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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不是第一次做特务营的“座上宾”了。但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在他的感觉中，似乎看到他的每个人都在朝他瞪眼睛，这使他有了如坐针毡的以及度日如年的感觉。
好在燕双鹰很快就过来了，看周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燕双鹰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周航的肩膀：“小周，你来了。”
周航毫无防备，被拍的哆嗦了一下。看到燕双鹰，他连忙站起来了“燕……燕大哥。”
燕双鹰转到周航的面前坐下。他用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周航。这样的目光更让周航更加不安。他嚅嚅的说：“燕……燕大哥，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燕双鹰移开自己的目光。“刚刚在车上，有一句话我没有跟你说。那天你的选择确实让我很不舒服。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能理解。你明白吗？”
周航抬起头，“燕大哥……燕大哥……”
“好了，既然你还叫我大哥，那其他的话也就不用说了。”燕双鹰挥挥手，然后问：“是你武大哥让你来的吧，他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吗？”
周航点点头，然后一五一十的把武惟远在车上和他说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最后他还强调：“武大哥是有诚意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燕双鹰淡然一笑：“好的，我相信你。不过，我还是想和武惟远见一面，时间越早越好，地点让他自己选。”
周航明白，这是要敲定具体的合作细节，于是点点头：“好的，我会转告的。”
“到时候你还来这里找我。”燕双鹰点点头，接着他又问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武大哥让你转达的就是这些吗？还有没有其他？”
“这个……”周航是欲言又止。看得出他很为难，不过在犹豫了一阵后，周航还是决定说出来：“燕大哥，你能不能把林宇给放了……”
燕双鹰摇摇头：“暂时还不行。”不待周航现出失望之色，他便给出了原因：“林宇腿折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虽然不能让林宇跟武惟远离开，不过：“可以找个时间让你们见见面，让你们放心，也让这小子安心。”
不管怎么样，周航算是又放心又安心了。他欢快地说：“好的，谢谢你，燕大哥。”
“先别忙谢我。”燕双鹰挥手止住了周航的道谢。他对周航：“在于你武大哥见面之前，我也有几句话要请你转达一下。”
周航连忙收起笑容：“是，小弟洗耳恭听。”
燕双鹰点点头：“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他决定与我们合作，那就必须遵守我们的纪律。在行动之前他可以提出自己意见，但一旦作了决定，不管你理解不理解，都必须完全的按照执行。。”说到这里，燕双鹰冷笑一声：“如果现在答应了，临事时又后悔了，我可就要军法从事。所以，最好让他想清楚。”
这句话燕双鹰可是认真的。如果武惟远不答应，那他宁可多一个敌人，也不愿在关键时刻来一个扯后腿的“战友”。这个，周航能理解。他点点头：“好的，我会和武大哥说的。我相信武大哥会明白你的意思。而且，我武大哥向来一言九鼎，只要答应的事，是不会反悔的。”
他就是反悔也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方法让他后悔。燕双鹰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却没有说出来。而且直接进入下一个要求：“现在我们的政府是能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而解放军则是保卫人民的军队，这样的性质，表示有些事我们是必须要做，而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这个有点难理解，不过周航也聪明。略一沉吟后立刻就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是有底线的，而这底线是万万不能被碰到的，是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底线是什么？”
燕双鹰点点头，他向外一伸手：“我们的底线很简单，就是人民！无论什么人，无论为什么，都不可为一己之私去伤害他们！”
这是周航万万想不到的。他是等了一会，看燕双鹰不在往下说了，才带着很明显的疑问喃喃着：“就……就是这个……”
“你没听错，就是这个。”燕双鹰淡淡的说，他对周航：“这是合作的最低要求，你和武惟远说，能答应，我们便继续往下谈，不能答应就算了。”
周航沉重的叹了口气，在来之前武惟远就已经说了。现在他们已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就算人家要订立城下之盟，也只有认了。而现在燕双鹰提出的要求，虽严厉却不过分，那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对着燕双鹰拱了下手，周航最后问道：“燕大哥，您还有没有其他吩咐，如果没有，我想先回去了。”
“其他的事是没有了，但作为你周航的朋友，我却还有一句忠告要你带给你武大哥。”说到这里，燕双鹰顿了一顿方才继续往下：“我知道他现在心中有恨，但仇恨对现在的他来说，仇恨是一种有害无益的东西。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它确实能给人一点刺激，不过更多的却是让人变得暴躁和盲目……”
……
“……所以，如果不是抱定了要与敌偕之的目的，还是放下或暂且放下仇恨。因为不论是暗害你的莫成乾，以及他身边的神秘主谋还是我，对你来说都不是好对付的！”
