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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长安的考举结束。?[?〈[
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多落榜士子,唉声叹气。
而得中之人,尤其是杀进第三轮的,则一个个都是眉飞色舞,仿佛从此高人一等了。
而无论怎样,长安的酒肆,是最终的赢家。
一天之内,长安的酒类销售,直接攀上一个巅峰。
无论是得意之人,还是失意者,都在买买买。
甚至,某些狗大户,直接在长安自己所住的闾里,大摆筵席。
李文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欢喜庆幸的人群。
他悠然长叹一声。
“吾今日算是明白了,为何当年项王不肯过江东!”李文握着拳头,满是不忿的想着。
他是河东人,而且还是河东著名的大诗赋家李善之子。
本来,他是不需要来长安参加这考举的。
他老爹早给他安排好了仕途道路。
当然是先在家读书,慢慢的积攒名声,等到三十岁,请人将其所写的文章,散给河东各地的贵人,尤其是平阳侯等大贵人。
这样,不愁没有官当。
而且,一出仕就是六百石以上的清贵之职。
但李文却是年轻气盛。
往日里在家乡听着张汤、颜异、汲黯等人贵幸的故事,心下羡慕不已。
于是,毅然决然,来到长安参考。
可那里知道,长安的士子是如此之多。
以至于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楚。
其中,地位比他高,出身比他好,关系比他多的,简直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数都数不清楚。
而他也在见到了这考举的场面后,心态失衡,挥失常。
待在考场里,只觉得,那些题目虽然看上去很简单。
但一提笔,却不知道该怎么答。
于是,毫无意外的,他落选了。
不仅仅没有如他来时所期望的那样,杀进第三轮,去宣室殿里,接受当今天子的赐酒。
甚至连第一轮也没有通过。
这让感到颜面尽失。
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更可怕的是……
李文凝视着窗外,那个披红挂彩,被无数街坊和富商们簇拥的家伙。
那个人李文认识。
还是他的邻居!
那是边通,一个纵横家的小不点!
但他家里有钱,他父亲据说是在胶东国给胶东王太子刘德专门运送木材的商人。
几年下来,身家居然累积数百万。
这次考举,他杀进了第三轮,被任命为鲁国主爵都尉,秩比四百石。
于是,他一掷数十万钱,在这条街上,广邀街坊庆祝。
“李兄打算留在长安,还是返回故乡?”一个男子出现在李文身后,轻声问道。
“吾要留在长安……”李文连头也不会的答道。
然后,就关上窗户,道:“吾要读书,王兄请自便……”
那人也是李文的邻居。
据说是来自齐国的某个县。
许多人都说,他在齐国,压根不是什么读书人,只是个在乡下欺骗和戏耍愚妇愚民的神棍。
作为正宗的《谷梁》传人,李文谨守着自己的原则。
子不语怪力乱神。
此辈人物,在李文眼里,甚至比窗外那个暴户还要可恨。
‘王兄’看了看李文的表情,知道对方很不喜欢自己。
他悻悻然的笑笑,说道:“李兄太过倨傲了吧,吾可是一片好心来告知兄长一个事情的……”
“何事?”李文捧着书本,目不转睛的问道。
而对方却哈哈大笑两声,道:“念在同院之宜,吾还是告诉你吧,当今天子已出露布,征召有德君子,能致远方之国者,持节出使,他日功成归来,即以千石之职赏之!”
“这与我何干?”李文捧着书,依旧一动不动。
出使远方之国,道路遥远,吉凶难测,区区千石之职,根本不足以让李文动心。
“呵呵……”‘王兄’讥笑着道:“李君自是瞧不上眼,但吾却是很想去……”
然后,他就走出房门,朝着李文所在的地方,吐了两口吐沫:“竖子不足与谋之!”
当今天子的赏格,可不是一般的千石官。
羽林卫虎贲卫军司马仰或军候之职!
这可是通向关内侯甚至列侯的直通车!
