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烟海别 > 第十章 英雄大会 二

?那老者闻言大吃一惊,须知他手下虽然只用了两分力,可点中的都是大穴,以他的武功,这少年人至少六个时辰不能动弹,怎地立马便悠闲地吃起菜来?他却不知杨珞在南唐宝库中练过一种易经换穴的功夫,转换经脉,移动穴道,只不过如家常便饭一般。

  老者转过头来,瞪着杨珞看了半晌,道:“不错,不错,这小子倒还有些门道,且接我一掌试试看。”说罢单掌横胸,“呼”地一声劈了过来。杨珞初试身手,半点也不敢托大,运起恒山“水韵掌”功夫,全力封了出去,但听得“波”地一声响,那老者犹如击中了一池静水,软绵绵地浑不受力,但片刻之后,忽然一股大力反弹出来,老者吃不住力道,竟然“噔噔噔噔”退出七八步才拿桩站稳。

  那老者愣了一愣,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再接我一掌试试。”说罢将手中铁杖一按,那铁杖“扑”地一声插入了地板之中,老者也不上前,就站在原地,双掌青筋暴起,缓缓提到胸前,翻了两翻,突然向外一推,一股雷霆般的劲力挟着骇人的狂风向杨珞扑面而来。

  杨珞不敢怠慢,双掌运起十二分劲力,一招“无相如来”,透过狂风,直迎而上。但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两股巨力迎面相撞,掌风四溢,将楼上的桌椅掀得东倒西歪。杨珞斜斜飘出数尺,那老者虽然站在原地没动,却是“喀喇”一声,两脚已踏碎了脚下的地板。

  那老者盯着自己的双掌发了一阵呆,忽然喟然一叹,道:“老夫真是老了,这些年没有到江湖上行走,竟不知道江湖上已经是能人辈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能与老夫分庭抗礼,唉……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应该归隐江湖了。”老者说罢,拔起铁杖,头也不回地下楼而去。

  那紫衫少年见状拍掌笑道:“兄台真是好武功,连昔年两大邪派高手之一的‘铁魔’秦重宽都被你击败了,真是了不起。在下沈辛,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杨珞闻言愕然道:“你说什么?你说他是跟申屠南齐名的‘铁魔’秦重宽?”

  沈辛道:“正是。如假包换。”

  杨珞闻言不由得发起呆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出谷之后第一次出手,击退的竟然是名震江湖数十年的大魔头秦重宽,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已经成为了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杨珞呆立了一阵,忽然向沈辛一拱手,道:“在下杨珞,就此别过了。”说罢径直向楼下走去。

  沈辛连忙从后面追了上来,叫道:“杨兄,杨兄,等等小弟,等等小弟。”

  杨珞不理,甩开步子朝城外疾行。那沈辛却是锲而不舍,死缠活赖地在后面跟着。

  两人在郊外的旷野中一前一后奔行了一阵,杨珞再也忍耐不住,停步回头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沈辛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你……你走了以后,那秦……秦重宽,又来捉我怎么办?”

  杨珞道:“可是你一直跟着我也不是办法呀。”

  沈辛道:“那……那也没辙了,只好跟得一天是一天,你可不能见死不救。你放心,我不会烦你的,你尽管走你的路,吃你的饭,睡你的觉,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杨珞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一软,无可奈何地道:“唉……好吧,算我倒霉,怎地遇上了你这号人。不过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到何方去,你跟着我可别后悔。”

  沈辛大喜,忙道:“不后悔,不后悔,杨兄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杨珞淡淡一笑,不再理他,一面信步而行,一面却又想起先前那两汉子提起的武林大会来,暗忖道:“此等武林盛会,必定英豪咸集,不如我也去瞧瞧,说不定能结交些志趣相投的英雄好汉,将来起出宝藏,组建义军,同心协力,共抗外侮。”他心中正自盘算,忽听得沈辛道:“杨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瞧热闹?”

  杨珞道:“有什么热闹好瞧?”

  沈辛道:“方才你没听那两个汉子说么,要开什么武林大会呢。”

  杨珞道:“听是听见了,不过他们又没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开,况且这种英雄大会,到者多有请柬,你我俱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人家怎么会让我们进去?”

