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几天,八百里岷江之上的各路水匪相继进城,竞相参与盛会。
正如郭业所言,世人蹉跎人世间,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还是行走于市井的贩夫走卒,始终摆脱不了名利两字。
岷江之上,匪众达数万,试问哪一个水寨大当家能够逃脱得了漕帮总舵主这个天大的诱惑呢?
漕帮,官府牵头组建,吸纳岷江数万水匪的一个帮派,横霸整条岷江。
自然而然,这漕帮总舵主一位在这些水匪眼中,更胜黄金万两。
只要掌握了这个朝廷承认允许存在的漕帮,号令数万帮众横霸八百里岷江,难道将来还会缺了银子吗?
富贵近在眼前,是个人都会伸手去抓。
今日乃是正月十四,离英雄大会开幕,组漕帮,选舵主的日子,还有一天。
经过这几天陆续进入城中的水匪数量估算,至少匪众达四万余人。
而且每每有哪个水寨的大当家进城,便会来县衙登基在册一番。
经过这些时日的登记造册,关鸠鸠粗粗数了一遍,约莫有五十六水匪头子。
看到这个信息,连关鸠鸠自己都震惊了,都说岷江之上匪患严重,没想到光是水匪窝子就达五十六个,难怪,难怪,都说岷江剿匪之难,难于上青天。
同时心中也是暗暗赞叹郭业的好手段,也只有咱兵司大人的才智,方能想出这个英雄大会的点子来,投其所好,知道漕帮总舵主一位对于水匪的杀伤力。
关鸠鸠拿着手中的名册,在县衙户曹房中发愣,如果,如果兵司大人手眼通天,能够从哪儿求来十万大军围剿陇西县,直接将这些水匪一锅端了,那不是一劳永逸,永无后患了吗?
不过想到这儿,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想得太过天真了。
如果郭兵司真的手眼通天,他还会在陇西县城这豆腐渣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年?
郭业什么背景什么来历,他关鸠鸠还能不清楚?
这一下子求来十万大军,别说郭兵司了,就连益州刺史卢承庆想必都没这般能耐。
除非是兵部尚书,卫国公,军神李靖这般的人物……
想太多了!
关鸠鸠摇摇头,随意翻阅了几下诸路水匪当家的名字,苦笑道:“兵司大人拍拍屁股便将这主持大会事宜交给关某,嗨,还真看得起我啊!罢了罢了,既然接下就要给兵司大人办好,不然惹得大人不高兴失了宠,还会被那该死的胖子嗤笑一番。”
当即,关鸠鸠冲着户曹房外喊道:“来人呀,去找上几个办事稳妥之人,去城中各个客栈通知诸路水寨大当家,就说让他们晚饭后来县衙议事,商议明日打擂台选舵主的具体细则。”
外面随从应了一声喏,便匆匆跑了出去操办此事。
约莫过了一会儿,投宿在城中几家客栈的各路水匪大当家皆纷纷收到了关鸠鸠的这份通知。
这事儿关乎到自身的利益,关乎到自己明日能否当上漕帮舵主,任谁都没有马虎。
一时间,这些水匪大当家纷纷出了客栈找酒肆饭馆,赶紧吃点东西垫补垫补,饭后去衙门议事。
水匪头子去衙门参议大事,想想都觉得好笑。这天,变得也忒儿邪乎了。
约莫到了一更时分,六百通宵禁鼓声声告罄,街上已无晃荡闲人,即便偶尔有水匪想出来得瑟,也是统统去了城北的烟花柳巷消遣。
城北城北不夜城,脂粉骷髅销金窝,那儿才是水匪们一直以来都渴望进城消遣的地方,如今愿望得以实现,披着夜色杀将到城北那边去的水匪,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
今夜,城北的掌柜老鸨子,兴许数着银子笑疯了。
今夜,城北的莺莺燕燕们,兴许躺在银子堆儿上睡懵了。
有了银子数,管你床榻如何嘎吱摇……
同时,收到关鸠鸠消息的水匪大当家们都轻车从简,顶多带上一两个带刀随从,陆续进入了县衙大门。
在衙役的引领下,这些见不得光的水匪托了这次英雄大会的福分,竟然正大光明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县衙大门,公堂是什么样儿,明镜高悬为何物了。
待得人员陆续抵达,被安排在平日里升堂的公堂之上,齐聚一堂之时,关鸠鸠这摇着鸡毛扇的老学究才千呼万唤地死出来。
一脸装逼得瑟劲儿的关鸠鸠一边晃晃悠悠摇着鸡毛扇,一边走到县令大老爷才能坐的公堂大椅上,对着公堂中的众人抱拳一稽首,臭屁地学着三国风流名士一般,高声宣道:“六县团练使,兵司佐官郭大人座下书办,关鸠鸠关某人,见过诸位各路英雄好汉了。”
众人听着关鸠鸠一报名号,脸色一开始倒是挺肃穆的,但是听着后来关鸠鸠说到“郭大人座下书办”之时,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如晴空万里的艳阳天陡然刮起阴风,霎时变天了一般,纷纷露出了不屑鄙夷的神情。
关鸠鸠从这些的脸上多少看出了一些味道。
但是他暗暗警醒自己,千万不能露怯,不能输了阵势,千万不能怂,万万不能丢人现眼。
当即他深吸一口气,无视这些人的不屑与鄙视,冲着左右负责点算人数的衙役喊问道:“你们都点算过了吗?诸位大当家都来齐了吗?”
