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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风场里,三哥正给大伙儿发着香烟。
“两人一支,打好眼儿,*妈,打冒了眼珠子给你挖下来。”
三哥发着烟,马上就有人打眼儿,有人找出藏在放风场里的火石,很专业地崩着火。这些人吸烟就跟做贼一样,两个人轮流着抽,吸一口还得马上用手把烟扇走。眼睛得瞟着放风场门外走动的警察。没人敢违反这里的规矩,因为一旦让警察发现了烟,大家就得停吸很多天。
三哥和顾拥军一人吸了一支,这也是规矩,因为烟掌握在三哥手里,这个监号也由他管事,所以谁吸多少他说了算。两个人躲在角落里一边吸着烟,一边闲聊着。
“拥军,你提审回来说的于警官是不是刑警队的于建中?”三哥问他。
“是。你认识他?”
“我*,这下你可麻烦了,这家伙是个狠警察,他办的案子一般都没有几个能活的。”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干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他还不剥你一层皮?”
“我说的真是实话。”
“你说是实话就是实话吗?得他听着是实话才行。你说那包是一个二毛子拣去了,也不知道姓啥叫啥,在什么地方住,那他听了不就是假的吗?”
“那我该怎么说?”
“不说呗。”
“可我已经说了,你说咋办?”
“这个事我也没想好。”三哥使劲吸了一口烟。
“对拉,我还说了,她可能是个小偷,上我车时手里还拿着一个青子。”
“你看见她拿青子了?”
“肯定是。三哥,我拉活时总能看见小偷,认识那玩意。”
“反正找不到人,这事就挺麻烦。”说到这儿,三哥往远处看了看,陷入一种沉思之中。
今年开春的时候,三哥正在家里喂鱼,他的一个手下给他带来一个女人,长的像俄罗斯的女人似的。
“狗子,你让三哥开洋荤也不能弄到我家里来呀。你三嫂子看见不扒你一层皮?”三哥笑着说。
“三哥,不是这回事,我嘴笨,还是让她自己说吧。”
“三哥,”这女人开口说了中国话,三哥一听笑了。
“二毛子吧?我还以为是个俄罗斯大妞呢?”
“三哥,小妹从哈尔滨来的,叫大霞。这是见面礼。”她递过来一沓钱。
“大侠?我都称不上大侠,你还侠个*毛?”三哥接过钱摸摸薄厚。
“是霞光的霞。”
“这还差不多。”
“妹子是个皮子,想在你管的这一片卖卖手艺,规矩我都懂,三哥你看行不行?”
“你们几个人?”
“我跑单帮。”
“这年头跑单帮的皮子可少见了。看来你是手艺不错吧?”
“一般吧,点还行,干十多年没掉过。”
“妹子,我看你这皮毛不错,不如三哥给你找个保险点的工作吧?”三哥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
“谢谢三哥。”
“大霞妹子,不如三哥包你吧?偷点钱不也就为了活的好点吗?”三哥看着卫生间的门,小声地对她说。
“三哥,不瞒你说,妹子偷钱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我老公,他进大狱了,我得弄点钱供他好好把罪打出来。”
“我包你不是一样赚钱吗?”
“三哥,我知道我这模样还能买俩好钱,可是,我一买的话,我老公还能要我吗?再说我这几年为他做的事不都白费了吗?”
“我*,你整的跟梁山伯与祝英台似的。”三哥心里还真的有点佩服她。
“三哥,就算妹子求你了。”
“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这钱你先拿回去。”
“这钱我不能拿,我不能坏了规矩。”
“也好。叫狗子给你找个地方先住下,明天就可以先干活。该拿的你拿,不该拿的不能拿。小事三哥给你摆平,出大事你自己就赶紧跑路。”
“谢谢三哥。那我就先走了。”
“好吧。”
看着狗子带她出去,三哥的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混社会的能摊上这样一个老婆真他妈的是一百万也找不出来一个。没等老公前脚进去,那些臭婊子后脚不是跟了条子,就是让兄弟们给“拥军拥属”了。这娘们还真不错。想到这儿,他摇了摇头。
“老公,狗子带那个娘们干啥来了?”三嫂子一边往脸上抹着化妆品一边问。
“是他那片市场里的一个小偷。”
“小偷?你看她那样,是个卖*的吧?”
