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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轿抵达王宫,晨光匆匆下来,一边思考如何应付自己那位越来越聪明的女儿一边朝王宫内部走去。在这里他遇见了同样准备去参加会议的王城部队指挥官,国王的贴身护卫——铂金剑士兰海星夜。
如同所有的传奇中描述的一样,兰海星夜有着魁梧的身躯以及健壮的双翼,尽管已经步入中年,可依旧能从那双翅膀中看出他勤加锻炼的身体,一点不弱于血气方刚的青年。此时他从空中飞下来,右手轻轻地搭在腰间那支“星夜之剑”的铂金剑柄上,这是他至高荣誉的象征,和生命同样真贵的武器。
“我们的外孙怎么样了?”
“目前来说一切正常。”晨光简练地回答道。
“放心,老朋友,他会是个男孩的。”兰海星夜轻松地说道。
“女神保佑,希望如此。”
寒暄一番,兰海星夜左右张望,看了看同样参加会议的其它祭司,避开他们边走边小声说道:
“这次议会我听到了风声,会有前所未有的大事宣布。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但是,按照我们这位‘明智’国王的一贯表现来说…如果我与他的意见有所不同,还请祭司大人多多…”
“为什么?”晨光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只会客观,公正,并遵守女神的旨意。”
“如果这是女神也无法掌控的事情呢?”兰海星夜严肃地说道。
“兰海星夜剑士,请您注意言辞,在我们的王国里,甚至是外面未知的世界,没有任何事是女神无法掌握的。”
兰海星夜叹了口气,看了看眼前熟悉的老朋友,轻声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
“没有!”晨光快速打断他,似乎兰海星夜的话语里隐藏着不堪回首的过去,“没有的事情。我…”
此时长夜王国的主祭司异路也走到了这里,他的白袍镶嵌着铂金的装饰,拖在地上叮咚作响,他撑着手杖,缓慢地说道:
“晨光祭司,请您过来一下。”
晨光和兰海星夜对视一眼,停止了谈话,他独自走到主祭司异路面前。
异路旁边跟随了另一位祭祀,名叫幽尘。他见晨光走来,便率先开口:
“晨光大人,主祭司有些话要对您说,而这些话,希望不被祭司团之外的人听见。”
晨光点点头,他们三人来到进入王宫大门阶梯的角落继续谈话。晨光已经对这个谈话有所防备——无非是责怪他前几日擅自和兰海星夜调动了一批支援部队来帮助守望者抵挡鸦人。主祭司异路深知如何治理国家,尽管损失会更加惨重,但是他认为守望者足以抵挡住那次袭击,而晨光和兰海星夜调动支援的行为,虽然减少大批人员伤亡,但是会削弱王国上下人民对战争的信心。他坚信在女神的庇护下,这支人数稀少的守望者是战无不胜的。
“晨光祭司,我们最近得知您的一些动向。”异路说道,“您私自为守望者调动了一批军队。”
“主祭司大人,前几日的鸦人进攻实在是猛烈,而我的这次行为,也是得到了铂金剑士兰海星夜的同意,您知道在王国特殊时期,铂金剑士有着统帅三支部队的指挥权。”
“你只是一名祭司,女神的祭司团之一,我们不负责这些。如果这事情让国王知道……”
“我想国王殿下并不会为一场胜利的战争而降罪于我。”
“但是我们的人民不会,看这些平民和奴隶。双月湖畔的贵族早已忘却了战争,边缘之地的农场主也只会顾着那些土地。”幽尘说道,“幸亏这件事情其它贵族不知道,否则...他们会传播什么样的言论?”
