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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颜薇躺在斜坡柔软的草地上看着东南边的天空,手指指着白云。品书网(wWW .VoDtw.coM)
“你在数什么呢?”东方子炎挽着裤脚在小溪里涉水走着,手里拿着长剑准备捉鱼。
“数云彩啊。”颜薇依旧在数。
东方子炎眼疾手快,一剑就扎进了溪流之中,果然插到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鱼,“数云彩干嘛啊?”
“我听姥姥说过,东方第六百九十朵云彩后面,有个叫‘彩虹之巅’的地方,那里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颜薇眯着眼睛,将右手放到了额头上,微风吹拂着她细碎的发梢,“子炎哥哥你会带我去吧?”
东方子炎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用手里的折刀给鱼开膛破肚,一边笑了笑说道,“好,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如果没有你,我怕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彩虹之巅了。”颜薇突然说。
“怎么会,我说了要带你去,就一定会带你去,”东方子炎突然觉得颜薇有些奇怪。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颜薇笑着对他说,笑起来就像是阳光。
东方子炎也对他一笑,但他刚眨了眼睛一下,就看到了颜薇身上盖着残破的衣衫躺在地上。
他的心就像坠入了无尽深渊,漆黑漆黑,令人绝望到了骨头缝里。
床头的闹钟在滴答滴答的响着,房间里安静的令人窒息,东方子炎睁着困倦的眼睛,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就这样一直看了将近两个时辰。
从底特亚斯被人救回来之后,已经过去四十九天了,他也昏迷了四十九天,但他仍然接受不了颜薇已经死亡的这个现实。三个时辰前,他曾经发狂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用手去击打落地窗的防弹玻璃,用头去撞,用脚去踢,但却无济于事。
他知道,这次战斗他不仅失去了颜薇,还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十年前他是一个一无是处人,而现在,他又变得一无是处了。天才的转变仿佛就在一念之间,他仿佛又沦为了当年那个被人蔑视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一生。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感到自己的无力感是多么痛苦的事,而他都经历了。
又过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光着脚,身子无力的踩在地板上,穿着宽松的睡袍,开门出去了。走在摘星楼内光洁如镜的地板上,他低迷着双眼,在电梯口遇到了身穿联盟制服的守卫。
“公子,您要去哪儿?”守卫问道。
“我出去转转。”东方子炎低着头,轻声说,同时我用缠满绷带的手按下了电梯的楼层按钮。
“大司命吩咐我们,公子您大伤未愈,请允许我们跟随您出去,保护公子的安全。”守卫说。
“不用,我就是出去走走。”东方子炎说完,电梯门徐徐打开了。
“还是让在下跟着吧……”守卫执意要跟他走。
“滚开!”东方子炎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里去了。
赤洪城的夜市已经华灯初上,旧城新建,夜市又恢复了之前的繁华,人们也都早就迁回赤洪城,夜市上的各种招牌被灯火照亮,灯笼与电灯的光交织在一起,各种小吃或宵夜摊子发出诱人的香味。
联盟本部也有不少人刚刚下班,在夜市上吃饭。午夜之时会有更多的人来吃宵夜。东方子炎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夜市上,走路一瘸一拐。因为城市刚刚重建造成,很多沿街房还未修葺完善,所以有几家店铺还在敲敲打打。
“呦,这不是子炎少爷么?”在福顺肘子店门口敲钉子的王福顺不经意间见到了正在路上走的东方子炎,连忙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老王……”东方子炎惨白的脸上笑了笑,但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你这是怎么了,又去执行什么任务了,看你身上的绷带,都快变成木乃伊了。”老王把锤子别到了腰间,“对了,上次你带来的那个丫头呢?”
“你说颜薇么?”东方子炎突然抬起头,身子慢慢挪到了店门口一旁的凳子旁,慢慢坐了下来。
“不是叫宇……好吧,颜薇那丫头我也很久没见了,那丫头去哪了?”王福顺躲在店门口的门槛上,从怀里掏出烟卷点上了一根,又扔了一根给东方子炎。
那根香烟空中转了个圈,子炎两手险些没有接住,但好在还是接住了,他原本想用驭火之术点燃香烟,不曾想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就在这时,老王将打火机伸到了他的面前,给他点燃了香烟。
东方子炎深吸一口香烟,低着头,街上人来人往,房顶的电灯管因为刚刚安装线路不稳定,所以总是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夏夜的几只蚊子围绕着灯管飞舞。
“她……她回家去了,”东方子炎看着自己受伤的右腿,以及脚上穿着的人字拖,“她已经能照顾自己了……不能总是跟着我。”
关于底特亚斯事件,洪均帝国还没有对外公布,本部的任务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公布,因为这些都是机密,关于颜薇的死也是这样,但更多的,可能还是东方子炎不敢承认颜薇已经死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王福顺叹了口气,随后他又说道,“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颜薇那丫头走了还没多久,上次就又找了个带回家去了,你真是……”
东方子炎右手拿着燃烧的香烟,他耷拉着眉毛,“王叔,不说这个了。”
“行,”王福顺点了点头,似乎看出了东方子炎有些不高兴。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店门前走了过去,停在了东方子炎的面前。
“年纪轻轻的,怎么每天都唉声叹气的?”来人语气平稳的看着东方子炎,他手里拎着两瓶酒。
东方子炎抬起头,看着那个人,“是你……”
赤洪城·后山山坡
东方子炎看着满天的星空,喝了一口酒,把酒瓶抱在怀里,看了旁边的洪均·特洛伊一眼。
身为洪均帝国的玄皇,特洛伊居然会换上便衣出来,目的就是找东方子炎喝酒聊天,而且专门找了后山这个安静的场所。