“只可惜吾出身低微,难以竞争……”‘王兄’在心里叹道。
不然,以他的自尊心,是根本不可能来李文这边自取其辱的。
不过,李文的态度,也让他明白了。
他这个出身齐国的乡下方士,想要得到这些自诩清贵的读书人的认可。
几乎就跟一个穷小子居然在做梦梦想娶到列侯家的淑女一般,简直是天方夜谭!
“或许,我可以去联络一下长安城的星辰家,看看有没有志同道合之人……”他在心里盘算着。
这些年,方士术士们的日子难过的很。
墨家的复苏,几乎等于宣判了他们在大城市的死刑。
再想靠着过去的把戏,就唬的别人一愣一愣。
那是不可能的了。
墨家的墨者们不厌其烦的将方士术士们的把戏一点点的掰开来,告诉世人,这其实就是个把戏。
也就只有算命和卜卦者,还能混的开。
毕竟,就是墨家,也是认可卜算的。
但,卜算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龟甲卜噬,这是最高级的。
其次是推算生辰和面相。
而靠着星辰占卜的,则是最低级的。
他不止一次听说了,有星辰家的名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只好跑去太史署,去给太史官们打下手,记录星辰运转和帮忙打算盘。
果不其然,在找了几个有点名声的星辰家后。
其中一位名叫张函的终于答应了跟他一起去谋取这出使之职。
“对了,不知阁下尊讳?”临行前,那人忽然问道。
“某,齐人王朝!”‘王兄’有些害羞的答道。
哪至对方一听这个名字,立刻就吓得直摇头:“王兄还是自便吧,某家可不敢与欺师灭祖者为伍!”
王朝闻言,惘然若失:“我的事情,连长安都知道了吗?”
“当然……”张函一边跑,一边答道:“阁下叛师背门,弃吾道而走,天下方士,长生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朝闻言,摇了摇头:“却是我忘记了,这术士方士,各有手段,互通消息……”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方士术士们,别看天南海角,各自为政。
实则,大家彼此情报共享。
这是为了宰肥羊的时候,大家能一起分一杯羹,也是为了避免,落入某些有心人的圈套里。
要知道如今天子厌恶装神弄鬼之辈。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于是,廷尉和各级郡国,纷纷以深入多抓方士术士为政绩。
许多积年老人,纷纷倒在了各种钓鱼执法的圈套里。
可是……
王朝叹息着:“我也要吃饭啊……”
他本是齐国术士,跟随老师,在临淄和薛县等地招摇撞骗。
本来小日子过的挺好。
看到地主和贵人,上去一通忽悠。
说什么吾乃‘安期生’之弟子,得老师法旨欲炼黄金或者不死药巴拉巴拉的。
别看齐鲁是儒家大本营。
那些士大夫君子,平日里一口一个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临到头来,一个个比赛着怪力乱神。
尤以那些老人最好骗了。
但,可惜,这个好日子在两年前戛然而止。
齐鲁诸王纷纷自杀谢罪,整个齐鲁的地主豪强被洗了一次。
然后,来自长安的考举士子,就被分配了过去。
这些人,年轻气盛,活力十足。
而且,天天在长安,看惯了墨家的表演。
于是,王朝跟他的老师的把戏再也玩不下去了。
更可怕的是,官府还到处盯着方士术士抓,抓起来,就往长安送。
运气好点的,现在都在墨苑给墨者们的实验当助手。
但运气差的……
长城欢迎你!
王朝都被吓尿了。
于是,他在某个深夜,卷起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积蓄,然后跑了……
但,也因此,他背上了‘叛门’和‘背师’的罪名。
幸亏不是诸子百家各大学苑。
不然,他现在哪里还敢招摇过市?
可惜,即使如此,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士子们和贵族,根本不认可他是读书人。
直接将他划到了另册,哪怕是商贾子弟,地位都比他高。
而方士术士们,也将他视为敌人和异类。
王朝很清楚,假如他再不能找到出路。
那么,迟早会饿死在这长安!
想到这里,王朝索性把心一横:“吾自己去投书公车署,情愿出使!”
