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娘,我回来了。”
他再次喊了一遍,他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以前的这个时候,爹娘早就回来了,而且院门是开着的,人应该在家啊。可是他听不到任何回应,他的爹娘才过半百,耳不聋眼不花,他这么大喊声,应该是可以听到。
不会去隔壁家借酒去了吧?他这样想到。老爹爱喝酒,酒瘾上来后,经常去邻家借酒。
他来到内室,他忽然看到了两个黑影,悬空而挂,映入眼前。他心中一惊,知道不妙,快步冲向房内,见房梁上吊着两个人,而这两个人,正是将自己养大的爹娘。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响,似乎不相信眼前见到了事实。惠儿见到了他脸色,她从来没有见到他有过这样的脸色,如此难看,如此无助,如此惊呆,如此绝望。她猜到这吊死的二人便是他的父母,当下使出轻功,迅速腾起,撕断了吊绳,将二人放了下来,移到了床上。
司马尚游快步奔向床前,大声呼道:“爹,娘,你们怎么了?你们说句话啊?孩儿回来了,孩儿是尚游啊!”
可床上的两个人一动也不动,任由司马尚游哭得撕心裂肺,仍然没有动静。惠儿走了过去,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已是气绝身亡。她摸了摸二人身上,余热未退,显是刚走不久。
她走向司马尚游,蹲下身子,抱住了他。紧紧的抱住了他,她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怀抱。
“爹,娘,为何会这样,谁害了你们?到底是谁?”想到此处,他立即跳起。查看周围。
可是,周围空空如也,哪有一个人的影子?他兀自不死心,又回到内堂,又转了一圈院门外,仍是没有任何发现。他重新走回了内室,望着那两具冰冷的尸体,久久说不出话。
躺在床上的这两个人虽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可从小将他养大,视如己出。将他当作亲儿子一般,小时候的童事不由得一幕幕地涌上心头。他还记得,八岁那年,由于他是捡来的,村里的很多孩子都欺负他,每次都要将他暴打一顿,每次都是他的养父拿着锄头拼命的喝退了那些顽劣孩子,保护着自己。他没钱买新衣服,是他的养母连夜赶工一针一线将布匹织出来拿去镇上变换。才为他添上了新衣。他还记得,当他第一次出远门时,他的父母舍不得,一直划着小舟追了帅船十余里。直到最后实在追不上了,才洒泪而还。
而他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的孝敬过二老。本想着这几年趁着自己出人头地,好好孝敬二老。这下倒干脆,他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永远没有了。
他查看了一下。没有谋杀的迹象,他的父母只是村里的渔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日里绝不会和人结怨,绝不会有人会想到谋杀二老。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二老为何会突然上吊?
他解开了父亲的衣裳,想查出有没有其他伤势,可是一无所获。种种迹象表明,二老是上吊自尽的。可是又是为何呢?二老不等自己回来,便即上吊,这绝对不会。他知道父母极疼自己,绝不会见不到自己最后一面便即上吊。
他此时心中有无数想法,可是毕竟父母已经去了,他还有好多话要和二老说,还有好多孝心未尽,怎么就这么快走了呢?
他悲痛欲绝,这个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惠儿见他这副模样,不忍再看。便道:“二老已经离世,咱们还是先将他安葬了吧。”
一语点醒了他,他知道村里人最看重的就是死后入土为安。他和惠儿将二老抬了出去,从柴房找出了两口棺材。
乡村自古就有此规矩,上了一定年纪的人会在生前提前准备好棺材放在家中的某个角落,等到离世的时候直接躺进里面。这个规矩直到今日的某些山村仍自存在。二人在院门后挖了两个大坑,将二老的装进棺材内,然后埋了进去。
司马尚游又去村头买了点草纸和冥币,回来后跪在坟前,烧着纸钱,大哭不已。
惠儿亦自站在一旁垂泪,她从来见过这个男子如此伤心,哪怕是和自己对立的时候,仍然没有如此伤心过。他的父母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有养育之恩,在他心里,是最不能替代的人。
可是,今日却在他回来之前突然离去,他内心的悔恨怕是一辈子也难以释怀吧。
她适才检查二老的鼻息之时,发现他们脖子上的勒痕鲜红,显然是刚死不久,也就是在半刻时辰之内,可她探得二人的鼻息,却至少是死了一刻时辰,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刻时辰的差别,可仍然大是可疑。她从小受过特殊训练,杀人很多,各种各样的死法她都见过,各人死前有何反应她也能准确判断是死于何物。二老如此情况,则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先被人捂住了口鼻窒息而亡,而后再准备吊绳,椅子之类的东西,将二人吊上了悬梁,造成是上吊自尽的假象。在这准备过程中,耽搁了半刻时辰,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二人的痕印和死去的时间对不上。
二人本是村中老实渔民,平日在村里已是和善万分,绝不至于有人和他们为难,他们见不到儿子也绝不会提前自尽。尤其是苏州府沿岸最近早已得到消息,水师船队即将回航,在这等状况下,二老更不会自尽。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二人是被外人谋杀的。可外人为何要杀害这两位老实巴交的渔民,自然是因为司马尚游的缘故。
惠儿在心中快速的推断,她本来心思就很灵敏,再加上熟悉上吊而死的规律和反应,是以她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她正想将自己的推测说与司马尚游听,忽听得院门后一个声音缓缓传来,“看来本座还是晚到了一步。”这声音来得突然,可人影却来得极快,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便现身坟前。
惠儿见他如此身手,不禁暗呼:此人是谁,竟有如此身手?
