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倩心里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现状,她与郭业身在异乡为异客,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而且两者之间她还属于依附者的弱势一方,说得通俗一点,两人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谁也甭想离了谁玩单飞,尤其是她。
于是,她收起了刁难郭业出口恶气的心思,娓娓将自己的主意道了出来。
郭业听着听着却是越听越不对味儿,当宇文倩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然淡定不住了,当即便是破口大骂:“宇文倩,我看你真是骗上瘾了,你上辈子是撒谎精转世投胎啊?不干,这事儿老子坚决不能干!”
宇文倩倒是坦然,嘴角依旧噙笑,用不咸不淡地口吻反问一句:“眼下这种情况,你不这么干,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靠,你还有脸这儿说风凉话?”
郭业抬手一指近在咫尺的宇文倩,怒斥道:“若不是你臭娘们在吐蕃作死,我会被逼走天竺国吗?若不是你出馊主意让我假承圣旨出使天竺,老子会自己给自己挖坑,受制于人困在曲女城吗?擦,宇文倩啊宇文倩,你就是个扫把星,真的,老子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来了。”
宇文倩也不知是因为改了性子和脾气,还是因为真的心里有愧,被郭业指着鼻子一通骂后,她竟然不急不火,依旧是嘴角噙笑,坦然受之。
随后,她微微耸了耸香肩,轻声说道:“干与不干,悉听尊便,脑袋长在你的肩膀上,你自己权衡利弊与轻重吧。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话,郭业,你可以不计较你自己一人之生死,也可以无视我宇文倩的存亡。但是,你总得顾及随你入天竺的三千西川军吧?你总得考虑考虑你那两名忠心耿耿的手下吧?你若按我所说去干,大家兴许还有一线手机;但是依旧我行我素的话,呵呵,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断无生还离开天竺国的可能。”
说罢之后,飒然转身,轻移莲步缓缓上了竹舍二楼,叨叨了一句:“我累了,但愿明日一觉醒来,还能见到太阳照常升起!”
不一会儿,宇文倩便彻底告别一楼,进了二楼房间中。
郭业则是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仔细回味着宇文倩最后说得这番话,久久没有动静。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郭业猛然抬头,脸上现出坚毅之色,冲着二楼方向怒气冲冲地嚷嚷道:“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老子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大的孽,才换来今生你宇文倩这番折磨老子。得,宇文倩,你牛逼,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俨然,郭业心里已经无奈妥协,要想自救,要想几千号人都能活着离开天竺国,唯有明日进宫之后按照宇文倩刚才所授之计来行事了。
想他郭业在长安与长孙无忌等大鳄们斗得风生水起,丝毫不落下风,却处处受宇文倩这娘们的掣肘,还真一物降一物,此乃天道之永恒法则。
……
……
郭业在竹舍楼下草草睡了一觉,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所以压根儿就没心思睡懒觉,无需日上三竿,翌日清晨便早早醒来。
驿馆官员安排了简单的早饭,饭后,他在驿馆附近独自静静踱步思量了一番,直至临近中午,才有天竺官员来驿馆寻他,并带来了戒日王的召见旨意。
来了!
郭业暗暗告诫了一下自己,每逢大事更需有静气,要淡定,要稳住!
随后,便与那天竺官员出了驿馆,馆外早有天竺训象手牵着一头大象在外等候多时,特奉戒日王之命前来接大唐使臣进王宫。
在训象手的帮助下,郭业乘上了早已训得温顺至极的大象,缓缓走在曲女城大街上,受着路上天竺民众的注目礼,朝着王宫方向进发。
大象行速缓慢,出驿馆到王宫,足足走了将近有半个时辰左右,郭业空腹鸣如雷动,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看来,吃戒日王一顿饭,也挺遭罪的。
直至到了王宫外,率先映入郭业眼帘的是一块方形的草地。在草地上,一条白玉大理石铺成的宽路直通王宫正门,沿着宽路两旁,建有一幢幢鳞次栉比的圆塔,高达数十米,令人不由肃然起敬。
郭业在天竺官员的陪伴下,踏上草地,走上大理石铺成的石路,缓缓逼近王宫。
随着距离靠近,北天竺王宫的样子霎时跃入眼中,确切地说,不应是一座王宫,而是连绵的宫殿群,规模宏大,甚是壮观。
宫殿群从低到高,通体泛白宛如无瑕白玉,台阶、宫墙、穹顶等结构都是洁白如玉,很显然都是由质地上乘的大理石筑成,看似圣洁令人不敢生出亵渎之意。
王宫群落以主殿最为雄伟,穹顶亦是最高呈圆球状,王宫主殿的四角也矗立着高达数十米的佛塔,庄严肃穆。
在天竺官员的引领下,郭业朝着主殿方向走去,走上台阶,一道象征着智慧之门的拱形大门就在一步之外,可清晰地看见拱门之上篆刻着梵文,郭业虽看不懂这梵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大概其能猜出来,拱门上刻着的应该是佛经。
天竺佛国,岂是浪得虚名?
六名宫廷卫兵头缠围巾,腰胯大马士革弯刀,分别把守在拱门两旁。
天竺官员上去叽里咕噜交涉了一番,然后又出示了随身携带的羊皮卷,方得以通行。
郭业与他进入拱门之后,天竺官员用汉语跟他嘀咕了一声:“宫宴已经准备好了,戒日王与阿贾尔耶大王子、辛格尔二王子,还有拉迦室利公主早已等候多时,请大唐使节大人加快脚步,随下官赶紧赴宴。”
说着,也不再给郭业介绍宫殿路上的异域风情特色,二人匆匆赶往了戒日王平日召见各国外臣使节后的设宴之地。
绕了足足五条回廊,穿了三道拱门,郭业如愿以偿,终于得以见到了这位印度历史上评价甚高的北天竺国王——戒日王。
准确地说,应该是戒日王一家老小几口子人。
不过他还未看清楚戒日王这一家子到底长得啥样,还没有分清哪个是爹,哪个是大儿子,哪个是二儿子,就突然听到一记充满戾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来人,将这敌国的使臣拿下!”
哗啦啦~~
郭业的脑后虽没长眼睛,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足有几十上百个天竺王宫侍卫,正从自己的身后的几个方向涌来,围拢上前步步进逼。
淡淡杀气,雾隐雾现。
好家伙!
这可不是什么下马威,而是要玩命见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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