个说煤的,说不得现在已经娶了媳妇了。
李玉摇摇头,道:“你这人心不诚,市场价,亏得你也敢要,算了,我再去别处看看。”
中年人急了,知道李玉虽然看着年轻,但是也不是能随便糊弄的,偷偷塞了两吊铜钱,道:“小哥小哥,你先等等,价格好商量,好商量。”
李玉掂量掂量了手心里的铜钱,往腰里一塞,道:“不是我这人不近人情,你也知道,我们府上用度大,积少成多,里边的利润大着呢,这样吧,我也不欺负你,让二厘。”
中年人顿时苦着脸道:“小哥,我们本就是小本生意,起早贪黑的,哪有二厘的油头,一厘,真的不能再低了。”
李玉也清楚中年汉子说的话虽然不尽详实,但也想去不多,之前的老王头也是让价一厘,于是点头道:“那行,从明个早上就开始送菜,你先收拾了东西,先随我到府上去认认门吧。”
“好咧,多谢小哥啦,东西不用收拾,我回去叫家里头的看着就行”
等着中年汉子回家将媳妇叫了过来,李玉领中年汉子认了马府的门,嘱托他从明天开始送菜。
又去知会了马夫,让他们准备一辆马车,之后直奔账房。
“管家,都办好了。”看到马管家依然屁啦啪啦地打着算盘,李玉轻声说道。
“恩,你先下去吧”
李玉并没有离开,脸色犹豫地看着马管家。
马东亭见李玉没走,皱着眉问道:“还有事?”
李玉拿出腰里的一吊钱,犹豫地道:“管家,这..这是那送菜的硬塞给我的,我..我不敢要。”
马管家呵呵笑着接过李玉手上的一吊铜钱,而后严厉地道:“让你办个事怎么能抽水,好了,下不为例,下去吧。”
李玉点点头,关上门,退了出去。
摸摸口袋里还剩下的一吊铜钱,李玉心里既忐忑又兴奋,自己多少能给老爹减轻点压力。
“哎,那谁,你过来”
李玉正要回去,突然瞥到不远处马雍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这位二少爷也实在窝囊,近段时间熟悉了府里的事,李玉也听说了不少有关这位二少爷的闲话。
没娶亲前在家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老太爷宠着,大夫人护着,但自从成了亲,地位一落千丈。
整天被自己妻子骂的抬不起来头,家里也没个人敢去过问,具体的李玉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传闻他的那位娘子的娘家势力大的连马家都惹不起。
看现在这怒不可遏的模样,肯定又是被自家老婆教训了,不敢对老婆发火,只能从府上的下人身上出出气。
“二少爷”
“马东亭呢?”二少爷斜了李玉一眼,闷声问道。
李玉看二少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耍弯弯绕,高声道:“在房里核算账簿呢。”
账房的窗子是开着的,马东亭也知晓了二少爷来这了,赶忙跑了出来,陪着笑道:“哎呦,二少爷,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啪”
“哎呦,二少爷您这是?”
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是马管家反应过来后依然讨好地看着马东亭,二少爷在二少奶奶跟前再抬不起头来,但是捏死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这点道理马管家心里明白的很。
“我问你,门口那辆马车是不是给大房准备?”马雍依然不依不饶地道。
马东亭点点头,道:“是啊,那是大少奶奶昨儿个就派人通知的。”
马雍怒极反笑,一脚将马东亭踹倒在地,道:“真有你的,我前天给你支几两银子你磨磨唧唧的,现在大房屁大点事你倒是勤快。”
“二少爷,冤枉呢,不是小的不支给您银子,实在是二少奶奶前些天不让小的支给您银子啊”
不提二少奶奶还好,马雍一听到马东亭提那只母老虎,立刻抬脚就踢跪在地上的马东亭,一边道:“我让你还提,还提,银子的事..本少爷就不说了,本少爷用个车,竟然没有,你这个狗奴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踢死你。”
马管家根本不敢反抗,为了让二少爷出气,声嘶力竭的喊着痛,心里却是希望少爷能快点。
马管家是李玉目前的大靠山,哪能看着他挨揍,就要上前去拦。
只是马雍平日花天酒地早就掏空了身子,最近新婚燕尔,房事之上对妻子唯命是从,哪敢不勤于劳作,一番剧烈的运动加重了身体的负担,更是雪上加霜,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李玉赶忙上前扶着,道:“少爷消消气,别气伤了身子。”
“什么玩意儿,滚一边去”马雍猛地一推,将李玉推开。
李玉低下头的眼底闪过一丝凶光,但是嘴上依旧说着:“是是是。”
“二少爷若是还不解气,不妨打小的两拳头,或者踹小的两脚,小的皮糙肉厚,不碍事的”李玉和颜悦色地道。
马雍愣了一瞬间,笑着道:“呦呵,你小子也是个贱骨头啊,咦,你不是上次那个..”
李玉忙补充道:“送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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