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捡来的总工程师 > 第102章 堤上蛮牛顶角

?    不管上不上学,只要家里养了牛,小孩子放牛几乎都是难免的。梅斯柏八岁时,村子里一共有一大一小两头水牛和六头黄牛,从所有权的角度来说属于集体,只不过是分给几家人管养而已。那时岭西村编为鹁鸽岭大队第三生产队,徐则邦为队长,梅旺喜为副队长。

  

      梅斯柏家养着一头黄牛,早晚都是要放牧的。田埂、堤坝、山坡、河边,处处都是梅斯柏放牛的去处。梅斯柏家养的黄牛性情特别温顺,若要它往哪边走,只要打一下手势,它就会照做;当它想偷吃庄稼时,也只需打一下手势,它便不敢吃了,根本不用等到鞭子落到身上。牛也通人性,跟主人家的人差不多。梅斯柏家的牛合作精神是很好的;只不过梅斯柏家的人几乎个个都有脾气,而牛则从不发脾气。再看看有的人家的牛,偷吃庄稼时赶也赶不开,不管是黄豆叶子、豌豆叶子还是红薯藤,或是正在分蘖的禾苗,只要够得着的,宁愿挨鞭子也要一饱口福。

  

      每天一天亮就要起来,早晨一般要放两个小时的牛。从牛棚里牵出牛来,它的肚子瘪成两个坑。梅斯柏的心愿就是让牛吃到好草,使它的肚子慢慢鼓起来。晨牧是一首词:

  

      高矮青草,牛唇碰露摇。牧童扯桊惹牛恼,瘪肚渐渐圆饱。

  

      稻花吹来香风,田埂豆荚重重。牛拴乌桕老树,濯足石板浅红。

  

      等大人收工了,牛也是要放牧的。晚牧又是一首词:

  

      夕阳斜照田垄。耕牛重踩阡陌。傍晚天变乌云迫。涧边牧童见愁。

  

      万点雨落山野。几把草堆竹篓。牵起牛儿下陡坡,斜戴斗笠湿透。

  

      除了在田埂上放牛要牵着牛绳外,在其他地方是可以不牵的。有伙伴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玩耍了。常和梅斯柏在一起放牛的有蔡新砻和梅石豆。

  

      蔡新砻家是贫农,他爸爸是个矿山工人,因为得了病而在家休养。他家养着一头黄牛。

  

      梅石豆家是下中农,养着两头水牛,也就是一头母牛带一头小公牛崽。小牛崽非常依恋母牛。即使母牛在田里受役使,它也始终跟着——母牛拉耙,牛崽就在田埂上随着母牛走来走去;母牛拉滚时,它则在田埂上随着母牛转圈。母牛有时会叫几声,似乎在对牛崽说:“别老跟着我,自个儿吃草去吧!”这时候牛崽也会叫几声,好像在撒娇:“我不!”一直到收了工,牛崽才能贴着母牛。母水牛不仅要耕田,还要承担混炼砖瓦泥的活,因为黄牛不够重。只有靠水牛。

  

      梅石豆原来并不是鹁鸽岭人,他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梅石豆三岁的时候。随着妈妈和哥哥一起来到岭西村,他妈妈改嫁给了他的后爹徐正洪。徐正洪又给他生了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毕竟没了亲爹,梅石豆是可怜的——他原来姓梅,来到徐正洪家后还是姓梅,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愿改姓还是徐正洪不要他改姓。他比梅斯柏小半岁,就因为都姓梅,见到梅斯柏总是叫哥哥,别提有多亲切了。梅石豆最会爬树,他放牛的时候,动不动就像猴子一样蹲在树上。梅斯柏是欺负过梅石豆的,但是,每一次都会挨骂——不是黎双凤骂就是梅桑莲骂,她们都不准梅斯柏欺负梅石豆。

  

