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珞将萧紫雨扶到床上,伸出右掌顶住她背心,一股真气自她“灵台穴”注入体内,上下奔走,助她与毒质相抗。杨珞全力施为,顶门上白气蒸腾,萧紫雨脸上一连闪过三次黑气,都被他压下去了。过了一支香的功夫,萧紫雨忽然“哇”地吐出一口黑血,鼻孔中又回复了微弱的气息。杨珞大喜,手中十二分的加劲,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杨珞周身大汗,疲累不堪,而萧紫雨却仍然是气若游丝,没有半分起色。
杨珞喘了口气,想要站起来,谁知全身气力都已耗尽了,非但无法站起,反而“咕咚”一声栽倒在萧紫雨身边,手足酸软,一时无法动弹,杨珞索性闭了眼睛,运气调息,一周天后精神渐渐回复,他缓缓睁开眼来,却见萧紫雨不知何时醒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杨珞一惊,慌忙翻身从榻上跳起,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我……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并非……并非……”
萧紫雨声音细若蚊鸣,道:“紫雨知道,公子乃是正人君子,紫雨只是不明白,公子为何要大耗功力,相救一个谋害你的人?”
杨珞松了口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姑娘乃是忠义之人,让在下好生相敬,更加不得不救。只可惜在下倾尽全力,也不能将姑娘体内毒质驱除,说来实在汗颜。”
萧紫雨道:“紫雨下毒害你,你非但不怨恨,反而损害自己,救我性命,足见公子宽容仁义,紫雨感激不尽,想不到紫雨一生孤苦,到头来竟也有人肯为了我不顾一切,我死也满足了。”说到此处,双目中泪水夺眶而出。
杨珞忙道:“姑娘何出此言,此毒虽然猛恶,也并非绝无生机,只需小心静养,再辅以药石,稍假时日,便无大碍了。”
萧紫雨道:“公子何必安慰我,鹤顶红乃天下毒物之冠,无药可救,若非先前公子闭了紫雨的穴道,暂缓毒气攻入心脉,又以全身功力压住我体内的毒质,紫雨便有十条命也呜呼了。紫雨自知终究难逃一死,只是为何到了这最末时刻,才知生命可贵?公子所赐的这一时三刻,紫雨永生难忘,倘若紫雨可以转世为人,希望……还可以遇见公子。”
杨珞闻言柔声道:“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救你。”说罢扶她躺好,拉了被子替她盖上,转身走出了听雨轩。
杨珞虽然明知无用,还是到城中找了几个大夫,诊治之后,自然都是束手无策。几个时辰下来,萧紫雨又是奄奄一息,杨珞连忙渡真气给她,总算是勉勉强强保住她性命。
萧紫雨再一次醒来,见杨珞还在身侧,双目中又垂下泪来,道:“杨公子,算了,紫雨贱命一条,不值得你如此相待,你便自去了吧。”
杨珞道:“在下只会救值得救的人,姑娘便是一个在下认为值得救的人,不救则已,既然救了就一定要救活。”说罢伸臂将她从榻上抱起,向外走去。
萧紫雨惑然道:“杨公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杨珞道:“临安。”
萧紫雨道:“难道你真的要去临安找郡主?”
杨珞并不答话,片刻后道:“临安是大宋都城,藏龙卧虎之地,必定有能人异士能将你的伤治好。”
萧紫雨闻言心中一阵温暖,道:“紫雨效力蒙古,是有负大宋的罪人,况且先前还想毒杀公子,公子竟然如此待我,紫雨实在……实在……”激动得狠了,竟然说不下去。
杨珞叹了口气,道:“蒙古人对你恩深似海,换了是我,也不知该如何抉择,也许便跟你一样,不顾一切,以性命相报,既然如此,我又怎能怪责于你?”语声稍顿,又接道:“不过你要记住,你已为他们死过一次,之前的恩义你已经全数报还,倘若我这次能将你救活,你就是你自己,再不欠任何人的,再也不要为了任何压力做你不想做的事。我不会逼你对付蒙古人,但至少你也不要再助纣为虐,残害我们宋人。”
萧紫雨闻言心中百感交集,早已泣不成声。
杨珞到市镇上购了马匹,携了萧紫雨,两人共乘一骑,向临安府进发。萧紫雨身体虚弱,坐在杨珞身前,斜斜地靠在他怀中,心中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安全可靠,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了一会,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杨珞道:“杨公子,有一件事,紫雨须得向公子说明。”
杨珞道:“姑娘请讲。”
萧紫雨道:“其实骗你服下白炎化气散的事,原本是怪不得郡主的。”
杨珞冷哼一声,懒得答话。萧紫雨接道:“其实当日紫雨的确在公子身上下了蝴蝶迷梦的毒,郡主她不愿你受伤害,所以向我讨了解药给你,可谁知……那解药是小王爷给我的,想来他早知道郡主不忍害你,所以将我和郡主一并蒙在鼓里,小王爷的脾性,紫雨最清楚,如果郡主不忍你被蝴蝶迷梦所控制,不能为他所用,他便宁愿将你除去。紫雨可以肯定,郡主根本不知道交给你的是白炎化气散,她一直钟情于你,绝对不会害你的。”
杨珞冷冷地道:“你以为这么说,我便饶了她么?”
