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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并不姓白,只是被唐七这么称呼多年后,府中上下已经忘记了这个北蛮护卫的本名了。他是唐七母亲的护卫,来南朝的时候才十八岁。
现在他已经人到中年,成熟稳重的性格配上英俊外表,眉宇之间有带着憔悴沧桑,实在是眼下小女生最爱的帅气中年大叔。如果他再多整理下衣服,将胡子再修下,愿意给陌生女孩一个微笑的话,怕是画舫上的姑娘就不只盯着他家少爷看了。
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假设,所以他不修边幅之下,再英俊的面容都普通无比,扔到南朝随便哪个大街上去,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七公子的贴身侍卫,自然不需要考虑生计问题,所以他真出现在繁华大街上的机会也很少。除了去秦城那些销金地外,他就是在府中呆着,安静站在旁边,看着少爷或是练字或是逗着府中丫环。
日子久了,府中的人都当他不存在了。只是偶然的清晨,会在尚且视线朦胧的花园里,看到他在练习着古怪的招式,才会想起府中竟然还有这么个沉默寡言的人。
唐七盯着山门前盘腿坐着的中年人,叹了口气,然后将食盒放到了旁边,说道:“老白,让你担心了。”说着话,他从食盒之*酒拿了出来,然后点燃了红泥小炉中的木炭。
熟练的将锅里汤汁烧开之后,又将酒给温在了中间热水壶里。不管他怎么调皮闯祸,只要将这些弄出来了,老白的火气就会完全消失掉。
嗅着辛辣冲鼻的酒味,中年人坚冰般的身躯动了动,抓过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后,又给自己倒上了杯酒,然后仰头喝尽。
他最爱这种北边来的烈酒,觉得男人就该喝这样的酒水。
唐七盘腿坐在旁边,不停往锅里放着切成薄片的牛肉,故作随意的开口说道:“我还是想要学下魂技,姑姑说再用化形丹,我就会直接爆体而亡了。”
已经很多天未曾吃过热食的老白,听到他这么说了之后,直接将筷子扔在了锅里,搬着腿继续背对山门而坐。
“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又不告诉我当年为什么遇到袭击,为何母亲全家被害,现下又老遭到刺杀,总不是个事儿吧?谁都知道他是权倾天下的秦王,就算要向他报复,老刺杀一个私生子也说不过去吧?”
唐七十分愤怒,将酒抓过了自己喝了一大口,不想再浪费给这块石头。入口却大感后悔,喉咙入被刀割,肚子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立即痉挛了起来。
“只要你不甩下我偷跑,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人伤到你!”觉察到他的愤怒,老白眉毛扯了下,扔出冷冰冰的话。
他说的是事实,这么多年以来,就算遇到再危险的局面,只要他在身边,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要是另外那个寒刺高手也被请动了呢?再说了,你们这四个人只是明面上的高手,谁知道那些山野宗门里有多少高手!”唐七不服,当即反驳道。
“她永远不可能伤你。”老白眼神黯然,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后,又开始沉默了。
唐七抓起他用过的筷子,在衣服上随意擦了两下后,在锅里捞起了牛肉吃。连续吃了好几口,才将那股烧灼感压了下去。“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你曾经也说过,母亲本不该遇到袭击,更无人胆敢袭击。”
似乎触碰到他心中痛事,老白脸色更加黯然,丝丝痛苦深扎在面容之上。
唐七放下了筷子,很认真的说道:“老白,我不想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我想知道真相,我想能有自己的天地,而不是仪仗着那个人一辈子。”
他始终不愿意称呼那个人为父亲,在人前他称之为秦王,在人后不是称呼为他,就是称呼为那个人。
很多人都为此纳闷,却没想当年两岁的孩童,将所有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也知道,我并无先天魂脉,想要走上修灵之路,几乎不可能。唯一能让我成为强者的机会,就是跟着你直接修习魂技。”唐七继续喋喋不休,最后,他站起身来,走到老白身前蹲下。“老白,你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