周航向武惟远转达燕双鹰的话，是标准的一字不漏。可以说是非常准确的转达了燕双鹰的所有意思。反复揣摩燕双鹰的话，武惟远脸上的苦涩越来越深。
“武大哥，你觉得怎么样？”从武惟远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想法，周航忍不住直截了当的问。而武惟远的回答也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好，他的条件我都答应。”
把心完全放下之后，周航便有了想其他事的心思。他忍不住问了那个他老早就想问的问题：“武大哥，你还恨我燕大哥吗？”
“燕大哥”周航很无意的一个称呼好像是一块硬石头，在武惟远心里硬格了一下，但对此他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周航是很无意的。对此，武惟远很是感慨。他所认识的周航，可是相当自傲的。这个燕双鹰，究竟是用什方法才能叫他如此的死心塌地呢？
那边，周航还在等待武惟远的回答。
“说不恨，那是假的。毕竟这么多弟兄都是丧命在他的手下。但要报复却是不想了。毕竟这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我、甚至包括你，还有林宇的生命。”摇摇头，武惟远开始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周航。
说实话，武惟远并非优柔寡断的人。如果有需要，他是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的。这其中，付出高昂的代价固然痛苦。但更痛苦的是在付出这样的代价后，所能得到的依然是失败。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让那帮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后，还能带你们两个回家……”
“现在，就是现在，”武惟远转过身来，同时做了最后的决定，“你去转告燕双鹰，见面的时间由他定。地点，就选在他的驻地好了。”说到这里，武惟远脸上已满是苦涩：“我想，再没有任何地方比那里更安全，更可靠了吧。”
周航就立在武惟远的身后。在他看来，武大哥的背影显得颇为苍凉。
这一次的内地之行，武惟远可以说是遇到了生平最大的打击。不过虽是如此，他的腰背依然挺得笔直。损失虽惨，但还远不能因此让他一蹶不振。
在特务营，燕双鹰正与高进说着这个人。
“有能力，有手段，有野心，关键时刻当机立断，做事情绝不拖泥带水。”说到这里，燕双鹰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所以说这个人年纪虽轻，但绝不能因此而对其有任何小视。”
高进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接着又问：“双鹰，那依你看，那个武惟远会不会同意我们的要求。”
“他会的。”燕双鹰薄薄的嘴唇上浮出一抹笑意。“武惟远是聪明人。他应该想得通我所提出的要求不过份。所以，他不但会同意，而且还会尽力将最大的诚意表现出来。”
高进笑道：“现在，我们就等着周航给我们送来武惟远的诚意了。”
武惟远做决定并没有用多长时间。而当周航再次来到特务营驻地时，却得到燕双鹰已经出去了的消息。
“燕大哥出去了？”周航一愣，然后接着问：“那高教导员呢？”
“和我们营长一起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此时，答话的战士已经很警惕了。因为燕双鹰和高进之所以会忽然一起出去，是因为得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发现了千面人的踪迹。这可是个不好对付的敌人。所以，这次不但是营长，教导员一起出动，还带走了营地里大部分的战士。是以难怪接待周航的战士会如此紧张。
好在燕双鹰早就想到了。在出发之前把所有的事都吩咐好了。于是在周航自报家门并说出来以后，战士的表情缓和了。
“是周先生啊，请进，我们营长说了，如果你来了就请在接待室坐一会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显然，燕双鹰说的很快与周航理解中的意思不同。在接待室中，周航已经喝了两三杯茶了。随着时间流逝，他情不自禁的焦躁起来。虽然知道无意，周航还是情不自禁的渡到门口向外张望。
——燕大哥究竟在哪里？他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周航不知道此时的燕双鹰正处于莫大的危机中。虽然是带着高进与众多特务营战士一起出去的。但现在他却是孤身一人。在他的左、右以及前后，是十几名手持各类枪支的歹徒。这些人的枪口都朝向燕双鹰。而在燕双鹰的前方则是两个完全无法意想到的人。
他们一个是此次行动的目标，千面人。而另一个，却是——常兆腾！
围堵者却成了落入陷阱的猎物。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却还要从行动的一开始说起……
从隐蔽的地方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燕双鹰转身问一旁的中年人：“马科长，就是这里了？”
“没错，就是这里。”这位叫马继先的中年人点了点头，然后顺手拉了一下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一个小个子青年，“杨铭，你再和燕营长好好说说。”
“是……是……”杨铭点头哈腰，对着燕双鹰，他冲口而出的称谓居然是“燕长官”。
发现燕双鹰的眉毛已略略皱起，马继先心中大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想一脚把身边的这个笨蛋给踢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心中再恼，马继先在脸上也没表现出半分。带着假笑，马继先为杨铭的表现进行解释“这个小杨，一直卧底在敌人内部。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国民党的那套。”
这时杨铭也悟出来了，赶忙应和：“对，对，对，马……马同志说得是，就……就是这样的……”