萧紫雨道:“紫雨并非存心替郡主开脱,事实本就是如此。”
杨珞将手一挥,截道:“他二人之事,我心意已决,再也休提。”
萧紫雨见他充耳不闻,也是无计可施,只得一声叹息,将此事就此搁下。
两人策马徐行,一路上杨珞对萧紫雨悉心照料,每日以真气为她续命,因恐她毒发,便是一刻也不曾远离。这一日正午,两人终于进了临安城,城中车水马龙,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真是一派繁华景象。杨珞扶着萧紫雨走了几步,忽然间叹了口气,郁郁不乐。
萧紫雨道:“杨大哥,因何事叹息?”她于杨珞相处日久,便连称呼也改了。
杨珞道:“襄阳,樊城被围已久,兵祸亡国迫在眉睫,此地竟然仍是一片歌舞升平,足见贾似道这狗贼一手遮天,大宋皇帝更是糊涂透顶。”
萧紫雨闻言一惊,四下张望一番,小声道:“杨大哥慎言,此处是京城重地,莫要被人听去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珞微微点头,两人又走了几步,仰首看见一间气派非常的酒楼,上书三个瘦金体大字-丰乐楼。两人一连几日已没好好吃过东西,见状相视一笑,一起进去了,伙计连忙招呼他们坐下,萧紫雨随便要了几样小吃,两人便一面用膳,一面闲聊,他二人乃是临窗而坐,侧头望去,只见街面上车马穿行,人来人往,好不喧嚣。
二人正在欣赏临安风物,忽听得街面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声音密集清脆,分明是主人策马加鞭地促它急奔。二人一愣,都是一般心思,忖道:“街上如此多人,策马奔来,岂不伤人无数?”正在思量间,见远处一匹白马风也似地奔来,马身纯白如雪,全身上下连一根杂毛也没有,步伐龙腾虎跃,端的神骏无比,再看马背上那人,一身黄衫,明眸皓齿,风姿绰约,眉目之间依稀便是楚瑶。
杨珞和萧紫雨见了都是一愣,各自凝眸细看,却见那女孩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与楚瑶有八分相似,稚气未脱,神采飞扬,虽然并非楚瑶,但却更加美丽。这一人一马在街道上蹿上跳下,好几次要践踏到菜贩肉摊,都被那少女恰到好处地一提缰绳,轻轻松松地避过去了。一段人山人海的市集,虽然给她弄得鸡飞狗跳,但却一个人也没伤到,一件器物也没打破。
白马奔到丰乐楼前,少女毫不怜惜地狠狠一拎缰绳,那马儿正翻蹄亮掌地欢跑,那想到有此一勒,希聿聿地一声长嘶,昂首扬蹄,整个人立起来,它后蹄吃不住力,又向后退了两小步,这才稳住身子,牢牢钉在丰乐楼前。那少女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得意地一笑,翻身跳下马背,将缰绳扔给一个伙计,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噔噔噔地上了二楼,在杨珞身后不远一张桌子前坐定了,将佩剑往桌上重重一拍,道:“小二,上好的酒菜端上来。”
小二陪着笑脸,战战兢兢地走到她身旁,道:“姑娘今日又想吃点什么?”
