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与鸟虫的战争（5）
连续出现这样那样的自然灾害，这引起村民不少议论，黄杨氏说：“张嫂，你说，这两年咋这么不顺呀，我听老辈子年说，灾害连续不断，天下就要大乱，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张吴氏小声说：“这话可不敢乱说。”
“你说，这蚂蚱多了，与那麻雀少了有没有关系呢？”
“这不好说。”
“听说你们家土改掏麻雀时摔住了？”
“摔破点皮，不碍事。”
“听说还掏出来一条蛇，还是黄的。”
“谁知道是啥样的。”
“听老辈子年说，黄蛇是金条，谁家盘藏金蛇，谁家以后就有吃不完的粮，用不完的钱，可惜，让你家土改给赶跑了。”
这话既让张吴氏高兴，又让她难受，她说：“说这说那都是假的，眼下把这蚂蚱捉干净，我们才会有粮食吃。”
张丰田捏着一个蚂蚱反复看看，说：“丰年哥，你说，哪来的这么多蚂蚱呀？”
“涝了生鱼虾，旱了生蚂蚱。”张丰年一伸手抓住个蚂蚱，用两手指夹住蚂蚱头使劲一捏，一股腥臭的黄色液体刺到他脸上，他用手抹一下脸，又说，“这蚂蚱比四二年那次闹蝗灾时少多了，那一年，蚂蚱是从东北飞过来的，铺天盖地的，像一片片乌云，真吓死人。打也打不完，烧也烧不完，人们直跪在地上对着蚂蚱求饶，“蚂蚱爷，蚂蚱奶，你们可别往我地里拐。”可是，最后，庄稼还是让蚂蚱给吃光了。都说那次的蝗灾是小日本鬼子带来的，那些蚂蚱都是让小日本鬼子给施了魔法，求告也白搭。这次的蚂蚱好像是本地生的，不像从外面飞过来的。”
听到张丰年说四二年的事，黄一口赶紧凑过来。张丰年两眼死死盯着面前谷稞上的一个大蚂蚱，正要伸手抓它，由于黄一口晃动谷稞，蚂蚱突然跳跑了，张丰年气得呼呼的，他说：“你在我面前晃啥呢，把我的蚂蚱都给惊跑了。”
黄一口嘿嘿两声，说：“这蚂蚱姓张呀？”
袁驴儿听到他们斗嘴也凑过来，他说：“你们说啥呢？”
黄一口说：“说你怎样睡日本女人。”
如果由袁驴儿自动吹起睡日本女人的事，他脸不红，嘴不笨，说得头头是道，经黄一口这么一说，他反倒不好意思了，他嘿嘿笑笑，自我解嘲说：“这蚂蚱和谷稞的颜色差不多，真难找，比找老婆还难找。”
黄一口说：“袁驴儿啊袁驴儿，你真是一个老骚驴，再来了运动，我们非把你拉出来斗斗不行。”
袁驴儿嘿嘿笑笑，说：“我贫下中农一个，一无所有，你们斗我啥呢。”
张丰田说：“那就来个斗光棍运动，光斗光棍。”
黄一口说：“听说真要搞运动了。”
张丰年说：“搞啥运动？”
黄一口若有所思地说：“叫什么大跃进”
张丰年说：“啥意思？”
黄一口卖关子说：“就是大干的意思呗。”
张丰年说：“瞎侃，啥时候不大干了。”
“真的。”黄一口认真地说，“我是听我们亲戚家说的，我小姨子家在县政府，他还说了，各家的牛啊，农具啊，还都要入公，统一饲养，统一使用管理。”
张丰年说：“你越说越没谱了，要是牛统一饲养的话，那咋行。”
“信不信由你。”黄一口洋洋得意地说，“反正我家没牛，我不怕。”
袁驴儿说：“最好老婆也都入公。”
袁驴儿的话惹起众怒，几个人狠狠捉弄他一番。张丰年从后面把他的胳膊被绑起来，黄一口和张丰田往他脸上揉蚂蚱，蚂蚱的黄色液体从脸部直流到脖子里，黄一口边揉蚂蚱还边说：“我让你骚，让你和蚂蚱很骚。”他们的恶作剧惹得周围的妇女哈哈大笑。
李耕田让学生停课捉蚂蚱，蒋忠诚觉得既耽误了那些孩子，又无济于事，他说：“李支书，人捉蚂蚱，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办法，但是，蚂蚱繁殖得很快，光靠人捉是捉不完的，我觉得还得间隔喷洒两次农药，两个周期过去以后，即使再有蚂蚱，到那时谷子也该收了，对收成也不会造成多大影响了。”
李耕田接受了蒋忠诚的建议，但是，人捉蚂蚱也没停止，学生依然天天高兴地跟着大人捉蚂蚱。尽管蒋忠诚觉得这样不妥，但是，他敢想不敢言。再说，大部分村民也都没把教育当回事，让孩子认俩字，以后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就行，这就是大部分村民的想法。在农村，教育就像是佐料，可有可无。在这样的思想洪流面前，蒋忠诚是一粒沙子，经不起它的一击，他无力扭转它的流向，他只能悄悄哀叹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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