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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虽然说是雅座,不过是四壁用绵纸糊起,多了两幅立轴而已。总共就四张桌子,桌上一筒竹筷子,醋酱各一份,和一楼毫无分别。谢童坐在靠窗户的桌边,那桌子旁却只有一条长凳,叶羽本来不好意思和她并排而坐,可是想着自己要是再去拖一条凳子又太露形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她身旁。谢童早上出来本作女妆,身上的桂花香气没有洗去,一缕一缕往叶羽鼻子里钻。
不二斋屋顶上以茅草葺边,细密的雨帘垂在一根根茅草下,窗外远村远树,谢童眉如远山。叶羽一动不动地坐着,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无二斋的包子是宋时的名点,那时候开封还唤作东京,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吃,后来就在城里开了一家分号,唤作不二楼。前面是王楼山,据说这里当年十里梅花,小雪的时候,一片都是雪压寒梅,除了雪色,就是梅色。不二斋主人的先祖就让子孙们将梅花和雪摘下收在缸里,天晴了,雪化了,化的水里就有梅香。梅花的花瓣再晒干,和石灰包一起收藏,来年春社的时候作的包子就是用雪水和梅花瓣加上笋丁、黄花和素肉。做的包子也就叫做王楼山洞梅花包子。”谢童娓娓道来。
“好风雅的主人。”叶羽笑道,不过他虽然赞赏主人的风雅,这风雅却与他无关。让他去收藏梅花做包子,烦也烦死他了。
“后来城里的不二楼开张,生意虽然兴隆,十里梅花却都枯死了。包子的花样越来越多,味道也越来越好,可是满楼闹哄哄的都是人,烦也烦死了。当年收藏梅花的主人在黄泉之下估计已经气炸了肚皮。”谢童轻声笑道。
这时候五样包子和一斤米酒上了桌面,主人微微点头就下去了。谢童指着他的背影道:“这人有些当年梅花主人的呆气,他原本是这家的长子,可是分家的时候不要不二楼,却执意要这间老店。整个开封,也只有他做的包子我才吃。”
叶羽心里笑她小姐脾气,没有说出口。
谢童已经为他调好了醋酱,叶羽夹起一只包子,看那包子做得精美,心里叫声可惜,然后才张大了嘴咬下去。一股梅花的清香气息果然从包子里透出来,叶羽盯着自己咬了一半的包子,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谢童倒上酒,把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人说梅花包子性凉,再凑合着喝口米酒好了。委屈叶公子,这里除了包子,就是米酒,再没别的卖了。”
叶羽两口一个地把包子往嘴里扔,谢童只是在一边吃两个作陪。至于那一斤米酒,以叶羽的酒量不过是漱口而已。
他将最后一只包子吃下肚去,掌柜的就上来收了碟子,送上了细茶、温水、小炉和茶具。谢童一边烧水泡茶,一边指着远处的村庄道:“那里的人家都酿桂花米酒,你喝的米酒就是从那里来的,还入得尊口吧?”
“很清淡,”叶羽使劲点头,“就是太清淡了点。”
“谁叫他们碰上了酒鬼。”谢童莞而,“小时候我爹带我来这里吃包子,我听他说梅花主人的故事。心里特别向往十里梅花的情景。有一年我生日,在这里喝米酒喝多了。醉醺醺的时候,爹问我要什么礼物,我就要爹种十里梅花给我看。”
“十里梅花?”叶羽心里惊叹,这大户人家的女孩儿果然喜欢狮子大开口。
“不错,十里梅花。后来爹果然雇了五百个花匠种出十里梅花送给我,就在前面那一片山洼里,可惜现在不开花,也不能带你去看。第二年冬天我才知道爹真的种了梅花给我看,那时候满眼都是梅花,我开心极了,拉着我爹的手又叫又跳。那一年我七岁,那天是十二月初七……”谢童轻声说,“可惜现在爹自己却看不到那些梅花了……”
叶羽看见她眉间一缕忧伤,不禁轻轻叹息——娇俏的谢童,无忧无虑的谢童,却也有这么多心事。
谢童不再说话,继续烧水,脸上一片宁静。叶羽在身边不声不响,看着她灵巧的十指持钳拨着炭火。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紫罗衣衫的公子冷哼着上了楼来,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
谢童和叶羽的脸色都是一变。吕鹤延一行居然不知好歹地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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