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神父能够及时赶到望濑镇,尽可能拯救天主的子民,当然是有缘故的。
为了表示自己扯皮的诚意,布尔固德根据熊储的命令,把两艘战船、六艘商船放回去了。同时带回去的,当然还有布尔固德的各种条件。
被留下来的就是海军上将号战舰、两艘最大的商船,还有海军少校维尔亚在内的军官七十八人。
荷兰原来不过是西班牙的奴隶而已,后来虽然独立出来了,但是荷兰人的骨子里仍然有一丝欺软怕硬的因子存在。
布尔固德最近一个月来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维尔亚少校心里七上八下。
说实话,这个世界上不把自己脑袋当回事的人,那还真不多见。
维尔亚少校虽然自我狡辩为国际贸易者,但实际上是一个狂热的殖民分子。
即便如此,他还是害怕某一天晚上睡觉之后,第二天会发现自己的脑袋不见了。
当然,如果真的脑袋不见了,他自己是发现不了的,肯定是其他人发现。
不管最后谁发现,脑袋没有了这总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就在维尔亚少校患得患失的日子里,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八月中旬到了。
八月中旬到了,阿德里安神父也到了,甚至还表现出火一般的热情,让布尔固德浑身汗毛倒竖。
“哦,亲爱的孩子,你是有罪的。每个人生下来就是有罪的,你必须请求天主的宽恕。阿门!”
看着一身黑袍,胸前还挂着十字架的一个老头子对自己张开双臂,布尔固德差点儿拔出腰刀砍了过去。
“你这个老家伙竟然会说我们中原官话,真是稀奇古怪。”布尔固德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古怪人:“我有罪吗?还真没看出来。你们开着战船跑到这里来,胡乱开炮毁灭一座镇子,那才是真的有罪。”
这是一个该死的异教徒。
阿德里安神父终于明白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可能相信无所不能的天主。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公然污蔑上帝的子民有罪,简直不可饶恕,阿门。
异教徒都是野蛮人,他们杀人比喝水还容易。
他们既不做弥撒,也不祷告,更不会忏悔,属于不可饶恕的对象。
毫无疑问,和一个异教徒讨论天主的无所不能,那是毫无意义的。
阿德里安神父是一个文明人,当然不愿意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是过来拯救天主臣民的,没有必要做无用功,还是直来直去才能解决问题。
“你们不按照我的要求缴纳赎金,我肯定不会放人。如果天主亲自过来了,我不仅不会放人,而且还会砍下他们的脑袋。”
布尔固德真的没有说错,他既不会磋商,也不会谈判,甚至连扯皮都不会,就会杀人。
“可怜的孩,你们提出的条件是毫无道理的。”阿德里安神父捏着十字架缓缓说道:“维尔亚他们是过来贸易的,肯定不会带着很多工具。你们提出的东西他们都没有,这就不符合天主规定的基本法则。”
“再说了,天主的恩赐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掌握的,除非你们知道应该如何忏悔,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祈祷。只有那样,天主的福音才能降临到你们头上,从此洗涤你们心灵上的罪恶。阿门。”
“你少给我念经!”布尔固德已经不耐烦了:“要说念经,这里的光头和尚都比你念得好听,起码还能让我昏昏欲睡。你在这里念了半天,我一句都没听懂。这里的人都念阿弥陀佛,你还不如念两句阿弥陀佛行了。”
“火药配方本来是我们祖宗的东西,你们现在弄出来杀人,而且已经把这个镇子里的人全给杀了,现在一定要交出来给我看看。”
“炼铁炼铜,你们采用的是什么办法,为什么和我们弄出来的不一样呢?这个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还有你们弄出来的那个什么镜片,我们总督张大人说现在看书清楚多了。”
“可是我不清楚,你现在也要给我说清楚。万一我们张大人的那个镜片摔碎了,今后看不清东西,他就可能不给我们粮草,我和兄弟们就要饿肚子。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说清楚能行吗?”