      牛在一边吃草,大家就开玩笑,讲故事,比力气,玩扑克,藏物品让人家找……有一个傍晚,梅斯柏和蔡新砻跟梅石豆玩藏衣服的游戏。梅斯柏先用手蒙住梅石豆的眼睛,蔡新砻就藏衣服。蔡新砻把梅石豆的衣服藏在松树枝上,被他找着了;藏在草丛里,也被他找着了;藏在石洞里,又被他找着了;再绑在牛腿上,还是被他找着了。等到天黑下来,蔡新砻灵机一动,就把那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原来他是光着膀子的。这下梅石豆真没辙了。可以藏衣服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梅斯柏和蔡新砻直笑得前仰后合,别提有多开心了。蔡新砻还不停地逗趣说:“你快点找呀!你倒是找呀!你怎么这么笨呢!”梅石豆一口咬定他的衣服肯定被藏在远处了。梅斯柏又绕着三人画了一个圆圈,还说衣服就在里面,要梅石豆再仔细找。看着梅石豆迷惑而苦恼的样子,他们更乐了。梅石豆不相信蔡新砻和梅斯柏的话,又到处去摇树、挖沙、翻草垛,等这些都做遍了,他又去仔细摸了摸每一头牛,发现牛身上并没有藏衣服,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最后,梅石豆倚在一棵松树旁,无可奈何地刮着树皮,还不时地抹眼泪。一直到牵牛回家的时候,梅斯柏和蔡新砻开心够了,才将衣服还给他。

  

      大家在一起放牛,并不总是开心的,有时也难免怄气。蔡新砻和梅斯柏还打过一回架。打架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争吵。本来,小孩子在一起做伴,争论总是难免的,一般过去了也都会忘记。但是,那一次却是吵过了头,以致发展到动武。

  

      首先争吵的题目是:“到底谁家最穷?”两个人都说自家最穷,互不相让。

  

      两个人摆事实、讲道理,从各家祖屋、家具、农具、人口、劳动力、身体状况、副业收入、各人的饭量、穿着等等方面进行对比,最后蔡新砻硬要说自家最穷,穷到不吃青菜,还逼迫梅斯柏承认。关于他爸爸是工人这一点,他说:“我爸爸虽然有工资领,但他不能劳动,还要治病。”意思是说,他的爸爸还不如梅斯柏的爸爸。梅斯柏争不过蔡新砻,就让步了。

  

      可是,没过多久,两人又争论起来了,这次争吵的题目是:“到底谁家最富?”两个人都说自家最富,互不服气。

  

      两个人又摆事实、讲道理,从各家祖屋、家具、农具、人口、劳动力、身体状况、副业收入、各人的饭量、穿着等等方面进行对比。最后蔡新砻硬要说自家最富。富到不用吃青菜。只吃荤菜,还逼迫梅斯柏承认。关于他爸爸有病这一点,他说:“我爸爸虽然有病,不能劳动,但他有工资领,怎么着也比农民强。”意思是说,他的爸爸怎么样也好过梅斯柏的爸爸。梅斯柏又输给了蔡新砻,忍不住就动武了。

  

      他们面对面站立。手握拳头相击,动作时快时慢,幅度时大时小。起先,两个人都面带微笑,都自信能击败对方。另外,他们也都有意虚张声势,企图迫使对方知难而退。蔡新砻规定不能哼出声来,梅斯柏只好忍着。但是,由于拳头小、体质弱,打了一阵。梅斯柏就渐觉关节生疼、指甲沟发麻,因此要求换一种打法:两人拳头一上一下相击。蔡新砻同意了。蔡新砻又说不许告诉老师,也不许告诉大人,梅斯柏自然也答应了。梅斯柏又敌不过蔡新砻,不得不又要求换打法:两人侧过身子,用肩膀相互撞击,蔡新砻欣然应战。蔡新龙又说好都不许哭,梅斯柏勉强咧嘴一笑,答应了。他是没有哭,最后终于力不能支地渐渐偃旗息鼓,败下阵来。

  

      失败后的梅斯柏一直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怪只怪自己拳头不够硬。整整一个星期,梅斯柏没有和蔡新砻说话;蔡新砻也没有来找梅斯柏玩。

  

      一个星期后,还是蔡新砻熬不住,叫梅石豆给梅斯柏送来求和的一百粒蓖麻籽。按理,如果梅斯柏愿意和好,应该爬树摘五十个松球或其它果实回送给蔡新砻。他是爬树了,也摘了五十个松球,但是没有交给梅石豆去传递,而是一个个握在手里把玩起来。就这样,一个在堤坝上等回音,一个在山坡上犹豫。他们的牛则在不远处悠闲地吃草。

  

      梅石豆像只小狗那样跪在地上,仰面望着梅斯柏,希望他快点把松球交给自己去传递。

  

      “你去问问他,还会不会蛮不讲理?”梅斯柏说。

  

      梅石豆跑到堤坝上,把梅斯柏的话学给蔡新砻听。

  

      “只要他还和我一起做作业,我什么都答应。”蔡新砻说。

  

      梅石豆没有上学,当然不知道蔡新砻的意图。蔡新砻自有他的苦闷,这段时间因为没有和梅斯柏在一起做作业,错了许多,老挨老师骂。梅石豆赶忙跑上山坡,又扑倒在梅斯柏面前,手里捏着一根草,把蔡新砻的意思转达给了梅斯柏。梅斯柏的气还没有完全消掉,就通过梅石豆向蔡新砻发问。为了传递信息,梅石豆就马不停蹄地来回跑着。

  

      “谁家最穷?”梅斯柏问。

  

      “你说谁家最穷就谁家最穷。”蔡新砻答。

  

      “谁家最富?”