“你是皇帝,你不该只身出来,很危险的。”东方子炎说。
特洛伊挖着自己的耳朵,若无其事的说,“其实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要真让我永远待在皇城里我可受不了。”
“又是极光那老爷子逼迫你吧,先皇去世,他就像你的父亲一样。”东方子炎又喝了口酒,眼睛望着山下灯火辉煌的赤洪城。
特洛伊站了起来,夜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他的眼角露出刀疤,“老师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是啊。”东方子炎落寞的说。
“子炎,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必须振作起来。”特洛伊拍着他的肩膀,“宇菲那丫头……很在乎你,但自从你回来之后,什么人也不见。”
“我想静一静,我知道,一定有很多人会来找我,可我没想到,会是你来找我。”东方子炎语重心长的说。
“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跟我的性格很相似。”特洛伊看着夜空说。
子炎愣了一下。
“你知道么,我从小生在赤洪,我的母后在我四岁那年染病去世了,我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也失去了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我从小就沉默寡言不争世事,但我当时太单纯了,”特洛伊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出生在帝王世家,首先面对的是丧母带来的鄙夷,子凭母贵,我的母亲出身普通氏族,加上母亲去世,我便成为了皇子之中身份最卑微的。”
东方子炎静静地听着,没有要打断他的的意思。
“母亲去世后,父皇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个,所以特别让大司命来做我的老师,其实当时我也知道,父皇是很在乎我的,于是,我在六岁那年就跟随极光老师了,但却没有对外界公布,甚至连你的父母都不知道,我在帝都隐藏了很久,直到我十三岁那年,极光老师突然来找我,带我离开了赤洪,之后,我就来到了他在百草谷的那个家,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父皇吩咐老师让我远离帝都的,就像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在我走以后不久,父皇就在赤洪,被魔族刺杀了。”
“你……跟你父亲的关系很好么?”子炎静静地问。
特洛伊像是刚刚从梦境中醒来一样,听到子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先是有些事情迟疑,然后才回答道,“是的,没有哪个父亲是不关心自己的儿子的,包括你父亲。”
“是啊。”东方子炎喝了口酒,“可是我让父亲失望了,在底特亚斯,我不仅没有保住颜薇的命,还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也许哈迪斯说的对,我从一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你知道么,我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六岁,刚刚成年的男人,心里突然觉得跟六年前的自己好像,六年前,我在大陆西南部的荒芜之地,只有我自己,觉得失去了一切,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再后来,当我到了西海边的一个小酒馆工作时,我每天都要给老板干最脏最累的活,到了晚上睡在马骝里,喝酒馆里剩下的酒,可现在想想,还是那时的我最自在……”
特洛伊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东方子炎把手里的酒瓶一扔,马上站了起来,向着下山路走去了,走路一瘸一拐,一边走一边说,“特洛伊!我先回去了!”
“臭小子!我还没说完呢!”特洛伊大叫一声。
只见夜幕下,东方子炎头也不回的大声叫道,“我知道我该怎么走了,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特洛伊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他看了东方子炎的背影一眼,笑了笑,没再说话。
翌日,当第一缕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房间的床上时,东方子炎已经不在床上了。
房间的门响起了转动钥匙的声音,门打开后,上官元疾穿着宽松的袍子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能自己下地走路了,他来到了子炎的房间,却没见到有人,走到卧室时,他看到了墙上被人用红色喷漆写了几句话:
【元疾,我到外面去转转,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你好好养伤,咱们兄弟总会有见面的那天,记得帮我跟大叔还有联盟的朋友们道别,对了,帮我跟宇菲说声对不起,好了,就这样。】
很简单的临别箴言,这个房间除了上官元疾没有第三个人有房间钥匙,除了东方子炎还会有谁,上官元疾看着墙上那娟秀的喷漆字体,用手指摸了摸,发现喷漆已经干了,他身子一软,坐到了床上。
上官元疾一路从子炎的房间冲到了摘星楼楼下,通过沿途的守卫得知,东方子炎从皇城西门出去了,身上背着一个包袱,还有一把剑。可当元疾气喘吁吁跑到了西城门上的时候,发现只有莱茵·格鲁斯一个人站在城门口。
“大叔!子炎呢?”上官元疾大喘着气问道。
“走了。”莱茵双手抱在胸前,望着西边蔚蓝的天。
“为什么不拦住他!他丧失了战斗能力!在外面他会死的!!”上官元疾激愤交加,一把抓住了莱茵的衣领。
莱茵铁灰色的眸子看着元疾,冷冷的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他的宿命,由他去吧。”
上官元疾松开了手,望向了西边的天空,眼中留下的全是悔恨和失落。
赤洪城后山群中,一座小小的墓坐落在皇家园陵外,墓碑上镌刻着娟秀的字体,土坟是新造的,上面落满了萌黄色的梨树花瓣,东方子炎穿着粗布衣服,扛着一把铁剑,挑着蓝色的包袱,在那个墓碑前坐了好久。终于,他站了起来,摸了摸墓碑上的字,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一个人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来到了坟墓前,默默地说,“颜薇,终究他还是最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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