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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南城警局。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纤细的秒针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它不知道的是,任由它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跑出周遭那个巴掌大的圆。
“操他娘的!”大左将那沓厚厚的案卷摔在桌上,破口大骂,“咱们辖区半年里居然有三个孩子被开颅取脑!要是让老子查到是哪个天杀的变态王八蛋干的,老子一定要亲手把他剁碎了喂狗!不不不,拿这种杂碎喂狗简直弄脏了狗的嘴!”大左本来就嫉恶如仇,近来他即将升格当爹,便更容不下这种伤害儿童的事情了。
我低头翻着文件,不以为然地说:“算了吧。咱们国家司法各方面虽然都糙了点,但好歹也是法治社会。就算捉到人也要按程序办事,由得你胡来啊?再说了,这几个案子的犯罪现场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咱们连凶器是什么都推断不出来……”
大左顿时颓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罗队阴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我和大左相视一眼,说:“难不成……”
罗队眉头深锁,点头道:“没错,昨晚又发生一件儿童被开颅取脑的案件!而且这次被害的孩子大概只有六七岁!”
犯罪现场早早就被保护起来了。
法医陶夭夭见了我们就直摇头,说:“跟前几件案子一样。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没有第二个人的指纹、脚印。其他的要回实验室进一步检验。但是情况相当不客观。”
我看见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问:“是不是有其他发现?”
陶夭夭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罗队、大左和我像在黑暗中看见了灯塔。
陶夭夭说:“我在这孩子的指缝里找到一根黑色的猫毛。”
“唉!”大左难掩脸上失望,他遥遥望了尸体一眼,说,“这能说明什么呀?这孩子身上脏兮兮的,肯定已经在街上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是他之前跟流浪猫玩耍的时候留下的。”
陶夭夭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刚才才没提起。好了,我先回实验室了。有什么进展再通知你们。”
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尸体的时候我还是抖了一下。那具小小的躯体就这么无助地躺在干涸的血泊中。孩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惜眼中只充盈着空虚与不甘,没有丝毫生气。
突然,我看见那孩子咧嘴冲我一笑,笑得那么诡异,笑得那么令人毛骨悚然。随后竟有两行红艳艳的血泪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
我只觉脑袋轰的一下,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罗队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尸体!”我心说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尸体,但确实是第一次见尸体冲我笑啊!我颤巍巍地抬手指着童尸说:“他,他……咦?”那孩子脸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血泪?
我不甘心地说:“我明明看见那尸体冲我笑了笑,然后下了两行血泪!你们没看见?”
罗队更加不耐烦:“你也知道那是尸体啊?尸体怎么可能又笑又哭?”
我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可不希望队长把我送去看心理医生。
离开之后我偷偷拉住大左,又确认一遍:“你刚才真的没看见那孩子的尸体笑?”大左道:“当然没有啊!我看啊,你是因为这半个月都睡不好所以神经衰弱出现幻觉了!”
半个月前我的租屋附近搬进来一家恶邻,这家人经常半夜三更制造噪音,而且不管怎么沟通他们都死性不改,搞得我们旁边几家人怨声载道。我一听大左这么说,马上释怀,说:“八成是这样。唉,看来我真的要搬家了。你知不知道哪有好一点的房子招租?”
大左说:“巧了。我们家对面的房子正好又找房客了。是一栋三层洋楼。房东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老太太自己住一层,外租一层。不过有件事情很奇怪。”
我好奇地看了大左一眼。他接着说:“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房子之前的租客没有一个能居住超过一个月的。”
我倒没多想,说:“那附近安静吗?”大左点头。我说:“安静就行。其他都无所谓。今天下班我就跟你去看房子!”