  

      “你说谁家最富就谁家最富。”

  

      “你是棵墙头草。”

  

      “我是棵墙头草。”

  

      这样,梅斯柏才把松球交给了梅石豆。从此,蔡新砻又可以和梅斯柏在一起做作业了。不过,蔡新砻只读到三年级就辍学了,因为要帮家里干活。当然,他的学习成绩也实在不怎么样。

  

      如果秋季在较偏远的山间放牛,则还有一件好玩的事,就是捉蟋蟀。蟋蟀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黑色的——这种蟋蟀通体黑得发亮,叫声清脆;一种是金黄色的——这种蟋蟀个头较小,通体如黄金般闪亮,叫声更加清脆雄壮,有一个特别的名称叫“金丝黄”。草垛、草丛、土洞、岩洞等都是蟋蟀的栖身之所。勇猛善战的蟋蟀只能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找到。只有雄蟋蟀才有健壮紧凑的身体和锃亮的外表,也只有雄蟋蟀才会敏捷地参加格斗;相比之下,雌蟋蟀则显得臃肿、松弛,动作迟缓。

  

      装蟋蟀的笼子是用一节竹筒制成的。竹筒上精心雕刻出若干个长形孔,以方便观察和喂食——一般所喂食物为花瓣、米饭等,参加格斗前有人会喂以米酒,以使蟋蟀更加勇猛——;一端打通并配上闸门以方便蟋蟀进出——格斗或赠送、转让时,两个笼子口口相对,打开闸门蟋蟀就可以通行了。

  

      为了捕捉勇猛善战的蟋蟀。往往要不辞劳苦地跑进山林深处。在岩石下翻找。到峭壁上搜寻,或静听鸣声,辨别蟋蟀的方位。若已确定蟋蟀在某个洞里,则设法往里灌水,直至洞口溢水,蟋蟀自然蹿出。一只健壮威武的蟋蟀,足以使人像如获至宝那样欣喜若狂,直至因极度兴奋而不思寝食。提起捉蟋蟀。有一首词:

  

      松涛歇,涧石垒垒野草结。野草结,鸣声骤起,渐听渐竭。

  

      峭壁恰似褐屏摺,攀高犹恐身陷跌。身陷跌,荒野无人,雁声飞绝。

  

      捉蟋蟀纯粹是为了玩,而钓泽蛙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因为钓来的泽蛙可以用来喂鸭子。家里蓄养了鸭子,除了放它们到池塘里、田里、沼泽地自行觅食外。还得适当喂食,而泽蛙则是鸭子的美味佳肴——只有多吃泽蛙。鸭子才能长得又大又壮。所以,一边放牛一边钓泽蛙也是小孩子们的一个习惯。

  

      钓泽蛙的用具有两样:布袋和钓竿。可以用蚯蚓或泽蛙肉做饵料,不需要用钓钩。泽蛙是比较笨的,咬住饵料被钓到半空才会松口,这时候,只要张开布袋口接住泽蛙就可以了,接完后跟着就要封住布袋口,以免泽蛙跳出、逃跑。

  

      如果胆子够大,还可以捕蛇。只有白花蛇才能卖到药店里去。价格:幼蛇是二元四角;半大蛇是一元七角;大蛇就只能卖到八角。白花蛇是有剧毒的,所以即使遇到,也不得不小心提防。蛇打死后,要剖洗干净,按药店的要求,以蛇头为中心尽量紧密地盘成一圈,蛇头斜伸上翘;再逐渐晾干(或风干、烘干)就可以了。蛇在晾干(或风干、烘干)的过程中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和鱼类差不多,也是香香鲜鲜的。晾干(或风干、烘干)后的造型也相当美观;若不小心弄残缺了,收购者则会酌情压价。

  

      因为生性胆小,梅斯柏从未捕过蛇,他只敢站在远处看人家捕蛇。

  