黄衫少女瞪了他一眼,道:“废话,你们这破地方,还能有什么好吃的,照旧。”
小二忙道:“好,好,只不过……只不过……”
黄衫少女眉头一皱,不耐道:“你结结巴巴,罗罗嗦嗦,到底说些什么?再不快去,小心姑娘我打断你的狗腿。”
小二吓了一跳,益发口齿不清,道:“是,是,是……不是,不是……”
那少女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到底怎样,慢慢说来,最多先留下你的狗腿。”
小二闻言,松了口气,道:“这两日附近的鸡鸭都被姑娘吃光了,所以,只怕没办法做出姑娘设计的菜式‘鸣凤朝阳’来。”
少女闻言怒道:“你堂堂一家丰乐楼,竟然连区区几只鸡鸭都没有,莫非是瞧不起本姑娘?我不管这么多,总之你今天不给我把这道菜做好,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小二见她发火,再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萧紫雨望着那少女,自言自语道:“好象,真是太象了。”
杨珞道:“你也觉得?”回过头去,却只看见那少女的背影。
萧紫雨没答他话,反而小声问道:“杨大哥,你听见他们方才说的话没有?”
杨珞道:“如何?”
萧紫雨道:“我便总是不解,她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如何能将附近的鸡鸭都吃光了。”
杨珞笑道:“那又如何,或许人家便是这般好胃口。”
萧紫雨道:“我却不信。”挥了挥手,唤过一名伙计,轻声问道:“这位姑娘当真胃口很好,吃得很多?”
那伙计望了黄衫少女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姑娘的嘴可刁了,哪能有什么好胃口?每日一大桌菜,她便只挟三四筷,真是浪费。”
萧紫雨不解道:“那她如何竟能将附近的鸡鸭都吃光了?”那伙计叹了口气,摇头道:“唉……这位姑娘古灵精怪,她自己设计了一道菜,名字叫什么‘鸣凤朝阳’,须得以一百只鸡爪的掌心肉打底,用五十条鸭舌和鲜笋,樱桃,橄榄条等拼成凤凰模样,最难的是做那只太阳,须得以新鲜猪肚洗净,将上好高汤煮沸,以鸽蛋清调配鲈鱼,鲤鱼等八种鱼和各种时鲜,一面在高汤中迅速摇动猪肚,一面将调配好的蛋清注入猪肚内,只要摇得够快,那蛋清就会一层一层地附在猪肚上,最后将猪肚破开,弃去不用,内中的圆球则取出过一遍滚油,将鲜味封住,这才能装盘出菜。”那伙计说到这里,咽了口口水,接道:“做法是无比苛刻,一道菜就需五十只鸡,五十只鸭,不同鲜鱼八条,猪肚一只,各种配菜无数,所以这附近的鸡鸭都被她吃光喽,不过滋味之鲜甜滑美,当真是天下无双。这姑娘也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千金,竟如此会吃。”
萧紫雨见他馋涎欲滴,笑道:“看来你也是品尝过的了。”
那伙计尴尬地笑道:“不瞒姑娘,那位姑娘只吃了一两口就不要了,实在让人可惜,所以小的便偷吃了那么一点点剩下的。”
萧紫雨闻言不禁失笑,取些散钱打发他去了,转而对杨珞道:“杨大哥,你猜这少女是什么来路?”
杨珞笑道:“与我们何干?莫非你听了好吃的菜式,勾动了馋虫,想结交人家,混吃混喝?”
萧紫雨白了他一眼,道:“我却总觉得她似极了一个人。”
杨珞道:“容貌酷似,并非稀奇,莫再胡思乱想,赶紧吃完了自己的,我们好去投栈。”
他们俩说话的功夫,那黄衫少女一刻也没闲着,不停地从怀子掏出物事来放在桌上,什么木梳,发簪,手镯,香粉,偶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应有尽有,满满地放了一桌子,她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随手拣了个配结用食指勾住甩来甩去,口中喃喃地道:“还说临安是宋国最富庶,最繁华的地方,可看来看去也就这几样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好买的,唉……这日子可真是过得没劲。”
这时小二端了头道菜上来,但见桌上已摆满了物事,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那少女见了,没好气地道:“你站在这里发什么愣?桌上没空位了,难道你不知道再拖一张桌子过来么?”
小二连忙应是,将旁边的桌子拖过来,两张桌子拼成一张,放下菜,连忙走开。那少女却仍是摆弄她的小玩意儿,对那热腾腾的菜肴,看也没看上一眼。
这时楼梯噔噔作响,又上来一位客人,二十来岁年纪,粗眉细眼,腰佩长剑,他四下一张望,见了那姑娘,哈哈笑道:“姑娘,咱们今日又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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