“可这是事实。”晨光说道,“如果我不派那支军队去支援,守望者死伤会更为惨重。”
“我们是祭司团,我们的职责是遵守女神的旨意,辅佐国王治理国家。”异路说道,“治理国家并不像赢得战争那样简单。人民的安定必须要有所牺牲。我们需要的是人民的信心,以及王国的安定,这样才能取得整个战争的胜利。”
“如果守望者全军覆没,那么人民的安定从何而来?”晨光说道。
“女神自有安排。”异路提高语调说道,“我不希望再看到我们祭司团的人再插手这些事了。”
说完异路转身离去,他身边的幽尘不怀好意地瞪了一眼晨光也跟随而去。
王宫内部的大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年仅十五岁的国王提西摆弄这些东西,尤其是守望者独特的“长刃”,它如同长矛一般,在顶端固定着锋利的刀片,用来拉开距离与盘旋扑来的鸦人搏斗。此时的国王正在这里观赏着他的收藏品。他身后的王座由从高塔墙壁上的金属中冶炼制成,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随着会议成员的陆续到来,他示意卫兵都离开大殿,并把那扇巨大的,画着西亚女神创造高塔景象的大门关上。
“最近怎么样?我听闻鸦人又一次袭击了守望者们。”提西国王环视了一下会议的成员,这次议会来的人数相对不多,守望者的指挥官没有到场,黑鹰部队的指挥官同样也事物在身。在场的人只有王国的首席祭祀异路和一些由他领导的祭司团成员,包括晨光和幽尘,以及铂金剑士兰海星夜。
“的确是这样,鸦人又发生了一次进攻…国王殿下…”兰海星夜说道。
“赢了输了?”国王打断他的报告,问道。
这句话问的十分愚蠢。
“这种战争没有输赢,我们不知道敌人的损失,他们的尸体大多数掉入深渊,但是据我所知我们损失了…”
“那你认为是赢了输了?”国王继续问,“这里没有军事人员,就你一个,所以按照你的判断,告诉我。”
“暂时是赢了…”兰海星夜说。
“那就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不愧是我的守望者部队!”
“可是…不瞒国王殿下,这次胜利我们动用了一些黑鹰部队的支援,守望者损失惨重。而且据异路祭祀大人所传达的神启,威胁将越来越大,我认为目前部署在守卫之地的黑鹰部队,他们人数众多,装备精良…是否该调配更多一些人手去参与守望者工作…”
“是的,国王殿下,我的女婿是指挥官,我也了解这里的情况。”为了防止国王对这次擅自支援的责怪,晨光赶快补充道,“守望者部队人数越来越少,怕是无法抵挡下一次…”
提西国王挥了挥手,示意晨光不必再说。他转过身去,停顿了一会,转过身说:
“为什么我所听到的情报和你们不一样?”
“这…”兰海星夜有些难堪,“都是前线哨兵所传来的信息。”
“难道堂堂守卫者副指挥官黑羽的情报不如这些哨兵?”国王耸了耸肩,显然对这种言论有些不满,“前天黑羽亲自来见我,他所告诉我的,是守望者大获全胜,损失很少,甚至…”
他想了想,没有说下去,转念说:
“我看是你们这帮懦夫,不相信我们的部队,才说出这种有失荣誉的话!”
“黑羽大人前天亲自来见您?”晨光心里一惊,赶快问道。前天战斗刚结束,黑羽应该忙于战斗结束的打扫战场工作,为什么会来见国王?他见过那个长发的守望者副官黑羽——那布满全身的幸运饰物让他过目不忘,他并不赞同相信“幸运”的能力,在女神赐予的诸多能力中,幸运排在了最后,只有卑微的奴隶才会整日寻求“幸运”之力的宠幸。
“是的。而你,晨光,你只是担心你的女婿,我了解你们这群贵族!”国王骂道,“好了,这事不要说了。看在我们大获全胜,我暂且相信你们,但是对于守望者来说他们根本不需要支援,我更相信这些英勇的战士。”
兰海星夜看了晨光一眼,示意就此停止。
这时主祭司异路上前说道:
“大人,明日便是盛夏祈祷,秋季即将结束,我们的粮食产量一年不如一年……双月湖泊的水量已经变少了许多,边缘之地一些地区的干旱还在持续。而且据医疗团在守卫之地的观察,水环...”
“边缘之地?”国王似乎从不喜欢让重臣们把话说完,他只听到了自己更愿意听到的字眼,“那群奴隶就是难以驯服,我会让兰海星夜再派一支王城部队下去监管。而且盛夏雨季明天就要来了不是吗?干旱这不算问题。”
异路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关于盛夏祈祷中神启决斗的事情......您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我已经有一位心仪的战士了,至于另一位我还得思考留意一番。”国王说,“不过,这是重头戏,保准比你们经历过的神启决斗都要精彩!”“好的,遵守国王殿下的安排。”异路的胡须遮挡着大部分脸庞,他的表情没人可以看得清。所以他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一种波澜不惊。
而这些话却让兰海星夜的表情凝重,他低头陷入沉思:作为一位铂金剑士,除了管理王城部队,以及保护国王的人身安全,商议战争事项,常规来说他没有权利过问女神的典礼,但是显然他对这项决定十分不满,在以前神启决斗是一项神圣的比武,是整个暗之翼战士都奋力争取的荣耀,可是这次却被国王私自确定人选。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再参加一次了。
同样,他旁边的老朋友晨光此时肯定也这么认为。
“那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就此结束。”国王说道,“我觉得你们该去忙碌明天的盛夏祈祷了。”
在场的所有人躬身行礼,准备离开。,这时提西国王从晨光和兰海星夜背后喊道:
“晨光,兰海星夜,你们留下,我要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兰海星夜的手握了握剑柄,他停下了脚步,看了晨光一眼,示意自己口中那前所未有的大事即将来到。而晨光显然知道他这眼神的含义,微微地点了点头,显得如此镇静。
国王走向王宫后花园,此时的他已经忘掉了刚才的不快,毕竟是一名少年。他脚步轻盈地走在前面,略带兴奋地说道:
“所有的重臣,只有你们敢不满于我的命令。所以我特地为你们这两人展示,我想你们整日在宫里还不知道我们王国的强大...”
