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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必富十几岁学徒,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在这家店,如果说有谁是最会侍候主顾,最能做成交易,最能拿到小费恐怕非丁必富莫属了。
这么多迎来送往,丁必富可以拍胸脯说一句——我,老丁,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也什么样的人都打发过。只要是进了这家店,就没有我应付不了的人和事。
只不过今天,却是注定要例外了。因为就在那一队诡异的组合——变心变得很快的女人莎莉以及俊逸非常却又惜字如金的高进进来后不久,又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待看清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容貌后,丁必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这个人,就是刚刚他们还在说起的“二世祖”。
如果,这个人,发现,自己的女人勾着另外一个男人,会怎么样!
丁必富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有些麻了。然而一转眼,他又发现了一件事。就是“二世祖”带进来的女人,居然又换了。
与上午的两位一样,现在陪在那个“二世祖”身边的依然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燕双鹰先后向丁必富展示了三个不同类型却又都很美丽的女人。虽然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丁必富已经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嫉恨。要知道,他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了,却依然是光棍一条……
妈的,老天不长眼,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丁必富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不过在表明上,他依然是满脸堆笑,并附带热情的招呼。“少爷您好,欢迎光临。”
燕双鹰很不好,对伙计的殷勤他是理也不理。挎着美女,燕双鹰的脸色却有些发青。他瞪大眼睛,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女人。是莎莉,看到燕双鹰在注意她便示威似的把手里的男人挽的更紧了。
感受到胳膊间的温软,高进觉得很是尴尬。然而燕双鹰吩咐过,关键时刻绝不能掉链子。只不过,虽然想着要尽力配合,只是终究没经验,不知道此时该有什么反应好。因此上,只能是一直面无表情。不过,这样倒是显得很“酷”。
那边,燕双鹰和莎莉的“对手戏”还在继续。此时燕双鹰扮演的是一个风流却又小心眼的浪子。虽然手里还挽着别个女人,却对“前女友”的变心恨恨不已。看了一会儿莎莉,燕双鹰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贱人!”
莎莉的脸一下子红了。虽然知道是在“演戏”,然而听到燕双鹰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依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痛。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假的,都是假的”之后,莎莉才算把即将出眶的眼泪给压了下去。接着,便是按照预定的剧本,莎莉咬牙切齿的反击。“穷鬼!”
燕双鹰一直在注意莎莉,此时他在心中为莎莉的“精彩表现”而叫好。不过,在一旁的赵小洁却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她发现,莎莉虽然是咬着牙,做出一种恨极了的样子。然而,从发红的眼圈以及微微颤抖的声音中完全可以看出。此时莎莉的心中是委屈比恨多。
赵小洁看到的比燕双鹰多,而一旁的丁必富看到的比赵小洁更多。在他看来,莎莉虽然说是搭上了别人,心却还是在燕双鹰这边。而赵小洁,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路。但从她看燕双鹰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她也是爱这个男人的。
其实说起来,别人的爱与不爱原本与丁必富无关。然而说来也是凑巧,就是在前一天有人刚给丁必富做了介绍。然而,一顿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与燕双鹰对比,丁必富真是恨到不能再恨了。他自认为,无论从那方面他都不比燕双鹰差。若说有什么,那就是爹娘给的皮囊欠点。或是说家世差点,没有吃老本的命。当然,就这两条,决定了丁必富无论心中有多恨,他都只能是在一旁伺候着。莫说别的,就连脸上的笑也不敢少半点……
对于丁必富这样的小人物,不论是莎莉还是燕双鹰都不会太在意。这时,剧本的进度还在往前。
扭着小蛮腰,带着高进走到一处架子前,指着上面摆在的一样东西,莎莉娇声说:“进,我想要这个。”
“进”的称呼叫高进是汗毛倒竖。他从不知道,带女人“逛街”会这么累。不过在这出戏里,高进的“戏份”其实不多。他要做的就只是配合而已。于是,对莎莉要东西的请求,高进很简单的回答了:“可以。”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太生硬,高进又补救似的说了一句:“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什么叫“款”,这就叫“款”。丁必富在心中感叹着。女人要买东西,价钱看也不看就同意了。不过对此,丁必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如果这单真的做成了,他也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提成。
只不过事情终究不会那么顺利,就在丁必富伸手去拿莎莉制定的那样东西时,有一个人忽然出来横插了一杠子。
“慢着,这个东西我要了。”是燕双鹰,他伸出手抢在丁必富之前把那件东西给取了下来。斜乜着眼睛,燕双鹰带着高傲的神情说道:“我女朋友恰好也看中了,所以,对不起了。”
这句话把莎莉气的险些跳起来:“你……你……”然后转身,拉着高进的衣袖:“进,进,你看,你看看……”
高进皱着眉:“朋友,你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燕双鹰趾高气昂:“手快有手慢无,有什么不合适的?”
