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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军报被火速送进清水堡，罗玉章拿着军报吓呆了，去年秋天他见识过蛮子铁骑的厉害，苦水井卫堡的三百士卒不到半个时辰，全部横尸蛮子的刀下。
就算他的清水堡又怎么样。要不是刘大帅把徐千山和他的亲兵卫队全都派到清水堡来，恐怕清水堡早就被攻下了，
即便是付出徐千山和亲兵卫队全军覆没的代价，蛮子骑兵最后还不是从清水堡穿城而过，大摇大摆地进入草原。
罗玉章不是什么将才，胸中全无韬略，他所做的只有将军报上报刘渡，然后关闭清水堡大门督促士卒日夜巡防。
刘渡闻报后，闭目沉思良久，慢慢道：“外面的肉吃不到嘴里也就算啦，这碗里的肉可不能再被人抢了去。”司马智道：“大帅的意思是放弃苦水井这几个卫堡？”
“这冀州虽说有大军八万，可是真正能上得战场的兵卒也不过五万人，这五万人可是我刘家立足冀州的根本，不可有丝毫闪失，这次蛮子军力二十万，可都是见惯了厮杀的狠角色。
咱们可不能把自家的儿郎送进虎狼口里。为今之计，只有收缩防线，把人都调进清水堡加强防卫才是上策，至于戈丹卫堡、铁石山卫堡和那个苦水井卫堡，
乃是接敌最前线，不可轻动，这些卫堡一撤蛮子可就直扑清水堡了，留下这些卫堡，也能挡档蛮子的路，就算是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大帅，这三个卫堡人数加起来人数也不足一千人，如何挡得住蛮子？大人忘了去年苦水井卫堡的士卒被蛮子屠戮殆尽的事了吗？”
“军师勿忧，军师可还记得苦水井那边还有徐家的五千红军？嘿嘿嘿，听说他们还叫嚣什么‘打倒土豪劣绅’，这不是公然造反吗？
也好，这次就叫他们尝尝蛮子的厉害，等他们打得昏天黑地，老子就把大军调上去，管他什么蛮子、红军，一律斩杀！”
“可是大帅，这个徐千秋不是个庸才，未必看不出大帅的用心啊。”
“看出来有什么用？难道想投降蛮子吗？那更好，家里出了叛将。那徐祜还有什么脸面在帝都待下去。”
“唉”司马智暗自长叹一声，张了张口，终究没能说出什么。
命令当天夜里就传进各个卫堡，内容很简单——各卫堡原地坚守，擅自后退者杀无赦。
战争机器迅速转动起来，整个冀州当夜无眠。
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
晋怀帝司马炽一脸憔悴，他才四十几岁，但是已然白发斑驳。
冀州军情急报送到了。三省六部集中到青龙殿商议。
商议了一个时辰也没统一意见。主战派和主和派吵成一团，但主战派和主和派内部也是吵得不可开交。
主战派魏国公刘鼎要求皇帝立即向冀州方面增兵，统一由刘渡节制，
全力抵御外敌。但同为主战派的宁国公徐祜则大骂刘鼎趁国难之际扩充自己实力，要求共同推举德高望重的将领率领冀州大军与敌决战。
至于主和派更是花样百出，有主张立即择公主和亲的，有主张缴纳金银财宝进行宣抚的，甚至还有主张斩杀冀州校尉以上军官以平息白匈奴怒火的。
当然后者被刘鼎和徐祜当着皇帝的面用笏板狠揍了一顿。
司马炽心中哀叹不已，每个人都作出一副为国尽忠的嘴脸，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人真正为了这个帝国打算。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这些家伙全都斩杀。
“如果可以”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当然不可以，大晋的军队、赋税、财政几乎都被各个派系的人把持着，甚至在五年前就连他的禁卫军和内侍都有他们的心腹和耳目。
他心里很清楚，之所以他现在还是皇帝，那是因为各个派系的势力相互间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谁也没有绝对的优势，所以他们需要他做这个皇帝，协调各个派系的关系。如果某个势力出现一枝独大的局面，那么，他的命也就到头了。