这个少年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说着,兰海星夜跟在后面表情怪异,冲晨光笑了笑。他们已经习惯了国王幼稚的言论,对此已经不以为然。
穿过王宫大殿,他们来到了花园。整个王宫只有两处布满阳光的地方,除了摆放王座的大殿便是此地。这里充斥着奇花异草,葡萄蔓藤密密麻麻地环绕出一条幽静的小路,百合和雏菊在两旁绽开。由于长夜王城的不断蔓延,从双月湖东一直到西,那贯穿两个湖泊的河边城市已经占据了每一寸土地,现如今像这样的绿地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们三人走过小路,来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它是一处有洞口的小山丘,洞口很浅,走进去几步便能看见一扇坚固的大门。提西用胸前的钥匙打开铁门,这里是一条通向地牢的阶梯。兰海星夜知道这个地方,它已经废弃了许久。在以前内战以及奴隶叛乱时期,这里曾负责关押敌人的大小首领。
“国王殿下,这个地方,是由您父亲亲自封掉,不允许再使用…”
“该用的时候,自然会派上用场。”提西说道,“不就和你们一样吗?”
他们点燃了火把,一路前进向深处。这座阴暗肮脏的地牢处处充满着骇人的血迹。一些在阴影中生存的虫子爬来爬去,没有任何装饰的岩石墙壁彷佛都伸出了獠牙。兰海星夜看着这些场景,自从自己年轻时将许多敌人送进这里,并目睹了可怕的景象后,他曾发誓再也不踏入这里一步,还用自己的言行说服上一任国王永久关闭这里,可是眼前这个小国王,竟然违背父亲的旨意,将它重新开启。
这个年轻的小国王做过违背誓言的事太多了,多的都已经让兰海星夜习惯麻木。
作为立誓绝对忠诚于国王的铂金剑士,兰海星夜能做的,也只有习惯与麻木。
他们来到了地牢走廊的尽头,在最深处的一牢房前,国王用钥匙打开了牢门。顺着火光,晨光和兰海星夜在黑暗中看见两扇灰暗的翅膀,被锁链束缚,微微的颤抖。起初他们以为只是关押了一名囚犯,待火光照过去,照过那个让国王无比兴奋的“东西”之后,两位有着丰富阅历的中年男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一个鸦人,一个活生生的鸦人俘虏。
整个王国上下,没人曾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即使是和鸦人战斗多年的守望者们。
晨光和兰海星夜都知道,这种生物从天空发起突袭,成群结队掠过守望者的防线,它们战死时会掉入天空或者掉入顶点湖泊。少有几只重伤坠落在高墙上,但是他们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反应:那种反应如同传说中的魔法一般,整个尸体在快速地腐化蒸发,这也指使暗之翼一直无法正面地研究鸦人的习性。
而如今这一只鸦人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晨光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生物奇异而丑陋,长着一身暗青色羽毛,身躯并不庞大,要比自己稍矮一些,反而肩膀要寛出许多。它没有手臂,翅膀的顶端连着一只看起来灵活而又锋利的爪子。它的眼神坚毅并带着接连几天遭受折磨的痛苦,彷佛是有智慧一般。晨光注意到身边身边有一堆带血的刀片,那种刀片从未见过,不像是折磨囚犯所使用的,而是正好能贴合羽毛的形状。
“这便是守望者副指挥官黑羽,前天来见我的礼物,一个鸦人俘虏!”提西国王说。
“这些是?”晨光指了指地上的这些东西。
“有趣的东西!”提西国王捡起一片,并摆在自己的羽毛上,“你看,大小完全合适,这些怪物用这东西当武器战斗,插进身体,镶嵌在羽毛上。”
“可是守望者们说,这些东西,是生长在他们身体里的...”
