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巨星陨落（8）
从预防地震开始，村民夜里都不敢在屋里睡，张吴氏和大儿子一家挤在一个用玉米杆和朔料布搭的棚子里。张土改、张互助和张跃进在不下雨时就睡在麦场里，下雨时就躲进麦秸垛下面的洞里，麦秸垛本来没有洞，是他们为了躲雨才掏出来的洞。只有张丰年还睡在牲口棚里，因为从预防地震开始，天就不断地下雨，即使在牲口棚外面搭个棚子，不是这儿漏就是那儿漏，睡到外面很不舒服，再说，他还要夜里喂牲口，极不方便，睡在牲口棚里也是他无奈的选择。他给人们说，你们害怕死，我不害怕死，我就睡在牲口棚里，看能把我砸死不。要说他不怕死，那是瞎话，他每天晚上在睡前都将一个酒瓶子倒着立在一摞砖上，只要一地震，酒瓶子就会立刻倒下来，他也就能及时跑出来。自己的安全解决了，他又将牲口的缰绳都系成活扣，只要他站在外面一吹口哨，牲口们马上就能挣脱缰绳跑出牲口棚。他觉得这个办法万无一失，睡起来特别放心大胆。一天夜里，天降瓢泼大雨，他正酣睡着，酒瓶子突然倒下来，酒瓶子摔下来的声音把他从甜梦中惊醒过来，他顶着一个床单就冲出牲口棚，他随即使劲吹几声口哨，牲口们立刻从牲口棚里窜出来。大雨把空气中的炎热冲下来，夜里的温度很低，他冻得直打颤。但是，马上要地震，他又不敢回到牲口棚，只能在外面被雨淋着，直到天亮，地动山摇的那一刻也没有到来。结果，他和牲口都被大雨浇感冒了，一直迷糊好几天才醒过来，在迷糊中一直喃喃自语，“没地震吗？”醒来时他还喃喃自语道：“没地震吗？”张吴氏说：“你光说胡话，啥时候地震了。”张丰年说：“没地震，那酒瓶子咋会倒下来呢？”张吴氏说：“没地震，没人动它，他会倒下来吗？八成是老鼠碰倒的。”张丰年突然明白过来，他恨恨地骂道：“狗日的老鼠，我日你祖宗八辈，你可把我害苦了。”他感冒好了，花花的病却越来越严重，张丰年牵着它去公社兽医站好几趟，又是打针又是给它灌药，可是，花花一见草料就把头仰得高高的，连闻都不闻，就连水都不喝，有时，两眼汪汪地望着张丰年，眼珠都不转一下，张丰年抚摸着它，难过地说：“是我对不住你，让你淋了一场大雨，要是不淋那场大雨，也许你还能多陪我几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想和我说点啥，你有啥话就说吧。”花花两眼汪汪地望着他，就是不作声，他抹一把湿润的眼眶，接着说：“这辈子，我没少让你出力，还用鞭子抽过你，还偷吃过你的细粮，要是你觉得我亏待了你，下一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让你使来唤去，这中吧？”花花无力地长长地哞一声，然后倒在地上，永远闭上了眼睛。张丰年抚摸着花花呜呜地哭起来，那哭声仿佛花花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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