这也许就是最大的问题了,现在也许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刺杀更是需要冒着被唐家灭门的危险。但权力也有旁落的时候,勇猛无比的护卫也有苍老之时,那个时候的唐七,如果依然和现在一般,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老白脸色微青,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可真走上这条路后,少爷所面临的危险就会大上很多级。天下很大,大到从来未曾有人走遍。
“你可记得旧日的事情?”对于自家少爷那些种种叛逆古怪之处,他从小就看在眼中。
唐七怔了片刻,点头。“很清楚,鲜血喷到身上的感觉永远都无法忘记。”
“故事的开端,我并不清楚。”老白看着远方,似乎开始了回忆。“我只是小姐身边的护卫之一,并没有资格知道那些事情。我所知道的就是一息尚存之前,都得护着你,以慰小姐在天之灵。”
“如果你真决定走上这条路了,那就要做好承受所有一切的准备。你的前路再不是秦城花巷、赤江画舫,而注定是血雨腥风、残酷无比。”
唐七没有开口,安静的蹲在他身前,听着这些内容。
“当年的遭遇与你所遭受的刺杀,一方面因为你是秦王和叶家的结合,另外一方面和星图有着极大的关系。这份图记录了万千世界的位置,是这个世界所有修灵之人的毕生所求。有了星图,就能找到成圣之路,跳出这个贫瘠荒芜的世界。”
这个世界还算贫瘠……荒芜……,唐七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南朝连续十年风调雨顺,物产丰富到了历史顶点,粮食都已经贬值到农户抗议的地步了。
老白看着他瞪大的眼睛,严肃的说道。“我说的贫瘠,你迟早有一天会领悟到,到那一天你自然就明白了。”
“那星图现在何在?”唐七追问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老白翻了下白眼。“要知道在哪里,我早就扔大街上去了,省得那些人天天围着你追杀。”
“但是杀了我就能得到星图了么?”
“这些年的刺客,大半都死在我手上。对于他们所用的手段,自然十分清楚。只要用那法子杀了你,就拥有了你的气运,更会获得你心中所有一切。百年之前的魔族夺运魂决,竟然在南朝流传。我很吃惊。”老白回答道。
唐七脸色微变,心道原来杀我还有一箭双雕的好处啊,怪不得刺客前仆后继,而后却变得异常坚定,准备将身前中年人扶起来。“我会让他们给我个解释的。走吧,开始教我魂技吧。”
他双手扶上去,却似搬着整个镜山,拼尽全力都没有半点动静。
“少爷,把你脖子上的玉坠放到山顶,然后走下来,再上去取来,就可以学习魂技了。”老白伸出了手,指着朝阳庙。“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体,接着开始烫起了牛肉。
唐七手搭阳蓬挡住阳光,看了下高高在上的朝阳庙,心道这有何难。虽然这上下九千多步台阶,但慢慢走着,落日之前也能来个两遍往返了。
当下,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就往山上去了。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不到两个时辰,他就已经放了玉坠往山下而去了。在他放下玉坠的时候,屋子里某个正在数圆银的和尚无奈摇了摇头。
唐七走到山门处,得意的对老白说道:“我可往上走了哦,到时候你反悔的话,我可是会翻脸的哦。”
说完之后,他抬腿就往山上走去。腿刚踏进山门,身后却传来了巨大的拉扯力,不由得怒道:“老白,你要不要脸了,不想教我明说……”
话没说完就已经感觉不对了,他身后并没有人拉着,只是身体遭受到了极大阻力而已。别说上山了,走出这步,已经费尽了他全身力气。
上当了!
瞬间他就想起那个玉坠是叔父楚朝阳所赠,上面那些灵气外溢的符文,肯定就是进山的许可。现在玉坠放到山顶,想要上去除非有山中人带着,否则根本没有可能。
怪不得让自己这么做,原来还是不想教。
但他心中的不屈却被激出来了,眉头紧锁,牙关死咬,继续朝前迈着步子。心道我就不信了,非得那个玉坠戴着才能上山?姑姑就没有玉坠,她还不是上上下下毫无问题!
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并很快湿透了全身衣裳。新愈的伤口由红转紫,眼见就要崩开一般,同时传出剧烈的疼痛。
唐七却不管不顾,盯着山顶那座辉煌庙宇,努力向上走着。
可惜,折腾了两个时辰,他才前进了不到两步。收了力气,刚想坐在地上休息会儿,巨大的排斥力迎面而来,将他直接弹出了山门。
“这不公平!”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他愤怒的吼道。好不容易前进了那么点距离,竟然被弹了出来!
吼归吼,瞟了眼老白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后,他咬着牙又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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