“错,是他们自己镶嵌上的。”提西国王有些得意,“看来这些畜生还挺会战斗。”
“你这个暴君,不要碰我的武器!”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从那具痛苦的躯体里传来一声低吼。
“西亚女神啊!”晨光接连退后两步说道,“这……鸦人…”
“是的,他们会说话!”提西国王无比兴奋地说道,“而且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语言!”
“国王殿下…”同样被眼前的事物惊吓愣在一边的兰海星夜说道,“这代表……”
“这代表,我们进一步了解了敌人!”
“这代表我们在进行着一场错误的战争!”听到这番话,在一旁沉默的兰海星夜实在忍受不了了,他大声说道,“这代表他们和我们一样,有着同样的智力,王国,以及荣耀!”
“战争没有对错。”国王说道,“这不是你整天说的吗?”
“如果他们是有智慧的生物,我们完全可以避免战争,派出信使!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可是到今天才知道他们有智力!我的女神啊...这......国王陛下,他们不是畜生,也不是怪物,更不是恶魔...”
“闭嘴,兰海星夜!你能相信这种东西吗?这种邪恶低级,丑陋的东西!蚂蚁也有智力!他们也有王国!可是为了开垦田地,他们的下场?当然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就是蚂蚁!”
兰海星夜显然更加不满,他继续开口和国王争论着。他一直想寻求着一种可以不流血结束战争的方式,而面对这只会说话的鸦人,这让他感觉到了希望。
而在国王和兰海星夜争论的时候,晨光则继续观察着被厚重锁链所禁锢着的鸦人。这个鸦人喘着粗气,那双被羽毛遮挡着的黑色眼珠彷佛带着不可原谅的深仇大恨。它的身躯上有几条看起来像是布的东西,和羽毛布满全身的羽毛混在一起,简单地遮蔽身体,但是这原始的衣物已经破烂不堪,夹杂着血肉零零散散沾在身上。整个身体不知是因愤怒还是恐惧不断颤抖着。
“你来自哪里?”晨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竟然不知道?”那名鸦人用占据自己头部一半的喙说道,“你们这些叛徒!”
“叛徒?”晨光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王国有序而且注重荣耀,我们忠于西亚女神,并没有背叛过谁。”
“笑话!”夹杂着痛苦的呻吟,那名鸦人狠狠地说着,“谁让你们忘掉了历史!”
“我们对历史一直保持着尊敬和缅怀。”晨光继续说道,“可是我们的历史上的确没有记载曾背叛过谁…”
“无知!我们曾...曾是一体…暗之翼,我们曾是…”
这名鸦人的话语断断续续,晨光仔细地听着,可惜这时候提西国王已经大怒,他粗鲁地打断了对话,用着少年正在变声时期独特的嗓门吼道:
“好了!到此为止后!滚出去!都出去!”
兰海星夜此时正站在国王面前,微微低头瞪着眼前发怒的少年。即使是提西的父亲,前一任国王,也从未对他这般的态度说话。
“你不配成为勇敢的铂金剑士!我怀疑你根本不像我父亲说的那样勇敢!你是个懦夫!害怕战斗的懦夫!”提西国王气抬头看着兰海星夜,语气因气急败坏已经变的可笑。
“我不是懦夫,我只是选择正确的战斗。”
“那我会给你一场正确的战斗!”提西国王继续吼道,“好了,我在这里,这个地牢宣布,你,铂金剑士兰海星夜,将是另外一个决斗者,参与明天的神启决斗!”
这一项宣告让兰海星夜愣在原地,他最不期望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国王殿下…请您三思,兰海星夜已经出任过一次决斗者了,而且他年岁已高…”听到这个荒唐的决定晨光赶快走上前去为老朋友求情。可惜盛怒中的国王丝毫不理会,继续高声叫喊: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要求正确的战斗!我倒想看看他是否真的那样勇敢!”
晨光看了看兰海星夜,他的头颅已经低下,脸庞被地牢的黑暗包围,模糊不清。尔后一阵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的声音说道:
“遵…遵命。”
说罢兰海星夜便快步离开,晨光也赶紧跟上,他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那可怕的幽深地道。紧接着,阴影中便传来了那陌生生物痛苦的哀嚎。
如同一把把尖刀,狠狠刺向晨光惊恐的心脏。他明白,事实真如同兰海星夜所说一般,前所未有的灾难正向他们繁荣的王国悄然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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