“明日早朝再议。”司马炽无力的说。
世家有世家的算计，皇上也有皇上的运筹。
帝都皇宫，妙香殿。
司马炽疲惫的靠在软榻上。
殿门轻轻推开，一名年轻美妇走进来，虽然她只穿着一身后宫女眷常穿用生丝便服，但在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端庄华贵。她就是皇妃慕容青莲，
她原本是北方鲜卑人慕容世家的女儿，大晋国事式微后，司马炽为了稳定北方，才重金礼聘鲜卑大族慕容氏。而慕容氏为了在鲜卑人中对抗日益壮大的拓跋氏，
也愿意和大晋结为秦晋之好。这是一场*裸的政治联姻。本来作为政治联姻的女子很难赢得帝王的垂青，
大多会在后宫孤独一生，但这慕容青莲不但生的国色天香而且智慧聪颖，更难得的是性情温婉。因此深得司马炽宠爱。
慕容青莲双手捧着一盏金丝细瓷汤盅走上前来，
轻声说：“陛下，臣妾知道陛下今日为国事*劳，可惜臣妾身为女儿身不能为陛下分忧，只能为陛下调制一盅莲子蜜粥，为陛下去去心火。”
司马炽接过汤盅，浅啜了一口便放在旁边的几案上，叹息道：“朕心里烦啊，朕空有天下，却连一个忠心的臣子也没有，每日里都看着他们勾心斗角，还要视而不见。他们真当朕是三岁孩童不成？”说罢气的连连咳嗽。
慕容青莲急忙过来用手轻拍他的后背，怜惜地说：“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不可为琐事伤身啊。”
司马炽苦笑着摆摆手，道：“这可不是什么琐事，是涉及我司马氏千秋大业的大事啊。对了，朕还要你帮着拿个主意，你觉得冀州战事该如何着手？”
慕容青莲如同猫儿一样，软软的偎依在司马炽身上，微笑道：“刚才臣妾在烹制蜜粥的时候，想了一会冀州的事，其实三省六部的官员们不顾社稷安危，争执不下，
无非想捞点好处，扩充自家的势力，那些一心为国的人反而因为毫无根基，到不了皇上近前，报国无门。这次青龙殿议事，那些朝中官僚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寒心，
将来大晋若要恢复太祖皇帝那般的风光威仪，便不能依靠他们。”说罢，站起身来，轻移莲步，走到司马炽面前，盈盈下拜。
“臣妾曾建议陛下分三步走，十年内必然横扫帝都各大世家，恢复司马氏的无上皇权，
如今第一步已经完成，这第二步，时机就在今日。臣妾恳请陛下下旨加封冀州校尉徐千秋为果毅将军、冀州副都督。”
司马炽微微惊愕，这徐千秋是帝都徐家的子嗣，而徐家是垄断皇权的帝都几大世家之一，
此时加封徐千秋岂不是帮助徐家做大吗？
但他也知道慕容青莲历来聪慧过人、心机极深。此时提议加封徐千秋必有深意。
六年前，当慕容青莲从雪域草原远嫁中原皇室，司马炽只是惊叹她的美丽，但不久，慕容青莲就在床弟之欢时，向司马炽进言三步走恢复皇权战略，
司马炽就开始暗暗钦佩她的韬略和手腕。这第一步便是清除皇上身边的异己。
其时，司马炽的皇帝宝座已经视同傀儡，就连皇宫侍卫和太监宫女中也掺杂进各大世家的心腹细作，各大世家对皇帝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慕容青莲入主妙香殿后，便以自己从草原带来的陪嫁侍卫和宫人为班底，又巧使手段拉拢了一批禁卫军军官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待其羽翼渐丰后，便适逢其会出现了投毒事件。
那夜，慕容青莲与司马炽夜饮赏月，宫人进奉鸡汤，
正当司马炽要饮用鸡汤之际，慕容青莲却发现鸡汤与平日里的香气略有不同，便阻止了他，命宫人试饮。结果，宫人饮下鸡汤后，立即暴毙。
慕容青莲早已把与各大世家有往来的宫人侍卫暗中调查清楚，当即一声令下，妙香殿人马以清查刺客为名，将其全部抓捕，尽数绞杀。
