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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宗带领二十多名家将跑到南山口,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是一路上追踪过来,准备抓盗马贼。
马邑城境内方圆数十里,就没有不知道老张家马场的,过去二十余年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动张家马场。这一次真是奇了怪了,一口气盗走了十二匹好马。
张承宗出生以来,就没听说这附近有不开眼的家伙,而且是直接对张家马场下手,所以他非常生气。
结果渡过桑干河以后,看见三个家伙在河边上指指点点,张承宗二话不说,挺枪就杀上来,结果霍连山差点儿就吃大亏,如果熊开山晚来一步的话。
熊储随后赶过来虽然分开了张承宗和熊开山的争斗,但是并没有让张承宗平静下来。
张承宗最后确定怪错人的时候,那还是严二娘带着四员女将过来之后。
如果仅仅是五员女将过来,事情当然还需要解释一番,关键是她们还带着一个人和一群马。
“周老四,真没想到是你!”
对于自己马场的上等好马,张承宗自然认识,严二娘她们押送过来的十二匹好马,正是张家马场丢失的好马。
认识自己的马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张承宗认识严二娘他们押送过来的那个家伙。
这是一个长得精瘦精瘦的小个子,怎么看都不象北方大汉。戴着一顶北方草原常见的狐皮帽,穿着羊皮坎肩端坐在马背上,而且他的马鞍桥旁挂着一根狼牙棒。
很明显,这个周老四已经被点了穴道,因为他和张承宗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巴能动:“张少爷,张大公子,你说的不错,马匹都是我偷的。”
张承宗气得浑身直哆嗦:“好你个周老四,亏我还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竟然下手偷我家的马!”
周老四似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张公子,真要说起来应该叫借。我不过是暂时借几匹马用一下,等我赚钱了,绝对亲自到坝上那边给你们老张家物色一批好马,你应该相信我的眼光。”
张承宗余怒未息:“周老四,你把我们老张家看成什么人了?如果你手头紧了,随便和我吱一声儿,难道我张承宗还会驳了朋友们的面子吗?你也知道,我们老张家的马场都是军马。现在边关随时告急,随时都要等着马用的!”
熊储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向后挥挥手。
严二娘双手一按马鞍桥身子就已经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双脚连踢,周老四的左右肩井穴已经被解开。
严二娘借着双脚点出去的反弹之力,凌空一扭腰肢,又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勉强。更难得的是姿态优美,毫不勉强,没有十几年的艰苦磨练绝对使不出来。
这一手漂亮至极的轻身功夫,不仅仅让张承宗身后的二十多个家将齐声叫好,就连黄妍莹、夏芸、岚儿和方千寻这几个天之骄女都不得不叫声好。
周老四重获自由,赶紧跳下马背对着严二娘一抱拳:“这位女侠好厉害的功夫,周老四输得不冤。多谢您大人大量,周老四拜谢了。”
严二娘微笑着摆摆手:“我这几手三脚猫算什么?不要说我家相公了,就是我身边的这几位妹妹,哪一个都比我厉害。再说了,我家相公让我放了你,你就应该感谢我家相公才对。”
“哎呀,看我这个毛脾气!”张承宗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冤枉好人,因此飞身下马给熊储见礼:“这位大侠在上,刚才都怪我有眼无珠,这里给您赔罪了!”
既然对方下马了,熊储他们也不能继续在马背上呆着。
熊储把缰绳扔给霍连山,这才抱拳对张承宗说道:“在下不是什么大侠,不过是北邙八郎,名不见经传。倒是张公子枪法如神,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北邙八郎?”周老四突然大吼一声:“原来是锁喉剑八郎大侠大驾光临,在下真是有眼无珠!”
熊储只好继续行礼:“甚么大侠不大侠啊,应该感谢周兄看中了我的马匹,这才不打不相识啊。哈哈哈哈——”
原来,熊储等人从崞县出来,刚进入南山就碰到周老四带着一群马迎面而来。
双方交叉而过本来平安无事,但是周老四带着马匹走了一段路之后,竟然拍马返回大声叫道:“兀那白脸汉子不要走,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熊储最近心情很不好,今天又碰到无事找茬的混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勒住马匹头也不回地叫道:“这位兄台想赌什么?”
周老四似乎智珠在握,说起话来都不眨眼睛:“如果你能够接我三棍,我就把这群马送给你。如果你输了,就把你的马送给我。以一搏十二,让你占个便宜,敢不敢?”
没想到熊开山催马上来吼了一嗓子:“放屁!如果你能够接得住你家小爷一锤,小爷今天就破例饶你不死!休走,看锤!”