布尔固德能说这么多胡搅蛮缠的话吗?当然不可能。
布尔固德是一员猛将,上阵杀敌才是他的专长。这些内容他从来没想到,也不可能去想,都是邪门道士孟凡教给他的。
因为害怕自己忘记了,所以布尔古德抓住机会一口气全部背出来,差点没把他给憋死。现在好不容易说完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孟大人要求不能说错一个字,这比打仗困难多了。布尔固德还在心里后怕不已。
打发阿德里安神父去看望天主的臣民,布尔固德赶紧找到邪门道士孟凡这个狗头军师,汇报自己和神父初次见面的结果,同时请教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已经和徐大人他们商量好了,接下来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都没有多大关系。之所以给他们出难题,就是为了实施下一计策。”
邪门道士孟凡果然不愧狗头军师之称,竟然有一整套对付西洋人的办法:“经过和通译详谈,我们已经知道荷兰人打败过葡萄牙人,但是又输给不列颠人,所以心里很不服气。我们缴获了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的东西,这就可以利用了。”
“从明天开始,你把维尔亚他们级别最高的十几个人集中起来闲谈。主要内容就是说,葡萄牙人输给他们根本不服气,而且把他们说得一钱不值。同时,你要告诉他们,我们缴获了葡萄牙人的一支舰队。”
“然后你就派人把他们送到飞龙洲水师基地,让维尔亚等人到葡萄牙人的战船上参观。船场提调柯铭骥、宋耀祖两位大人会一起过去,然后向维尔亚等人拼命夸奖葡萄牙人的战船和火炮如何如何好,荷兰人的东西如何如何不行。”
“主公和张毓秀大人在蛮莫城已经把葡萄牙人刺激得跳起来了,后天就有人把菲利普等人送过来参观海军上将号战船,我和徐风贤大人专门陪同参观,然后拼命夸奖荷兰人的战船和火炮如何优秀,葡萄牙人的战船如何垃圾。”
布尔固德恍然大悟:“孟大人果然高明!军人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的敌人轻易服气,孟大人这一招激将法使出来,他们肯定要拼命寻找敌人的弱点,然后为自己的名誉进行辩护。如此一来,我们就得到了最直接的评价。”
孟凡微微一笑:“正确!经过两个多月的扯皮,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他们都不想让我们知道很多技巧。但是,现在让他们找出自己敌人的弱点,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
“你要知道,只有敌人的评价才是最中肯的。毕竟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他们在大海上进行过生死交锋,都击沉过对手的战船,有最直观的第一手资料,这才是无价之宝,也是我们欠缺的内容。”
“通过葡萄牙人指出荷兰人的缺点,荷兰人指出葡萄牙人的缺点,我们旁敲侧击提出一些尺寸、方法之类的问题就不着痕迹。通过他们的回答,就能够全面衡量这两家的长短优劣。然后综合两家之长,就能设计出一款属于我们自己的战船。”
邪门道士孟凡是出家人,从旁观者的角度分析军人的心理,果然有独到的见解。
接下来的半个月,飞龙洲水师基地、望濑镇海军上将号,同时发生了“最猛烈的赞扬与批评的大辩论。”
在飞龙洲水师基地,柯铭骥和宋耀祖两个人,拼命为葡萄牙人辩护。并且从各种技术角度反驳维尔亚等人的观点,吵得不可开交。
在望濑镇江面的海军上将号战舰上,孟凡、徐风贤两个人更是盛气凌人,代表荷兰人把葡萄牙人菲利普鄙视得一钱不值。
“菲利普上尉,不管怎么说,就是这一艘战船把你们给打败了,说明你们葡萄牙人无论是在造船、铸造火炮、航海技术、战役指挥方面,那都不行。不是我们说不行,而是人家荷兰人说你们都是垃圾。还有好多话,我们都说不出口啊。”
这种“污蔑”与“非难”每天都发生着,熊储和张毓秀虽然躲在幕后,但也不是冷眼旁观,而是另外做了一件事情。
一切用事实说话!
在飞龙洲对面的岸边、在望濑镇上游十里,已经分别开挖了两座船塘。蛮莫镇船场抽调精兵强将,用最好的黑檀木、紫檀木、柚木、橡木,进行实战演练。
在飞龙洲对面的船塘拆解葡萄牙人的旗舰,然后按照同样的尺寸在船塘制造一艘,荷兰人维尔亚等人现场解释葡萄牙人的战船不合理之处。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望濑镇上游的船塘里面,虽然没有拆解海军上将号战舰,但是基本尺寸已经从船舱里面测量出来,然后在船塘进行复原。葡萄牙人菲利普现场指出荷兰人的许多缺点,同时说明自己的战船构思优势在何处。
正是在这种交锋过程中,熊储竟然同时得到了两艘战船。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一次终于显示出了威力。
最关键的是,有了维尔亚、菲利普等人现场操作演示,钟国柱派出来的精锐水师官兵,终于彻底掌握了弧形软帆的操作诀窍。
特别是船艏、船艉的两根斜桅杆的操作方式,这是钟国柱他们最缺乏经验的关键之处。
这一次通过维尔亚、菲利普这些中低层将领亲手演示,顿时犹如大梦初醒,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
至于火炮方面、锚链绞盘方面,其它辅助工具方面,都进行过大辩论,最后集中到了“翻砂制模”这个崭新的感念上。
熊家军的匠作营当然也会翻砂制模,但是如何选材、如何才能高精度等方面展开了广泛讨论。
至于透明玻璃和水晶打磨之类的东西,已经成为闲谈中非常简单的问题。
毕竟匠作营会生产琉璃,现在只需要有人点出其中的不足之处,大家都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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