各大世家闻讯后也只能徒呼奈何，毕竟投毒皇室，视同谋反，都忙着撇清关系，自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随后，皇宫从大晋各地军卒和皇家宗室中择其悍勇忠心者入宫充当禁卫军，从此，皇宫的禁卫和侍从便牢牢的控制在妙香殿之下，各大世家再难涉足。
妙香殿还网络了大量江湖人士，刺探侦缉朝中官员和边疆将领，五年的时间，妙香殿早已在大晋编织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在这五年里也并非风平浪静，
也有不少官员上奏弹劾慕容青莲后宫干政，要求将慕容青莲打入冷宫，但每次都被司马炽都以鲜卑慕容氏兵马强劲，处置慕容青莲会引起边衅为由，顶了回去。
再有不知进退者，下场便无比凄惨，要么被人行刺曝尸荒野，要么不法行为的证据被提交御史台，后果便是逮捕下狱。
渐渐地，大晋朝中官吏对妙香殿无不闻之色变，就算是帝都的世家也心生惕然。
这第二步，便是在军队中培养忠于皇室的年轻将领，尤其是与骁勇善长的北府军有渊源的将领更是重点培养对象，
但问题是，现在帝都各大世家的家主无不是出身于北府军的武勋，北府军中的年轻将领大部分是各大世家的子弟，所以，这件事一直被搁置下来。
如今慕容青莲提议重用徐千秋。司马炽未免犹豫。
“陛下，这徐千秋在冀州暗自组建了一支强兵，号称‘红军’，虽然还没有正式与蛮子开过战，但据臣妾在冀州的眼线来报，
这支军队的训练方法与咱们大晋的兵将截然不同，士气不可同日而语，真若是上得战场，恐怕不输于当年谢玄的北府军啊，现下，冀州都督刘渡和宁国公徐祜早就把眼睛盯得死死的。都想据为己有。
如陛下不借此机会取之，怕是将来遗祸无穷啊。”
“这我倒是听说过，还知道他为了建立这个什么红军不仅收留了白匈奴的逃奴，还胆大包天袭击了雅各布的养马部落，倒是好胆色。”
“陛下，这等虎狼般的人物，如不收入麾下，一旦为别人所图，必成劲敌啊。”
“
可是，这徐千秋要是得势之后，也势必成为新的豪强，岂不是成了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陛下岂不闻兔死狗烹？
徐千秋若要成事，必得七八年之后，在此之前他是离不开陛下扶持的，等到了时候，陛下便提前下手收拾他，
那前朝的谢玄、当今的杜威，也曾气焰熏天不可一世，如今又如何？剥夺兵权之后，还不是一个抑郁而终，一个在府里整天烂醉如泥，混吃等死？”
“那徐千秋是宁国公的人，又怎么会忠于皇室呢？”
“其实徐千秋并不是匡扶皇室的上佳人选，但是，为今之计，有些事也不可强求。
陛下请想，那徐千秋本就是宁国公府上的人，他所建的军队自然也就是宁国公的私军，徐祜想要红军岂不易如反掌？为何还要盯得死死的？
徐祜为何要派徐千琳千里迢迢的到冀州接管红军而不是徐千秋？徐千琳又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死在冀州？还不是因为他们徐家根本就是面和心不合！
陛下只要重用徐千秋，那其必为徐家所猜忌，恐怕近几年徐千秋便是不忠心也不行了，别忘了，徐家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徐淝。
只要拿下徐千秋的红军，非但是对徐家的分化，对冀州刘渡也是个牵制，冀州不稳，魏国公刘鼎就不敢太嚣张。”
“看来，徐祜、刘鼎毕竟是武夫出身，虽是野心勃勃，终究气量不足，难成大事啊。”司马炽轻叹道。
“对了，爱妃，你说徐家面和心不合，莫非其中有什么缘故？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陛下，这是家长里短的琐事，只有女人家闲聊才会说，陛下九五之尊又如何与闻呢？”
司马炽大笑道“也罢，心事已了，今夜就与爱妃聊聊这家长里短的琐事！”说罢，揽过慕容青莲倒在御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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