因为熊开山已经把话说在头里了,肯定没有第二招,所以出手第一招就是杀着“流星赶月”。
事情没有意外,周老四横过狼牙棒凌空一架,啪嚓一声,狼牙棒就已经脱手飞出。
严二娘飞身而起,使用双脚点了周老四的左右肩井穴。
熊开山翻身下马捡起狼牙棒掂量了一下:“好小子,难怪你口出狂言,竟敢和我爹爹打赌。原来你手底下还有一把子力气,这根棍子竟然有六十多斤。”
双方把事情说开了,大家不过是呵呵一笑。
张承宗虽然年轻,但的确就是一个很热情的主人,于是熊储等人和周老四就到了老张家。
大户人家诸事便捷,一杯热茶还没喝完,两桌酒菜眨眼功夫就已经上齐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张承宗这才找到工夫重新询问周老四“借”马匹的事情。
毕竟周老四并不是马贼,在这一方的名声并不坏,所以要问个清楚。
“张公子,说实话我就是气不过啊!去年不是吗?我和兄弟们在孤山堡北面马场给人家养马,可是北蒙鞑子突然南下抢劫。总兵官曹文韶手下两千六百多人,竟然见死不救。”
周老四又喝了一杯酒,把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顿:“汤引绩参将看到数百乡亲被抓走,只能率领自己的亲兵卫队独自追了上去。结果乡亲们得救了,但是汤引绩参将手下的一百多亲兵全部战死。你们是没有看到,那真是惨啊!”
“一支狼牙箭从汤引绩参将的左腮射进去,又从右腮穿出来。即便如此,汤引绩参将还是拼死斩杀了鞑子兵的那个百夫长。然后孤身一人站在孤山堡城门外,一到第二天清晨。我们看到他的时候,其实早就死了。”
“但是他手握大刀,双目圆睁。就那样怒视北方,始终没有倒下。身后的城墙上还留下了他用鲜血写的一首诗:‘手持长剑斩渠魁,一箭哪知中两腮。戎马踏来头似粉,乌鸦啄处骨如柴。交流有义空挥泪,弟侄无情不举哀。血染游魂归未得,幽冥空筑望乡台。’”
啪的一声,熊储虎目含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壮哉,汤引绩!曹文韶论罪当斩!”
“谁说不是啊?”周老四又灌下一杯酒:“我东家的马场被抢光了,全家都被杀了。我和兄弟们奋力冲杀一整夜,结果就看见汤引绩参将最后的遭遇。我们没有了生活来路,只能四处飘荡。”
“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同关外的马市给人家养马,最近鞑靼又开始过来闹事。关内所有的官军都噤如寒蝉,根本不敢出面替老百姓做主啊。马市的生意没得做了,我们兄弟只能为吃饭发愁。”
“后来碰到张公子管饭,但马场里面本来就有很多人养马,我寻思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说实话,我偷走十二匹马,就是给兄弟们准备的。如果官军继续这样窝囊下去,反正都是个死,老子就要造反了!就算不造反,我们也要杀出关去抢鞑靼的马匹。”
张承宗拍了拍周老四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道:“兄弟啊,你真的冤枉了那些武将。你没有在军队中,也没有在官场上,根本不知道军队里面有监军。只要监军没有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调动一兵一卒。”
“去年延安府、黄花峪那边遭兵祸,家父就曾经上书请战。可结果如何?被监军当面痛骂一顿,还被朝廷下旨罚了一年俸禄。边关的将领并不都是怕死鬼,实在是身不由己,无何奈何啊!”
熊储有些不明白:“张公子,为什么会这样呢?”
张承宗摇摇头:“八郎大侠应该知道朝廷对外用兵分为九镇,最开始是为了抵挡北元,防止它们死灰复燃。后来主要是抵挡瓦剌和鞑靼,现在主要是抵挡努尔哈赤的后金,所以朝廷的主要用兵方向都集中在蓟、辽方向。”
“糟糕的是,去年辽东镇崩溃,现在被迫将辽东镇和蓟州镇合并,再加上宣府镇就成为朝廷的重中之重。大同镇紧随其后,主要是防御。至于山西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朝廷基本上已经放弃了。”
熊储虽然对于军国大事所知不多,但是苗三冠却和他说过很多有关九边重镇的问题。
苗三冠和熊储谈论九边重镇,并不是为朝廷谋划对策。而是根据朝廷的军事动态,分析出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就是:朝廷放弃整个河西走廊,等于把自己的后院送给敌人了。
苗三冠、彭无影综合分析以后认为:按照朝廷目前的兵力部署,如果继续无视天灾人祸造成的巨大破坏力,仍然一如既往地压榨老百姓的血汗,三五年之内三秦之地必反。
三秦之地一旦发生叛乱,对大明朝的江山就必定是灾难性的后果。
因为三秦之地一旦反叛,长安和潼关必然陷落,洛阳开封必定不保,中原陷落就是迟早的事情。
中原一旦陷落,京师和陪都南京就会被拦腰一刀两断,从此一分为二首尾难顾,大明朝也就无疾而终了。
正因为如此,彭无影和苗三冠才极力主张把老巢南移,建立新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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