“他卖不卖我哪儿知道啊。”三哥没好气地回答道。“给。”他把大霞留下的钱递给自己的老婆。
“有五千吧?”三嫂眉开眼笑地把钱收起来。
“臭娘们,一看见钱你就乐。”三哥站起身走到鱼缸前继续喂鱼。
自从看见了大霞,三哥的心里就象长草了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身边沉睡的老婆,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而且会像被电击一样浑身战栗,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但这个女人的确有些让他魂萦梦绕。
两天后,三哥自己开车来到狗子那片市场。
“三哥来啦。”狗子和他的几个手下站起身。
“嗯。狗子,那个娘们安排好了?”
“好啦,让她住东方红旅社了。”
“我*,你他妈的傻了吧?那么打眼的一个娘们,单独一个人住旅店还不让扫黄的给逮住?”
“我合计她也干不了几天,凑合凑合得了。说不定掏着大泡就挠杠子了。”
“得啦,真出了事你就傻眼了。赶快把她给我找来,我问她点事。”
“好的。她正在市场里干活呢,我打个电话把她叫出来。”狗子拿手机打个电话,很快大霞就从市场里回来了。看到三哥,她愣了一下。
“三哥来啦。”
“嗯。找你,走跟我上车吧。”
“你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有事。”
“有事?”
“嗯”
三哥打开车门,大霞跟着他上了车。
“狗子,我先走了。”三哥冲着狗子他们喊了一句。
“三哥,没事常来啊。”
三哥按按喇叭,一溜烟把车开跑了。车往西郊的方向开去。行驶了一会儿,大霞突然打破了沉寂:“三哥,找我到底有啥事?”
“我听狗子说你在旅馆住呢?”
“是啊。要不住哪儿啊?”
“那你还能干活吗?不出两天就让扫黄的给抓了。”
“那咋整?干一天是一天呗。”
“我给你找个地方吧,我在西郊有套房子,独门独院,你先住那儿吧。”
“三哥,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了,你要硬整的话,我就只能离开这儿了。”
“你想哪儿去了,我要想硬整,叫俩人绑上也把你*了。你放心,三哥没那意思,就是挺佩服你,真想帮帮你。”
“三哥不会是哄我吧?”
“在这儿一亩三分地上我用得着来虚的吗?”
“那倒也是。”
过了收费站,转个弯三哥就停下了车。领着大霞进了一个院子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屋里。屋里收拾的挺干净,家具也都齐全,就是久不住人有些发潮。三哥打开窗户,回头问了一句:“行不?”
“三哥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放屁,这是我留着躲事的地方。可不能告诉别人。”
“三哥,你这么照顾我,以后我怎么报答呀?”
“我们在社会上混,谁都有危难招灾的时候,万一我那天落难了,到你家能给我一口水喝,我就满足了。”
“你放心,真到那时候我供你吃住。”
“开玩笑。”三哥笑了笑。“大霞,我想问你,一个月你能偷多少钱?”
“那哪有准,也许一万,也许两万。”
“万一碰上大的呢?”
“我不拿大的,这些年我给自己定下了这条规矩,贪多嚼不烂。”
“你挺有个性,要我说一万、两万的就别偷了,不如找个地方上班得了。就是凭你这模样也得赏你个万八千。”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那个单位要我呀?”
“你看到东方不夜城做公关怎么样?”
“还是卖呀?”
“公关和卖不太一样。”
“还不是早晚的事,我不去。”
“不去就算啦,反正我是为你好。”
“谢谢三哥。”
“得啦,钥匙给你,我再把你的五千块钱还给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这钱是我的一点意思,我不能拿回来。”
“先拿着吧。你要真能发财了再给我。”三哥把钱给她递过去。
“三哥,我真不能拿回来,这不是破例了吗?”
“行啦。什么破不破例的,这儿的规矩我说了算。”
“谢谢三哥。”
“行啦,别虚情假意的。做饭有煤气罐,出去外面就是菜市场,往前走一百米是6路车终点,挺方便的。”
“三哥,你要是没事我请你吃顿饭吧?”
“真想请我?”
