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分田到户（9）
烧好砖之后，郑小满和张解放第二年又攒点积蓄，在自留地上盖起三间房。本来自留地也是可耕地，是不允许在上面建房子的，但是，村里又没有多余的宅基地批给张解放，他就擅自作主，将房子盖在自留地上。大队支书李耕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把房子盖在他地里，他就不管。说实话，管也管不了，一分田到户，世袭下来老宅基地也都归个人所有了，从一家划给另一家是不可能的事，要是全村强行统一规划，又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力量，村里的老宅基地调整不了，他又给别人批不了宅基地，也只能随村民的便。给房子上梁这一天，张解放还让郑小满专门看着张跃进，不让他在一旁甩鞭子。但是，他们还是没逃过一劫。黄一口把这事告到了乡政府，乡政府才不管那么多，只要是没有办宅基证的，在可耕地上建房子的都得一律拆除。正要上房梁时，乡政府过来一帮人，三下五除二，把刚垒起来的墙壁就推倒了，一时，乱得一塌糊涂，郑小满也哭昏过去了。过三天后，张丰田带着张解放，拿着两条烟去乡政府一趟，还是没批下来宅基地，张解放横下心来，不管有没有宅基证，这个房子都要盖起来，重盖时，张解放的弟兄几个都把钢叉等家伙准备好了，只要乡里再来人扒房子，他们就准备和他们拼命，可是，直到他们将房子建起来，乡里也没来人。
盖好房子没半年，郑小满又怀孕了，这是计划生育工作的*时期，提倡一对夫妇只要一个孩子，可是，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按规定，这个老三必须流产。但是，前面两个都是女孩，大的是张满星，二的叫张满意，张解放和郑小满一心想要个儿子，怎么会主动去做流产呢，即使他们愿意，老张家还没孙子，张丰年和张吴氏也不会同意。从怀上孕，张解放和郑小满惟恐被别人发现了，郑小满就不敢出来干活。张吴氏还嘱咐张满星和张满意：“要是人家问你妈为啥不出来干活，你们就说她病了，你们一定要记住这样说啊。”越是这样，别人越是想打听他们的事情，郑小满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黄杨氏悄悄地问张满意：“你妈是不是病得挺厉害的？肚子都肿起来了。”张满意刚三岁，也不知道黄杨氏话的意思，她马上点点头，表示认可她说的。
黄杨氏把郑小满怀孕的事马上说给黄一口，黄一口愤愤地骂道：“奶奶的，凭啥我们家光出地，他们家光进地呢？”原来分地时有规定，是死亡的、出嫁的，吃上商品粮的，都要把地让出来，把让出来的地再分给新来的媳妇和出生的孩子。黄一口家都是女孩，他一想起来那地早晚都要归别人，他的心就像刀剜的一样疼。在愤怒之下，他又将郑小满怀孕的事告到乡里计划生育办公室。但是，在告发她之前，他在张丰田面前发过牢骚，张丰田提醒张解放：“你媳妇怀孕的事，可能别人已经知道了，你们还是趁早出去躲躲，要是等乡计划生育办公室的人来了，那孩子就保不住了。”
计划生育的事可不比宅基地，要是哪个乡里的计划生育指标超了，哪个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所以，计划生育工作每年都是乡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只要是二胎以上的，抓住一个，给人工流产一个，一个也不会放过，乡里一接到举报就派出几十个人来到张解放家，可是，张解放和郑小满已经人走房空。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气得嗷嗷直叫，下令将张解放的房顶拆了，将拆下来的木料全部拉走，一顶替超生罚款。按乡里规定，对计划生育超生户，父母有连带责任，张丰年家的粮食全部被拉走，牛也被牵走了。
计划生育是国家政策，人人都知道，超生是输理的事，所以，挖粮食和牵牛时，除了张跃进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甩鞭子外，张丰年家的人一个也不敢动。张吴氏内心又觉得委屈，她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张丰年一开始很坦然，他劝说道：“只要孩子能保住，挖走点粮食算啥，明年多收点就过来了。”但是，当小花花被牵走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泪水哗哗地往下流了，他自言自语道：“这是咋了，原来鼓励我们老百姓多生孩子，生的越多越光荣，现在突然连两个都不能生了，这是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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