房东韩老太太是个独居老人。身子娇小,慈眉善目。她知道我有意租房后很高兴。
韩老太太的丈夫早逝,现下一双儿女都在加拿大,能见面的机会很少。韩老太太经济宽裕,租房目的不在收租,更多是想找人作伴。因此她开出的价格非常便宜,一整层楼的租金居然跟我现在居住的单间的租金差不多。
三楼有卧室,有书房还有一个娱乐室。里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我自然相当满意。
我怕被人捷足先登,当下就付了半年租金。因为天色已晚,我决定先回原来的租屋睡,明天再搬过来。
从韩老太太家里出来的时候,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大左执意要送我出路口。
路过一扇玻璃门的时候,我用眼角瞥见玻璃中我身后紧紧跟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身,然而我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几缕凉风卷落叶,半个人影都没有。
大左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了?”
我愣了半晌,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好像又有幻觉了。唉,我真的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听见那家人又开始弄出“咚咚咚”的声音,也不知是在砸什么。我很生气,想要起来骂人,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完全动不了。
我一阵心慌,知道自己是被鬼压床了。我忙在心中默念六字真言。
可是我默念了十来遍,身体还是动不了,不过意识倒是越来越清晰了。我能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很有规律地在我的心口上一蹦一蹦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外一阵嘈杂,有人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我知道肯定是别的邻居找那家人理论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可喜的是我眼皮的厚重感终于慢慢减轻,我尝试着抬了抬眼皮,居然一下就把眼睛睁开了。
我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绷直身子,面无表情地在我身上一跳一跳……他,应该说它,它的脑壳缺了一部分,殷红的血像丑陋的蜈蚣,慢慢蜿蜒滑过它的脸庞。即便如此,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家伙跟我白天见到的那具童尸长得一模一样!
我下意识地骂了几句脏话。嘿,早知道睁开眼睛会看到这样一幅渗人的景象,我还不如一直老老实实地闭眼睡觉呢!
我想起身逃跑,无奈身子还是半点都动弹不得。我心想这种小鬼死了还在人世徘徊,定是要么有冤,要么有怨。便问它来找我是不是希望我帮它找出真凶。
小鬼乌溜溜的瞳仁像触电般颤抖了两下,突然不再跳跃,缓缓转过脑袋,一脸幽怨地看着我。良久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看着它的眼睛我忽然感到有些心酸。我不再觉得这个小鬼可怕,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它可怜。
我叹了口气,说你放心吧。办案惩凶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于法的。
不料这小鬼听到“绳之于法”四个字后突然又面无表情地在我胸口跳了起来。
我急了,说你该不会想让我帮你杀了那个凶手吧?杀人犯法的!
小鬼眼神涣散,微微摇了摇头,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没辙了,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鬼斜眼瞥了我一下,动了动嘴唇,但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我一下明白了,说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小鬼又轻轻点了点头,眉宇间浮出一丝忧伤和委屈。
我不再说话,开始揣摩小鬼的意思。突然,我灵光一闪,说难道害你的凶手是不可能被“绳之于法”的?小鬼蓦地停下。
我接着猜测道,那个凶手不在法律的管辖范围内,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人!小鬼一下就从我的身上跳下来,浑身发抖地看着我。这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终于可以动了,于是腾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小鬼的双臂,追问:“害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鬼哀怨地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忘记它无法言语了。
我怜惜地抱了抱它,说:“不管害你的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讨回公道的!”说出这句话其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不明白这小鬼明明形状可怖,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消除内心对它的恐惧,而且居然还夸下海口要帮它向另一个不知名的异类“讨公道”!
我隐隐觉得我的血液中,我的骨子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这种东西决定我不会害怕鬼魂,并且还有为冤魂怨鬼伸张正义的担当。
小鬼得到我的保证显然很开心。但话说回来,我不是很明白它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我柔声对它说:“人间的未了事就交给我了,你安心投胎去吧。”
小鬼冲我鞠了一躬。随后一抹淡黄的光束从它身畔轻轻柔柔地洒下。小鬼施施然走进光束之中,旋即消失不见。房中只余黑暗与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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