高进:“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燕双鹰笑了,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钱夹,抽出厚厚一沓票子在手里扬了扬。然后,带着笃定的神情说:“你说,这家店会把东西卖给谁?”
不用说,看丁必富的表情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燕双鹰这个人虽然讨厌,不过他的票子还是和别人的一样可爱。看着燕双鹰手里的钱,丁必富情不自禁的开始咽口水。因为以他的眼光可以看出,燕双鹰抽出的票子,要比那件东西标注的价格高很多。
于是,俗的不能再俗斗富便开始了。看着燕双鹰手里的票子,高进怒道:“看来你是有意的。好,这件东西,我出双倍价钱。”
“哇!”丁必富激动的都开始哆嗦了。他真希望两个人多抬一会儿,将价钱抬得高高的。对于最后的结果,丁必富不在乎。然而有一点却是肯定的,最后成交的金额越高,丁必富能得到的就越多。
很可惜,燕双鹰的一句话终结了丁必富的美梦。“行,没问题,你出双倍,我就再加一百。”接着是冷笑,“再出啊。无论你出多少,我都再加一百。要玩吗?我陪你,看谁先玩不起。”
看高进的神情,似乎还要继续。只不过一旁的始作俑者莎莉却不想玩了。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莎莉冲着燕双鹰尖声叫道,“像你这样胡闹,有多大家私你就能败多少。我看你早晚把家里那点东西都败掉。”接着拉着高进,“那件东西我不要了。咱们正常人不疯子斗,我们走。”
冲着两个“对手”的背影,燕双鹰打了个响亮的呼哨。既然抢到了东西,那就应该付钱了。只不过,在后面结账时却发生了一件将之可以称之为“囧囧有神”的事,那就是燕双鹰皮夹子里的钱,不够了。
牛吹大了收不了场,燕双鹰面上露出无比尴尬之色。然而丁必富却是神色如常。他小心翼翼的替燕双鹰把东西包好,恭恭敬敬的递过去。“没人能带着钱庄走路,总有个短缺的时候。”丁必富低垂着眼眉,将燕双鹰递过来的票子又推回去,一起过去的还有那件包好的东西。“我相信少爷,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把钱送过来。如果不方便,一个电话,我们可以派人去府上取。我相信少爷,是不会把这几个小钱放在心上的。”
燕双鹰看着丁必富,似笑非笑:“你就真的对我这么有信心?”
丁必富把身子又躬低了些。“因为少爷您尊贵的身份可不是这几个小钱能比的。”抬起身子,带着微笑,“只是希望少爷以后可以多光临小店,让小人能多做几笔生意。您放心,这里的东西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因为小店不仅是卖,而且还收。有很多有身份的人物,他们可能有时候买了什么,但过后又不想要了。于是,就会到小店将之处理掉。”
燕双鹰本要走,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停住了:“怎么,你们也……”
见鱼儿上了钩,丁必富心中一喜。不过,在表明上却是什么都没露出来。“是的,小店专收各家富余。加强公道,童叟无欺。”
“富余,富余……”燕双鹰是若有所思,不过,对此他并没有表示什么,留下一句“我会把钱送过来”之后,燕双鹰便带着女伴扬长而去。
在燕双鹰身后,丁必富脸上的笑容变了。有谄媚讨好变为轻蔑讥嘲。他知道,败家子二世祖最缺的是钱。以他们的德行,无论手头上有多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花的一干二净。等到他们开始将屋里的东西往外倒腾着卖的时候,也就是其末日即将来临了。这好比老房子着火,根本就是无救。——这就是丁必富说最后那句话的真正用意。不知怎的,对燕双鹰,丁必富有种莫名其妙的憎恨。他真希望这个高大英俊又有很多女人喜欢的男人败尽可以败的一切东西,然后穷死、烂在街头!