  沈辛嘻嘻笑道:“时候、地点小弟都是知道的,就在明日辰时,华山派聚义堂。至于那请柬嘛,不劳杨兄费心,小弟自然会办妥。”

  杨珞闻言目中光芒一闪,忖道:“这沈兄弟虽然来历未明,但手下颇有分寸,无非贪玩了些,却不似奸恶之徒,横竖我正有与会之意,便由得他安排,进了会场再说。”当下道:“既然沈兄弟已是胸有成竹,那便由得沈兄弟主事,请问沈兄弟,目下应该如何打算?”

  沈辛道:“当然是找间客栈,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便启程上华山去。”

  杨珞一笑,道:“好吧,反正我也累了,就依你所言,先回城投栈。”

  两人回到城中,客栈却都已客满,好容易寻着一家,还只剩下一间上房,沈辛正在犹豫不绝,后面又上来一名客人询问房间。

  沈辛忙道:“没了没了,今日客满,客官明日再来吧。”

  杨珞见状笑道:“你怎地帮忙做起掌柜来了?”

  沈辛道:“我不说得快些,被别人抢了先,我们可就得睡街上了。”转头又向那掌柜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家家客栈都客满?”

  那掌柜的陪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明日华山派要召开武林大会,天下的武林人物齐集长安城,那自然是要挤些,明日便好了。”

  沈辛道:“这么说来,你们这里也住了不少武林人物了?”

  掌柜道:“当然、当然,小店乃是城中最好的客栈,客人都愿意来,天字号的房中住的多半便是各路英雄豪杰。”

  沈辛撇了撇嘴,道:“少吹牛了,快找个伙计带我们到客房去吧。”

  掌柜连忙点头答应,招呼一名伙计过来,谁知那伙计走得快了些,脚下绊着条凳腿儿,一个踉跄,直向他面前的一名客人扑去。那人看来也是个武林人物,虽然猝不及防,却并不慌乱,左手一挥,长袖飘出,卷住了那伙计的左前臂向外轻轻一带,那伙计便向旁里直跌了出去,他这一跤摔得可是不轻,手中那托盘里残羹剩菜的汁水登时四下飞溅,那客人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变故,虽然尽力闪避,鞋面上终究还是沾上少许。那客人皱了皱眉,还没说话,旁边坐着的几名弟子已是勃然大怒,跳了起来,抓过那伙计“噼噼啪啪”便抽了他四个耳光,喝道:“你他娘的没长眼睛么?竟敢弄脏我们师父的鞋?”

  那伙计双颊顿时高高肿起,眼中尽是惊惶之色,忙不迭地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呀。”

  那弟子揪着伙计的衣领,转头向师父望去,但听得那师父冷冷地道:“放了他,让他将我的鞋面舔干净便罢。”

  杨珞闻言勃然大怒,刚要开言,却听得沈辛口中啧啧不住,向那客人道:“这位兄台,你身上这件冰蝉锦袍,色彩鲜明,剪裁精致,上缀川西王家的风云暗绣,再配上腰间一条麂皮革带,青铜兽面吞,端的是好品味啊。”那客人闻言脸泛得色,嘿嘿一笑,正待搭他话头,却听得沈辛又道:“不过嘛……阁下这双鞋却只是平常的薄底快靴,质料下乘,手工粗劣,未免有点不入流了。”那客人闻言一滞,面上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将脚向后缩了缩。众人见状都是腹中暗笑,那人的一名弟子急忙上前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我师父穿什么样的衣帽鞋袜,哪轮到你来评价?再不快滚,休怪我不客气了。”

  沈辛闻言,向那人作了一揖,道:“是是是,在下失言,对不住,对不住。”说罢转脸向掌柜道:“掌柜的,你告诉我们房间号码,我们自己去得了。”

  掌柜忙道:“天……天字第三号房,客官请自便。”

  沈辛微一颔首,拉了杨珞便往楼上走,待得到了房中,犹听得那店伙计的哀告传来,杨珞皱眉道:“沈兄弟,便只让那厮出这么个小丑,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吧。”

  沈辛道:“你知道那人是谁么?他乃是点苍派的掌门人徐泰然。”

  杨珞道:“点苍派的掌门人又怎么样?掌门人便可以欺负人么?路见不平,便当拔刀相助,畏首畏尾,不是侠义所为。”