左右衙役逐一点头,齐声说道:“大人,都点算过了,今夜这公堂之上,一共来了五十七位大当家。”
五十七位?
关鸠鸠手中摇着的鸡毛扇猛然一顿,心中暗暗惊道,登记入册的不是只有五十六位吗?咋突然变成五十七位了?
继而眼睛下意思地朝着公堂之中扫去,哎呀妈,不看还好,一看之后顿时吓尿了。
你猜他到了谁,竟然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次活动的举办人,郭业郭兵司。
霎时,关鸠鸠骇然的眼神与郭业来了一个眼神碰撞与交流。
只见郭业冲着关鸠鸠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标准的土匪打扮,身穿粗布麻衣,背后挂着个斗笠,裤腿卷的老高穿着草鞋,手中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鬼头刀。
关鸠鸠这下终于明白郭业为何将主持大会之事交给自己,终于知道郭业为何这段时间无缘无故消失了。
原来兵司大人乔装打扮成水匪头子,也要来参加这次英雄大会啊。
“咳咳……”
关鸠鸠干咳两声掩饰突兀和惊骇,然后对着众人说道:“欢迎诸位莅临县衙,今日召集大家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关于漕帮总舵主人选的商榷。承蒙兵司大人看重,由学生来主持……”
“磨磨唧唧个球啊,”
突然一声嚷嚷打断了关鸠鸠的讲话,原来是水匪头子中的一员,当日在岸边渡口与王八斤叫板的赵四。
只听赵四撸起袖子嚷嚷道:“商榷个毛,咱是都是江上讨生活的,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谁要当这个漕帮总舵主,先打赢了我赵四再说!”
在场诸人到底是刀口舔血野性难驯的水匪,蛮横惯了,听着赵四的提议,纷纷鼓噪喧闹,大有赞成赵四的意见。
人群中的王八斤瞥了一眼赵四,心中哼道,跳梁小丑,不知死活,老子一定活劈了你。
场面一时喧闹,有点朝着关鸠鸠控制不住的趋势演变。
关鸠鸠叫唤了几声肃静,愣是没人屌他。
无奈,他只得将求救的眼神望向郭业,眼神中带着浓浓愧疚,大有要当场哭上一嗓子的架势。
郭业心中暗暗摇头,心道,这老学究也是个耍耍嘴皮子的料,一遇到事就怂包软蛋了。
看来,还得小哥自己出马啊!
当即,郭业突然高高举起双臂,对着众人振臂疾呼道:“诸位,诸位,肃静肃静,既然是官府牵头组建漕帮,咱们就先听听官府是要如何选这总舵主,如何?”
喊声落罢,嘈杂的声音有些下缓,不少人将注意力纷纷集中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水匪同行身上。
趁热打铁,郭业继续喊道:“晚辈也是在岷江上讨生活的,手里就那么几个虾兵蟹将,哈哈,在场诸位可都是前辈高人。晚辈先说两句话,要我说啊,既然是官府牵头组建漕帮,咱们就先听听官府要如何选举这个总舵主,咱们江湖好汉,就服气一个强者为大,实力为尊,不是?”
说着,郭业挪动着身子挤出人群,来到关鸠鸠身边,指了指关鸠鸠说道:“既然他是官府派出来的人,咱就先听他讲完,省的别人说咱们江湖好汉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嗨,也免得被那些官老爷们小瞧了咱们英雄好汉,不是?”
霎时,公堂之上的声音归为平静,众人被郭业这三言两语说得有些静下了心来。
在水匪头子中颇有些资历的王八斤突然看了眼郭业,第一个响应道:“这青皮后生说得在理,一个晚辈都能如此,咱这些混迹江面几十年的人还会失了颜面?谁要破坏规矩丢人现眼,赶紧滚出陇西城,省的坏了这次英雄大会,砸了咱们岷江几万弟兄的前程。”
言罢,似有似无地望了一眼刚才叫嚣最凶的赵四。
众人顺着他的眼神,纷纷侧头望向赵四。
一时间,赵四被王八斤软枪夹棒明朝暗讽得有些臊得慌,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将头昂了起来,哼道:“老子怎能坏了规矩?少他妈给老子泼脏水。”
而后突然遥指发呆发愣地关鸠鸠,叫骂道:“兀那摇扇子的酸丁,赶紧说说,如何选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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