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午读书,终于在书堂中瞧见了碎雨姐。当时你柳眉颦蹙,神色悒郁,一直低了头不肯看我,我的心中更是担忧万分。
那一回该当轮到大宫主亲自给众童教授中的。本是武举科目,但因涉及兵家攻防之要,宫主讲解之时又能旁征博引,讲述古今战事,素来为群童所喜。
只不过那天宫主的脸色却很冷,上来之后便点起几个人背书,有两个少年全无准备,一章背得结结巴巴,立时就挨了板子。群童见宫主那日一反常态,全吓得噤若寒蝉,第三个却点到了我。好在我背记功夫素来了得,一片寂静之中,微微凝定了下心神,立时滔滔不绝地背诵起来。宫主听我背得顺畅清晰,脸上神色稍和,点头道:“练剑要有练剑的样子,背书要有背书的样子!似晗风这样,才象个读书人。碎雨,你接着背一章!”
我那时得了夸奖本来心下有几分欢喜,听她那时语音冷峻地唤起你来,一颗心立时又提了起来。只见碎雨姐你面色苍白地应声站起,低眉垂目地背道:“故国必有礼信亲爱之义,则可以饥易饱……”我当时看你似是心事重重,背得并不流畅,终究是不熟,语音发颤,越加低缓起来。
宫主怒声便呵斥你站起来,大家均是一惊,你还是默然无语地走了过去。也不知道那天宫主是为何那么大的火气,直接便向你嚷道:“无论习武还是读书,你入门都是最早,怎奈却如此不争气,”宫主越说越气,白皙的脸上立时布了一层煞气,“我还没死,你摆出这么个如丧考批的样子。给谁看?”说着,宫主一把抓过碎雨姐的纤手,毛竹板子“刷”的拍了下去。
我们当时都愣住了,碎雨姐你聪慧过人,素来都是挨夸被捧的主儿,连性子老而弥辣的二宫主也甚是喜欢,这时居然被挨了板子,而打这板子的人竟是以往将你视为掌上明珠的大宫主!
我那时更是啊的一叫,似乎那板子是抽在了自己身上一般。我知道碎雨姐你性子高傲,这时当众遭罚。必是难过之极。我几乎不敢去瞧你的脸,但终究忍不住瞧了过去,却见那时的你脸色苍白如雪,那板子一下下地抽下来,你的额头上已挣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却紧抿着双唇不语。我那时间心中极其懊悔:“早知如此,不如我先就背得颠三倒四,碎雨姐你也不必挨打了。”
大宫主连打数下,脸色也变得难看之极。声音冷冷的竟透出几分阴险:“本宫对你寄予厚望,本教圣女之位将来便是你的!我堂堂‘潇湘圣女’就是你这副德性么?”眼见你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又厉声一喝,“不许哭!”那时我的心都碎了。而碎雨姐给她一喝。心中却愈发委屈,泪水更滚滚而落,只紧咬下唇,默然走回。
那一晚是我入宫两年来最痛苦的一晚。
那一整晚。碎雨姐那梨花带雨的脸就在我眼前闪来闪去,折腾得我一直睡不着觉。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对碎雨姐千呵万护的大宫主会这么对你。第二日早上。我依旧满腹心事地早早起来,向湖边走去。在那里教群童练武的却是二宫主,但群童之中还是不见你的身影。
我疑虑更增,不顾疲惫,在岛上四处乱奔,寻了多时,才在一处竹林外瞧见了你。却见那萧瑟的竹林外立着九根碗口粗细的木桩,那桩子全是一人多高,一根居中,八根环绕。而碎雨姐正在上面纵跃如飞,那莲足起落之间,有如蜻蜓点水,只在木桩上略一借力,便即飞起。我见你白衣飘飘,身法灵动,当真美如凌波仙子,不由高声叫道:“好啊,碎雨姐,原来你躲在这里练这精妙功夫!”