在她最初的惊奇过后,院门后再次走进一人,则更让她吃惊不已,来人竟是她的下属陈祖德!
司马尚游跪在坟前听到之前的声音便即知道来者何人,他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对着那人跪拜道:“弟子司马尚游见过师父!”
惠儿一听登时心中一怔,此人竟是他的师父!难道他就是九曲坞的大当家段江南?难怪身手如此了得!
来人自然是司马尚游的师父。打遍江南无敌手的段江南了。他见司马尚游跪在坟前烧钱祭拜,已是猜到了缘由。
他扶起了司马尚游,道:“前日本座就听说沙镇官府要在此处征地建造园林以供郑和歇息,而后赶到丁村时,发现你家刚好在征地范围之内,官府在这一带征地引发的惨案本座也是略有耳闻,是以施加援手逐了那些个狗官差,后来待见你父母无碍,本座便去港口接了这位朋友。本座接到消息说郑和船队这两日回航。是以便携了这位朋友前来你家,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二老已自遇难。你父母的死,说来也有本座一份啊。”言罢不禁伤感。
司马尚游听得师父言语。原来父母竟是被官差征地所害。他自然听说过征地,官府用少的可怜的银两强行买断农家用地用来扩建园林。他父母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丁村,自是不会答应。和官府的冲突想是就此而起,但没想到官府竟然将二老活生生的逼死。这杀父杀母大仇,不可不报!
司马尚游恨恨地在地上捶了一拳,道:“若不是师父言明。弟子尚不知道父母之死竟是官府所为,弟子定当宰了那些狗官差,报此父母大仇!”
段江南走近他身,安抚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节哀。记住,你的仇人是万恶的朝廷官府,要想报仇,得先把拳头攥紧了。”
司马尚游缓缓站起,他点了点头,师父的话总是没错。
这时他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他放眼一看,竟是陈祖德!他那日在破庙之中听到了他和惠儿的对话,从他的话语中得知自己的师父和他们竟有着联系。此刻他和师父双双现身,难道他们真是一伙的么?
段江南也看到了司马尚游望向陈祖德的眼神,便给他介绍道:“这位陈先生是为师的好友,亦是咱们的好伙伴。咱们九曲坞在洞庭湖让朝廷给端了,这等灭门之仇,为师是一定要报的,陈先生久居海外,对付朝廷的水师有着极高的经验,因此眼下咱们是同仇敌忾,尚游,你和先生亲近亲近。”
司马尚游不敢不听师父的话语,便上前和那陈祖德握了握手,说了几句晚辈见着长辈的场面话。他那晚在海上亲自开枪,将他击落海中,想不到这才几日功夫,他恢复得便如此之快,此刻心中虽然认出他来了,却不说破,那晚陈祖德没有瞧清楚他,是以对司马尚游很是友好。
陈祖德寒暄两句过后,便道:“段当家的,咱们说了老半天,倒将正主给忘了。这位,就是咱们的少主,段当家的还不参见?”说罢,他指了指一旁的惠儿。
段江南想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女子竟是少主,当下躬身施礼道:“属下段江南参见少主!适才属下乍见爱徒,以至多有冷落,还望少主恕罪!尚游,还不过来参见少主?”
司马尚游闻言大是尴尬,他虽然早从陈祖德口中听到惠儿是少主,可段江南和陈祖德却并未知晓他知道惠儿底细的事,此刻他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
惠儿见他两难,便出来打圆场道:“我和司马兄是老相识了,这世俗之礼就免了吧,段当家的起身说话吧。”
陈祖德听到惠儿言语微觉奇怪,怎么这个叫司马尚游的男子好像早已知道少主的身份?否则为何他师父都拜了,他却略显尴尬,一点也不惊奇?
惠儿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出口道:“我的身份亦是片刻之前才告诉司马兄的。祖德,你此次和段当家的一起过来,是有要事么?”她话锋一转,已是在问二人为何会来此。
其实她见二人进来之时就已心生怀疑:这二人怎地来得如此巧?