………………………………
未央宫之中,此刻,一场酒宴,正在举行。
来自大宛的使者,号为‘欧科拉提’但汉语翻译过来是‘折木’的大宛使者以及从遥远的喜马拉雅山的另一侧,广阔的印度次大6,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传法的原始佛教僧侣‘乔科达摩’。
本来,大鸿胪的某些文青自作主张,将此人的名字要翻译成乔达摩。
但被刘彻阻止了。
达摩这个词语太怪异了。
很容易引起中国某些士大夫的好奇心。
尤其是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列侯子弟们。
要知道,魏晋时期的士大夫们可是连五石散都敢吃的,只为了追求时髦。
若让他们现了什么新奇玩具,指不定要闹出幺蛾子。
所以,刘彻亲自给这个印度僧侣赐名为‘乔巫’。
这样,就可以避免某些家伙太过好奇,引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此刻,乔科达摩,或者说汉名乔巫的僧侣,却浑然不知。
他满脸喜色的双手合十,敬拜着刘彻,嘴里嘟囔着许多莫名的梵语。
还是罗马使者赵秦在旁边帮着翻译:“尊敬的陛下,乔巫说:他非常感激陛下的盛举,愿意为了陛下和大汉人民,前往身毒,联络身毒贵族和僧侣们,与大汉展开贸易……”
“多谢!”刘彻微微颔,笑着道。
今天的这场宴会,是一场送行的宴会。
来自印度的僧侣和来自大宛的使者,将在下个月,与一位刘彻的使者,组成一个使团,共同前往遥远的西亚和中亚以及南亚。
他们肩负着为刘彻打探中亚和西亚地理以及政治的任务。
同时,还负担着联络大月氏、康居、安息以及身毒等各国,让他们团结起来,共同抵抗匈奴野心狼……
但,这个使团与历史上的张骞使团的使命是不同的。
虽然名义上,刘彻给他们的任务是:联络远方大月氏、大夏诸国,与汉夹击匈奴,共同维护世界和平。
但实则,他们是过去煽风点火,顺便给匈奴人添堵的。
当然,使团还负有一个重要任务也就是这个印度僧侣为何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乔科达摩,将手持大汉天子诏书,前往印度次大6,联络各个信仰佛教的贵族,打起大汉天子支持重建孔雀王朝的旗号,吸引那些土邦和小国君王的注意力。
很显然,也很肯定。
现在的佛教,肯定是干不过有着无数贱民当炮灰的印度教的。
这些出生于刹帝利,但却背叛了自己的阶级的僧侣,也不可能干的过那些将贱民不当人看的印度教教徒。
但,刘彻本来就没打算帮助现在估计都快灭亡的孔雀王朝续命。
刘彻只是想要加一下印度教毁灭佛教的历史进程而已。
顺便,为日后插手印度内政,分化瓦解,最终殖民印度做前期准备工作。
大英帝国统治印度,靠的是土王和带路党。
大汉帝国要统治印度,自然也需要有土王和带路党才行。
当然,乔科达摩也不是义务打工。
刘彻承诺,只要他去联络印度的佛教徒和贵族,等他回来,就准许他传教当然是在草原上。
为此,刘彻还赐了个法号给乔科达摩呢。
人家现在可是大汉天子钦赐的‘三藏法师’,他将代表汉天子,前往自己的祖国,将来自中国的善意传播,同时,顺便带几本佛教过来,去教育和洗脑整个草原。
刘彻笑意盈盈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这个奇怪的组合。
汉三藏有了。
沙和尚也有了……
欧科拉提满脸的急切和希望前往大夏的表情,足以让他成为沙和尚的最佳人选。
但,二师兄和大师兄,现在却还欠缺着。
至于罗马使者,库里提奥斯?
很不好意思,不仅仅刘彻不想让他走。
他自己也不愿意走。
库里提奥斯想的很简单:他可不想再被匈奴人抓起来,放到笼子里,再去做一回宠物。
他的命宝贵的很。
他打算等汉军打通了前往西域的道路后再返回罗马。(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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