那时候的你蹙眉不答,甚至连瞧我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只顾在桩上举步如飞。我这才瞧见那木桩顶端全削得尖尖的,碎雨姐落足每次踩上去都要聚精会神,才不致滑落。我不禁吃了一惊,定睛细瞧,又发觉你的落足方位也是大有讲究,竟按着乾一坤二的先天八卦方位左右腾挪,进退有矩。我那时便再不敢出声,生怕惹得碎雨姐你分心,摔了下来。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我一直仰头瞧着,觉着脖子都痛了,碎雨姐你才娇喘吁吁地飞身跃下。我急忙迎上去,问道:“你累不累?”而碎雨姐你苦笑着摇头道:“这门功夫难练得紧,大宫主又督导甚严。你快些走吧,给他瞧见我在这里跟你聊天,又要罚我!”晶莹的汗水顺着碎雨姐那白嫩的脸庞不断滴下,而碎雨姐却无暇擦拭,只顾扶着那木桩喘息。
我听你说得可怜,心内便阵阵发紧。偏巧,一阵冷峻的北风吹来,那时衣衫单薄的碎雨姐似是不胜清寒,不禁缩了缩肩。于是我对你说道:“便是练功,也不必穿得这般少,怕要冻病的!”而碎雨姐的脸色蓦地一白,道:“大宫主说练这功夫先要经风耐寒,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哼,病就病吧,乘早冻死了倒好!”身形一幌,又飞身上桩,接着苦练。
那时候你已累的汗透罗衫,那往来穿梭的湖风又太过峭劲阴冷,冻得你不住地冷噤。我瞧着越发的心疼,便解下那件簇新的深碧棉衣,朝你喊道:“碎雨姐,你穿上这个!”而你摇头道:“大宫主不让我穿厚衣,给她看到,又要罗嗦!”那时你已奔驰多时,腿上乏力,这一分神说话,脚下微滑,登时自桩上跌下。我哎哟一声,急忙抢上去伸手来扶。却见你的左足疾向木桩中间踹去,略微借力,身子已凌空翻起,落在地上时却打了一个踉跄。
我上前一把扶住了,瞧着你吃了这一惊,原本粉红的脸上已雪白一片,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我心下怜惜,便即叫道:“赶紧穿上!她若要罚,就罚我好了。”正要将绣袄向你披上,忽听碎雨姐你啊的一叫,跟着一股大力涌来,那绣袄忽地疾飞而起,直落到了十余丈外。我也被给这大力一带,身子摇晃,也一下摔倒在地,回头却见是一脸冷漠的大宫主不知何时到了眼前。
“我刚走了没片刻功夫,你便偷懒!”大宫主直盯着碎雨姐你,语音阴寒。碎雨姐你自幼就怕大宫主,那时你便急忙摇头道:“不,不是,我是刚在桩上失手落下来的。”我瞧着你吓得连连后退,心中着恼,爬起来一步跨上,便叫道:“大宫主,你不必跟碎雨姐凶巴巴的,是我叫她下来的。她便是要练功,也该穿上棉衣。”大宫主却老大不耐烦,怒道:“没你什么事,赶紧走开,不然连你一起责罚!”
钟碎雨听着晗风侃侃而谈,对往事仍旧记忆犹新,不由得心底一暖,接着说道:“我也记得!那时候晗风你的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心下虽稍有畏惧,却兀自挺胸说道:“那你就打我好了,只要你让碎雨姐能穿上棉衣就成!”大宫主冷哼声中,左掌一挥,已拨得你两个趔趄。而她的掌势却依旧不停,跻身绕过你,便又向我的脸上打来。
晗风看着钟碎雨那张俏丽的脸庞,兀自叹息一声,续道:“多亏了铁婆婆,要不然……”
钟碎雨黯然道:“是啊!铁婆婆!就在那当口,蓦地一道人影疾掠而到,抢在大宫主掌落之前,伸手抱住了我,便飞身退开。‘是铁婆婆!’晗风你双目大亮,便冲着铁婆婆喊了一声。那时候,铁婆婆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枯目含泪,盯着自己的宫主,颤声道:‘这‘玉女缠丝功’何等艰难,碎雨她小小年纪,便练这功夫,宫主你是要累死她么?’
‘要做潇湘圣女,就要忍人所不能忍,练这‘玉女缠丝功’,还只是千难万险的一个头!’大宫主的声音冷得骇人,然后又盯着我嚷道,‘我的话当真不听了么,快去好好用功!’我给她一怒声喝,吓得身子一阵微抖。
“不成!”铁婆婆却又将我搂得更紧,嘶声叫道,“这娃子这么聪明!是我一手带大!你不心疼,我还心痛呢!”铁婆婆从来都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奴仆模样,这时却像搂住女儿的一般大叫,样子更似一只受伤的母兽。我的心内一阵刺痛:铁婆婆带我那么好,必是心内愤怒到了极点,才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晗风点点头,续道:“大宫主那时的面色的确冷得吓人,随即厉声喝道:‘我就是在调教我的得意弟子!这是在为她好!’随着这声暴喝,便猛然间挥手一掌,重重地打在了铁婆婆的脸上。碎雨姐你见铁婆婆是因自己遭打,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嘤嘤啜泣:‘大宫主!你们不要打了,我……呜呜……练武就是!’那时候,我听着,字字如针刺一般,戳进我的心里!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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