  杨珞说完转身向外走去,沈辛慌忙将他拉住,道:“杨兄稍安毋躁,小弟另有办法治他,还请杨兄暂且忍耐。”

  杨珞道:“什么办法。”

  沈辛嘻嘻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候杨兄自然知晓。”

  杨珞略略沉吟,道:“好,便信你一次,瞧你有什么手段。”说罢坐上床头,拍了拍那床铺道:“不错、不错,这床倒是蛮大的,两个人睡也将就了。”随即除掉了衣服鞋袜,横身一躺,回头对沈辛道:“喂,这床还蛮舒服的,你也上来歇会儿吧。”

  沈辛背对着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呢,你先睡吧。”说罢拉开房门出去了。

  沈辛这一出去,直到半夜才又回来,杨珞都已然做了好几个梦了。

  沈辛回来之后便坐在桌子边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珞迷迷糊糊地向他招呼道:“沈兄弟,快来睡吧,你再不睡觉,天可就要亮了。”

  沈辛的脑袋摇得象个拨浪鼓一样,道:“我还不困呢,你只管睡你的,不必理我。”杨珞睡意正浓,也懒得多言,翻了个身便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黎明时分,一声鸡鸣声将杨珞惊醒。这时天才蒙蒙亮,桌上的油灯早就燃尽,沈辛趴在桌子上呼呼地睡得正酣。

  杨珞翻身坐起,摇了摇头,道:“还说不困,困得连床都找不着了。”起身拿了条被子,想替他盖上。谁知沈辛却忽然坐了起来,绷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道:“你要做什么?”

  杨珞一愣,道:“做什么?当然是替你盖个被子了,我还能做什么?”

  沈辛望了望他手中的被子,尴尬地笑了笑,道:“杨兄,不好意思,我方才做了个恶梦,梦见那秦重宽又来拿我呢。”

  杨珞道:“不妨事,你还是到床上再多睡一会吧。”

  沈辛揉了揉眼睛,道:“不睡了,不睡了,现在哪还有空闲睡觉呀。杨兄,你过来,坐在我面前,小弟我要开工了。”

  杨珞不解地道:“开工?开什么工?”

  沈辛狡黠地笑道:“少时你自然明白。”

  杨珞依他所言,在他面前坐下,只见他探手入怀,这样那样地掏出一大堆物事来。

  杨珞看得眼睛发直,说道:“沈兄弟,你怎地象个变戏法的一般,怀中竟然装得下这许多东西。”

  沈辛一笑,不答他话,取过一种黄色的药膏,在他脸上涂抹起来。

  杨珞道:“沈兄弟,你莫非是要替我易容么?”

  沈辛道:“正是。”

  杨珞道:“想不到你还会这门奇特的功夫。”

  沈辛道:“那有什么?凡是好玩的玩意儿我都会,你刚才说的变戏法儿,我也擅长得很呢。”

  沈辛虽在不停地说话,手上却没闲着,一会涂涂抹抹,一会描描画画,一会又粘粘贴贴,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大功告成。沈辛将手一拍,道:“行了。虽然不是很像,却也差不太多。”随手拿了个铜镜递到杨珞面前。

  杨珞往镜子里面一瞧,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蜡黄的脸,八字眉,塌鼻子,神态老成,活脱脱正是那嚣张的点苍掌门人徐泰然。

  杨珞一愣,道:“如何要将我扮成这厮鸟的模样?”

  沈辛笑道:“我拿了他的名帖,不扮成他却扮成何人?”伸手又递过一把长剑,看来也是那徐泰然的随身之物。

  杨珞转脸向他望去,只见他笑嘻嘻地冲着自己不停地眨眼,知道那徐泰然必定已着了他的道儿,心中大为舒畅,回头又仔细照了照镜子,但觉这假的徐泰然惟妙惟肖,连神情都是一般模样,不禁对沈辛深感佩服,道:“沈兄弟,你这易容的功夫可真是一绝,我想就连徐泰然自己也认不出来呢。”

  沈辛得意洋洋,将桌上的东西收入怀中,道:“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杨珞道:“要走了么?可是你还没易容改扮呢。”

  沈辛随口道:“我早就改扮好啦。”