      梅斯柏和蔡新砻曾捡到过一条半大死蛇,就因为晾干时不小心弄断了一寸尾巴,结果只卖得一元一角钱;而应分给梅斯柏的五角五分钱,还是卖蛇后一个多月才拿到的,因为当时没有零钱。梅斯柏曾几次问蔡新砻要卖蛇的钱,蔡新砻总是说:“真的没有零钱,等我有了自然给你!”梅斯柏拿到这五角五分钱后,为家里买了一瓶煤油、一盒火柴,又为自己买了一块橡皮、两支铅笔。

  

      放牛时有很多时候是找吃的东西。芦苇根、野草莓、野荸荠、花生芽、嫩的月季藤、油茶花蜜、松树枝上的蜂蜜都是他们的目标。而采蘑菇也是他们所乐此不疲的。每当发现松树下破土而出、白体褐顶的蘑菇,他们都会像找到宝贝一样感到欣喜。梅斯柏上初中的时候,已经会炒蘑菇了。长蘑菇的季节,梅斯柏早饭的菜就几乎都是蘑菇。

  

      炒蘑菇是简单的,就是先把油烧热,将蘑菇下锅一炒,再加点儿水,和盐煮一会儿就熟了。每次采到的蘑菇都很有限,一般也就五六朵,所以那一小碗鲜嫩可口、略带甜味的蘑菇只够梅斯柏一个人当菜吃。

  

      除了松菇之外,还有色彩鲜艳的各种草菇,以及从干粪堆里长出来的蘑菇,那都是有毒的。曾经有一家人,因为实在饥饿,冒险煮了一回草菇,结果吃得一家大小呕吐不止。

  

      最惊心动魄的事莫过于见到牛角斗了。公牛好斗,若两头相互陌生的牛相遇,一般免不了决一胜负。

  

      梅斯柏九岁的时候,在岭西村就数蔡新砻家的牛最能斗,也就是本村的牛王。有一次,他们在学校里谈起牛角斗的事,蔡新砻知道同学杨楚仁家的牛很厉害。蔡新砻不服气,就和杨楚仁约好决一胜负,地点定在度仙坡的一个堤坝上。

  

      杨楚仁家的牛看上去并不强壮,也不高大,只是一头刚长大的牛,连角都还没有长完。两头牛互相打量了一会儿,又挑衅地相互走近,但不是正对着,而是错开了一步的距离——牛在角斗前都保持着警惕。它们进退了三个来回后,终于霍地顶在一起了。

  

      起先杨楚仁家的牛显得力弱,它慢慢地往后退,等退到第四步,它稳住了,又过了一小会儿,只见它四条腿鼓了起来,然后猛地一使劲,霎时间蔡新砻家的牛就如同被针扎了般闪开了。

  

      就因为自家的牛不争气,蔡新砻好几天都抬不起头来,特别是见到杨楚仁的时候。

  

      一般说来,是黄牛和黄牛斗,水牛和水牛斗,水牛和黄牛是不会相互角斗的。

  

      有一次梅石豆家的母水牛发情了,导致黄坎和莲塘的两头公水牛角斗了一回。那天,母水牛在塘边等着公牛,几乎是一动不动。

  

      不巧的是两头大公牛差不多是同时到了,一见面也顾不上去舔母牛,就径直朝对方逼近,吓得骑在背上的主人急忙滚了下来。

  

      两头大水牛瞬间就打得难分难解,只见它们四角相抵,咔哒作响;弓背翘尾,腿筋凸显;双颈牛毛乱抖,八蹄草泥齐飞。几只牛蝇无知,想趁机吸血,不料被牛尾猛甩,啪啪几声,顿时纷纷毙命。

  

      起先它们在岸上斗,不一会儿便斗到塘里。角斗处,清水顿黄,吓得螺丝缩粗脖,震得蚌壳合阔嘴,逼得螃蟹横进洞,赶得鱼虾直远游。等斗到水深处,都发觉水里毕竟不是好斗场,便又回到岸上,展开更激烈的角逐。斗到酣处,哪里还理会那等了半天的母水牛。它们除了顶角,从不顶对方其他部位。搏斗的技巧全在头部,若是脑门被对方顶住,这时就得避让。它们时而进退,时而横移,全力以赴地比拼力气和耐力。两头牛大小一样,又都是壮年期,厮拼半天也分不出胜负。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有心观战,都急得直冒冷汗:万一出现死伤,可不是件小事。人们不远不近观察着,一边徒劳地随着那两头牛挪动身子,想伺机分开它们。后来有人拿来竹篙去赶,但无济于事。直到有人用火把去烧,它们才互不服气地分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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