“嗯。我陪你喝顿酒。”
“酒店我吃够了,你要会做菜就在这里吃,算是庆祝你乔迁之喜。”
“我做菜还对付,那咱俩买菜去吧。”
“好,太好了。”
两个人买完菜回来,大霞很快就做好了几个家常菜。然后在附近的食杂店买了一瓶宁城老窖,两个人便喝了起来。
“三哥,妹妹敬你一杯。”大霞端起酒杯一干而净。
“酒能乱性,你可掂量点喝。”
“三哥,我干脆就喝多得了,然后你对我愿意咋地就咋地。”大霞假装试探三哥。
“瞎扯啥?我今天没有那种想法,我也不想那么干。咱俩慢慢喝,你能喝多少就多少。不能喝咱就不喝。”
大霞看看三哥,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我想多了。三嫂子一定是挺不错的吧?”
“*,老爷们那个不是看着别人的老婆好。”
“你也是?”
“你让人家心里有点想法还不行吗?”
“你真实在。”
“我心里要是没有点想法我能管你这破事吗?但你绝对放心,我绝对不会霸王硬上弓。”
“其实你真要上、我也没有办法,我又不能去告你*我。咱俩纯粹是他妈的绿林好汉碰到武林高手了。”
“那咱俩就玩点高的,看我能不能征服你。”
“你整的像许文强似的,我可不是冯程程。”
“我知道,你不是大霞吗?”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三杯酒下肚后,三哥的眼光变得有些放荡起来。大霞的确挺性感,如果做个鸡绝对是个高级的,可她选择了做小偷,实在是可惜了她的模样。三哥慢慢地喝着酒,脑子里却在认真地想着这个女人,他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野性的张狂。
大霞端着酒杯,张开微翘的嘴唇,露出白玉似的牙齿,慢慢地品酒。她用眼睛的余光盯着三哥的眼神。三哥不动声色地喝着酒,显然,他尝过很多女人的味道,练就一身久经沙场面不改色的定力。在这个妖艳的女人面前,他竟然可以一点不露声色地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连见多识广的大霞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个流氓大哥居然这时候倒像个绅士。
这时,三哥的眼光突然盯在大霞的左手脖子上,说来也巧,那只鲜红的小燕子这时正好一抖一抖地显露出来。
“鸽子血、朱砂文的吗?”
“是,你也懂。”
“我看看行吗?”
“嗯。”大霞把左手伸过来。
三哥抓着她的手仔细地看一会儿。
“真漂亮!谁给你文的?”
“我老公。”
“手艺不错。”三哥用手在那只小燕子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不喝酒不露出来,是吧?
“也有点痕迹。”大霞让他摸得心里有点痒,轻轻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三哥,再喝一杯。”大霞给他又到了一杯酒。
三哥沉溺在一种虚幻的景象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他的初恋,那个曾经跟他山盟海誓的叫燕子的小女孩又来到他的面前。他用针在燕子的胳膊上文了一个双飞燕,然后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上了一个深深的爱字。可那一段无法说清的情感,却随着三哥第一次进少管所而涅槃羽化,乘鹤归去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三哥,大霞的脸庞竟然泛起了一层红晕,眯缝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很煽情,胸脯鼓涨涨的跌宕起伏,那娇滴滴的模样真有点像第一次偷情的小家碧玉。这种令人几乎虚脱的韵味让三哥有点手足无措,从沉溺的梦中又醒过来。
燕子走了,这么多年一点音信也没有。留给了三哥一份永远的牵挂。三哥使劲喝了一杯酒,然后像雕塑似的凝固了,他的心像被生生剜去一样,火烧火燎的疼痛难忍,他不知道燕子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太稚嫩了,可他就是不能忘记那一段。
“抽支烟?三哥。”
大霞拿出一盒烟递给三哥一支。这一叫到彻底唤醒了沉浸在迷惘回忆中的三哥。他接过烟吸了几口,清醒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对大侠说:“妹子,三哥还有点事,先走了。”
“你喝好了?”
“好啦。”
看着三哥开车离开,大霞的眼泪像连线的水珠簌簌地滚落下来,她没想到在风尘之中竟能碰到这样的好男人。这一对江湖儿女由这一顿小酒把彼此信任的新贴近了一些。三哥走后,大霞也收了酒瓶子,仰在椅子上,用手指托着粉腮,心里想着心事,眼睛百无聊赖地望着棚顶发呆。
顾拥军像幽灵似的飘飘忽忽出现了,很显然无意间他把她带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她肯定像个风中摇曳的纸人哆里哆嗦地摸索着前进着。
“三哥,你想什么呢?”顾拥军问。
“没想什么。”三哥掐灭了手里的烟屁。抬头向四周看看。一种悲伤的表情挂在他的脸上,这让顾拥军感到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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