高进皱起了眉。这个马科长他知道，是属于重庆工委的一个具体科室的负责人。抗战时期入的党，应该是很可靠的。而那个杨铭则是他的手下。据说一直卧底在敌人内部。这一次是因为得到很重要的情报，不得已才放弃身份跑出来的。
这原本应该没有问题。但高进却始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原因或许就是这个杨铭……
想了想，高进问：“杨铭，你的真名就叫杨铭吗？”
没想到高进会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话，虽然只是个普通的问题，却把杨铭吓了一跳，他看着高进，讷讷的说不上话。
“我是问，杨铭这两个字，是原来就是你的名字，还是在打入敌人内部时使用的化名？”高进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把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是他的真名。”马继先满脸堆笑“小杨打入敌人内部，是因为他原有的身份。”说到这，马继先赶忙道“小杨是个不错的同志，他卧底敌人内部，给我们提供了不少重要情报。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目前，咱们还有很重要的行动。”
“是啊，眼下还是行动要紧。”燕双鹰似笑非笑“自我介绍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想用不了多久，小杨就会把自己的具体情况详详细细的告诉我们。还有，马科长，”说到这里，燕双鹰随手轻拍了一下马继先的肩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微微一惊之后，马继先赶忙道：“对，对，双鹰同志说的对极了。小杨，小杨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现在，现在还是先把眼前的行动完成了。”
高进还想说什么，但就在此时，燕双鹰伸手在他背后的衣服上扯了一把。
“时间紧，任务重，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说到这里，燕双鹰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老马是地方上的老同志，又曾出生入死过，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多听听他的建议。”
“出生入死”燕双鹰把“生”与“死”这两个字说的特别重，作为他的老搭档，高进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是了，正该如此。”
听了高进的这句话，燕双鹰知道他这是领悟到了自己的意图。于是他再转向马继先：“刚刚在营部，你介绍的情况不是很具体，现在到了地方了，能不能把详细情况再和我们说说。”
“应该的，应该的。”话题终于回到预先的计划上，马继先松了口气。他一面连声答应，一面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图纸铺开。
“这是前面这家工厂的地形图。这里，这里，这里是车间，这里是仓库，这里是办公区。”先将具体地形介绍了一遍之后，马继先又开始说工厂的情况，“这是一家化工厂，规模不大，却很重要，因为其中有抗战后期美国人援助的一条合成氨生产线。不过由于某些原因，在生产了没多久之后便停产了，后来也一直没能开起来。”
“合成氨”，听到这三个字，燕双鹰心中咯噔了一下，据他所知，合成氨不仅能生产对提高粮食产量极重要的化肥，同样也能制成威力惊人的炸药。
举起望远镜，燕双鹰凝视前方。在夕阳下，工厂里那几个巨大的储罐显得格外的可怖。原因在于，“这些储罐中应当还有当年生产时残余的气体吧？”燕双鹰忍不住问。
“很不幸，被你说中了。”马继先苦笑着点点头。
这回轮到燕双鹰皱紧眉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咱们怎么没有加派人手保护呢？”
“怎么可能没有！”马继先叹道，他伸手指了一下前面的工厂，国民党败退前夕，曾试图用爆破方式摧毁工厂，是周围群众以及厂里原来的工人拼了命才保下来的。我们接手之后，想对厂里的设备进行修复，让工厂再次运转起来。不过，受条件所限，始终没能成功。”
燕双鹰点点头，然后问：“那么现在对工厂的保卫工作由谁负责？”
“是路海洋同志，不过他已经牺牲了。”说到这里，马继先忍不住伸袖擦了擦眼睛：“敌人，敌人昨晚偷袭了这里。包括路海洋在内的所有保卫工厂的同志，都……都牺牲了……”
说到这里，马继先假意转身擦泪，实则在暗中伸手，狠狠的扯了一下杨铭的衣袖。他的小动作很轻微，但想瞒过燕双鹰的双眼却是完全不可能的。冷笑一声，燕双鹰也不揭穿，任由这二人继续“表演”。
那边，经过马继先的“提醒”，杨铭终于想起来自己该做的事。哭丧着脸，这家伙接着马继先的话往下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感到事态严重，所以我立刻就将这件事报给了我的上级。马……马科长。”
杨铭说到这里，马继先立刻接口往下说：“小杨告诉我，他看到那帮家伙在工厂的各要害地点设置炸药，看来是想利用爆破将这家工厂彻底摧毁。得到这个消息，我不敢怠慢，立刻就上报给了吴玉霞同志。也真不巧，吴主任正在应付另一伙正在居民聚会区破坏的反革命分子。因此，她让我来找特务营，请求你们的帮助。”
燕双鹰的眼睛微微眯起：“最近我们的一系列行动给敌人很沉重的打击，但这帮人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不过，他们的失败也是一定的。”
说到这里，燕双鹰猛地一睁眼，雪亮的目光直射在马继先的脸上：“老马，你认为呢？”马继先点点头：“是的，不过，却也不能小看了他们。”
“放心，我是不会小瞧任何人的。”燕双鹰淡淡一笑。他接着说道：“不过，现在里面的那帮人已对我们完全不构成威胁了。因为我们英勇的小杨同志不但将敌人要放炸药的具体位置，甚至是守卫分布都探听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兄弟应该做的……”杨铭勉强一笑，神情很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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