  杨珞闻言一愣,沈辛连忙又道:“我扮的是你门下弟子,籍籍无名,易不易容都是一样,别再多说了,我们还是快些上路吧。”说罢拉了杨珞便向外走去。

  杨珞从未到过华山,只是听说华山道路险峻,群峰奇特雄伟,心中早已悠然神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路上啧啧地赞不绝口。

  待走到华山派门口,杨珞忽然停步,道:“沈兄弟,我们是不是太招摇了?似这等人物,识得他的人必定很多,只怕很容易便会露出破绽。”

  沈辛道:“杨兄尽管放心,小弟自信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识穿我的易容术,杨兄只须尽量少开口说话,定然可以蒙混过关。”

  杨珞点了点头,又道:“若是那真的徐泰然来了,又当如何?”

  沈辛哈哈笑道:“杨兄大可放心,徐泰然和他的随从现下还在客栈中睡大觉呢,不到明天这个时候,他们是决计不会醒的了。”

  杨珞闻言微微一笑,抬步又向前走去,一面走一面寻思道:“那徐泰然乃是一派掌门,武功必高,江湖经验也必定丰富得很,想不到竟也着了他的道儿。这位沈兄弟心思缜密,行事从容,虽然调皮了些,但能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也算是我辈中人了。”

  两人走到门口,沈辛献上名帖,早有弟子殷勤地过来将两人带到聚义堂中。杨珞暗道:“我既然扮了一派的掌门人,便须扮得象些,免得露了马脚。”当下大摇大摆地寻了个位子坐下,装模作样地品起茶来。

  沈辛肚中暗暗好笑,忖道:“给你穿上龙袍,你还真象太子,居然有板有眼地摆起谱来。我可就命苦了,扮什么随从,居然还只能站着,早知道也随便弄个什么掌门人的当当。”

  过了一会,堂中的人众渐渐多了起来,每有一人进来,沈辛便在边上小声提示此人的姓名身份,杨珞压低了嗓门,照本宣科,随意寒暄,竟然也应对得从容不迫,天衣无缝。再过得片刻,聚义堂中已是济济一堂,后来的人连找个位子站也难了。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忽见一名华山弟子快步走了进来,大声道:“家师有命,这聚义堂实在太过狭小,闷热难当,实在是委屈了各位武林英雄,我等已在迎客松前的空地上布下数百座椅,敬奉茶点,请各位英雄移驾前往。”

  群豪在这堂中早已憋得不耐烦,闻言轰然叫好,一起向外涌去。

  沈辛见状忙道:“杨兄,咱们也快些去吧。”

  杨珞道:“忙什么?等他们全都去了,我们再慢慢地过去不迟。”

  沈辛急道:“那怎么成?那样可就抢不到好位置了,这里这么多人,若是站在最后面,还有什么热闹好瞧?”

  杨珞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就依你了。”说罢站起身来向人群中走去,他一面走一面运起上乘内功,那武功稍弱的登时便被弹开,杨珞等二人转眼间便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待得到了迎客松下,却见少林,昆仑,青城等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人早已正襟危坐,想来是华山弟子暗地里先通知了他们。

  沈辛见状嘻嘻笑着小声道:“看来你点苍掌门的面子还是不够大,下次还是做少林派的吧。”

  杨珞瞪了他一眼,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不多时群豪便已到齐,一名华山弟子看看天色,跳入场中大声道:“各位英雄豪杰,众所周知,襄阳城被困多年,如今已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若是让鞑子兵攻下了襄阳,我大宋江山便难保了。我等既身为大宋子民,热血男儿,便当舍生忘死,共赴国难,大家说对是不对?”

  山上群雄闻言群情激愤,齐声道:“对!”

  那弟子又接着道:“如今朝中有贾似道这个奸贼当道,襄阳告急的文书全都为他所隔,不能上达,皇帝还以为天下太平得很呢,指望朝廷出兵,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家师这次邀集各位英雄前来,便是要跟大家共同商讨往援襄阳的大计,朝廷既然靠不住,咱们便得靠自己,大家说对是不对?”群豪又是轰然答对。

  那弟子见状面露喜色,转头向右,道:“下面就请家师跟大家说几句话。”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与少林方丈福裕大师同列的席位上站起一位老者,容貌清癯,身材高挑,年纪约在五十开外,举动之间潇洒自如,隐有仙风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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