为何段江南一定要告诉他的杀父仇人是官府?
适才听他话语,只言片语便激得他义愤填膺。果然是厉害角色!
如此一来,他对朝廷更加恨了,甚至对郑和亦有恨意。这激将之计果然了得!
她此刻越想越觉得二人出现的太过巧妙,说不定他父母的死便和二人脱不了干系。想到此处,她觉得司马尚游陷入了一个阴谋当中,甚至有可能会成为了牺牲品。而且己方之前从来没有和段江南联系过,此时却突然走到了一起,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惠儿心中快速地转过了这些念头,而后又问道:“祖德,段当家的是如何和咱们联系上的?”
陈祖德正要向她汇报。听她问到,便直接回道:“段当家的长江九曲坞多年以来一直在为主上的事奔波,段当家本人亦是主上当年的亲卫,他对主上可谓是忠心耿耿。前些年朝廷挑了九曲坞,段当家的带着余下的兄弟流落江湖,主上不忍见他因为自己家破人亡,便命属下联系段当家的,希望他回归治下。段当家的听闻主上尚在人间,自是大喜。从那以后便即和属下共效主上了。”
惠儿听他说完,这才知道原来段江南是父亲的旧部,难怪陈祖德查明他是段江南的徒弟后会说他们和己方是一路的。惠儿又道:“你二人为何会来此?”她仍是怀疑二人和他父母的死有着联系,是以要从他嘴中查出些端倪。
陈祖德道:“日前。主上传来命令,说道朝廷在北方将有大事发生,命属下和段当家的前往江南联络义士,准备举事。属下和段当家的行至苏州府。段当家的说道他的爱徒也就是司马小兄弟住在此间,我们得知郑和船队已经归航,那么司马小兄弟定会回家。便过来瞧瞧。但段当家前日在雀陵渡接我耽搁了时日,以至不能保全二位老人的性命,为此属下也深感惭愧。”
司马尚游听到那句“不能保全二老性命”时,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他此时也听明白了,师父本来早就见到爹娘,但为了去接陈祖德,错过了时间,以至于爹娘被官府逼得上吊自尽。想到此处,他心中恨极了那些强征土地的官府,若不是他们横征暴敛,二老岂能含冤?这万恶的官府是罪魁祸首,他心中盘算着如何去苏州府宰杀这些个官府强盗为二老报仇。
惠儿瞧他神色,便知晓他心意,只是此刻眼前这二人迷雾重重,言语配合得天衣无缝,将二老的死全部归罪于官府,目的自然是希望激起司马尚游的仇恨。他们知道司马尚游在帅船风生水起,接近郑和的机会也多,故而刺激他的仇恨,让他里应外合共同算计郑和水师。
惠儿这一番猜想完全正确,司马尚游的父母正是二人亲手所杀,目的就是嫁祸官府,激起司马尚游对官府的仇恨,对郑和的仇恨。四年前洞庭湖三江口一战,段江南便觉察出他这位爱徒对帅船上的人生了感情,以至于下不了手。此刻四年过去,他天天和船上的人生活在一起,要让他下手,更是难上加难,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是以他们想出了这招毒计,杀害司马尚游的父母,嫁祸到官府头上,刺激他的仇恨之心,然后让他想方设法搞垮郑和水师。
这一计不可谓不毒!
他们正是利用了司马尚游对父母的感恩之情,残忍杀掉两个毫不相干的老人,只为了完成一己私心。这二人为达目的,竟对自己人也下此毒手,当真是凶残至极!
只是此刻司马尚游仍自蒙在鼓里,而惠儿虽然猜到了一丝头绪,却没有直接证据,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司马尚游被仇恨蒙蔽双眼。
她向着司马尚游走了过去,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恨,是世上最毒的毒药,这是你说的,你自己一定要把控住!”
司马尚游听着她的言语,手上拳头紧攥,兀自没说出一句话。
段江南瞧着这位主上似是对自己的爱徒很是关心,这种关心已经超出了老相识的范畴,他不禁望向陈祖德,想从他的神色中探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祖德自是清楚她和司马尚游的**关系,只是这种事,他也不便多说,只是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段江南见他如此眼神,心中已是明了。只是当日他亲口答应司马尚游和茯蕶的亲事,这该如何收场呢?
他不知道,他的这番担心正是他的徒弟日夜忧虑的问题。
此刻众人已是亮明了身份,说话便没了遮拦,段江南和陈祖德还要去江南联络江湖人士,便即和他们告别。
司马尚游送走了师父,又回到了家中。
这一日,他身遭巨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好在身边还有一位红颜,惠儿慢慢走近他身旁,缓缓地握住了他手,依偎在他怀里,二人相互紧握双手,静静地度过了这灾难性的一天。(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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