整个下午,丁必富都在等燕双鹰。等到天都快黑了,燕双鹰都没来。
或许他今天都不会来了吧。丁必富有些失望的想。然而,就在快要打烊时,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燕双鹰来了。不但如此,他还带了一个看上去挺大挺沉的盒子。
“你下午和我说过,你们不但卖东西,还往里收。”说这话时,燕双鹰是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不但如此,他还戴了个墨镜,将其眼神给遮住了。
来了,果然来了。丁必富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他强做镇定:“是的,凡是不想要的、觉得多余的物什,只要有价值小店都收。”
“有价值,你放心,绝对有价值。”燕双鹰嘴角轻斜,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然后,手一推,把那件东西给送了过来。
丁必富打点起精神,以百倍的小心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高腰花瓶,很精美青花瓷花瓶。大体看了一下,丁必富发现这是一件前清时期的物件。有了这个发现,他便更加谨慎起来。要知道,清朝的瓷器很多,贵的和贱的之间能相差百倍、千倍甚至上万!判断好坏的标准有很多,精品还是普品,官窑还是民窑。是哪里出产的,是清代那个阶段的东西,甚至曾经的使用者尊贵与否也会影响到物件的价值。也就是说,东西是一定的,然而值多少就要看人怎么说了。
东西是好东西,虽然是民窑的,但应该是其中少有的精品了。放下花瓶,丁必富做出了最后的结论。然后,他给出了一个数字。
“不错,你给的价钱很公道。”燕双鹰点了点头。
“还行吧,毕竟小店做生意,靠的就是信誉二字。”丁必富笑着说,然后问:“怎么样,您是要钞票还是银元?”
燕双鹰眉毛一挑:“怎么,你们还可以用大洋结账?”
“当然可以。”丁必富傲然一笑,“鄙店虽小,却是还有些实力了的。怎么说,只要您来,咱就得让您完全的满意。”
燕双鹰被丁必富的神情逗的一乐:“不错,我就说过,老板请了你这样的伙计绝对的值。”然后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那你说我该拿什么?”
“银元,必须是银元。”丁必富以绝对肯定的口气说出了这样的结论。然后,以一种推心置腹的态度说:“少爷,钞票这东西就是一张纸。发行这玩意儿的在台上,那就有用。要是一倒台,那就是废纸一张。不如银元,不论谁当政,它都是响当当的好东西。”
“你可真是在替别人着想啊。”燕双鹰似有深意的说。没等丁必富琢磨从味儿来,燕双鹰又道:“好,我就要银元。”
当真燕双鹰面,丁必富取出银元一枚一枚排开让燕双鹰检查。
钱,真是好东西,尤其是上好的纯银制作的银元。夕阳的余晖照进来,使一枚枚摊开的银元泛起柔色的光晕。捏住一枚,吹口气放到耳边聆听。这就是爱财之人的天籁。
燕双鹰伸出手指,在银元上方划过。丁必富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燕双鹰,这时他恰到好处的说道:“其实说起来,古玩什么的在现在是卖不出价钱来的。”
这忽如其来的一句把燕双鹰说愣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为什么?”
丁必富笑了。他知道,饵没有白撒,有条笨鱼就快要上钩了。
“人的一生不可能都是顺顺利利的,总有些沟沟坎坎。就是大富大贵之家,也难免会有周转不灵的时候。不过,和那些真正的穷棒子不同,富豪的困难只是一时的。只要能迈过这个坎,往后便会越攀越高。”这时的丁必富有些答非所问,然后却是直指正题,或是直指他认为的所谓正题。看到燕双鹰不知不觉的开始倾听自己说话,丁必富脸上露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然后,完美的伪装出绝对的真诚。“少爷,我们的宗旨是帮助有急用的周转。而那些没希望的穷人,就算东西再好我们都不会收。”
丁必富的最后一句,纯属无聊的屁话。都成了没希望的穷人了,还会有好东西?不过,丁必富知道,眼前这位,虽然同样是“没希望的家伙”,然而毕竟家世摆在那里。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世祖还是有好东西的。然而究竟什么是好东西,还需要丁必富的“引导”。“所谓盛世收藏,也就是说那些玩物,只有在歌舞升平的时候才有更多的人有兴趣。有兴趣的人多了,价钱才能上走。而现在,”说到这里丁必富冷笑一声,“先是宣统爷退位,接着是袁大总统要做皇帝。国民党上了台,然后又闹日本人……这几十年就没消停过。所以,眼下别看是共产党得了势,但谁知道这江山能坐几天?在这种情况下,珍宝古玩是卖不了应有的价钱的。”
燕双鹰若有所思:“那么,在你看来,现在什么样的东西是有价值的?”
“实用的东西。”丁必富用肯定的语气答道,“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用上,而且用处很大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燕双鹰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然后似乎是对丁必富的话完全失去了心情,“好吧,你替我把钱包一下。哦,对了,那件东西我还没付钱。在这里面扣吧。”
送燕双鹰回来,和丁必富要好的一个叫崔吉的伙计便连忙凑过来。“行啊,丁哥,你今天这价开的可真是良心哪。以这个数,你这生意是白做了,一分好处都没有。”
“你知道个啥?”丁必富没好气的斥道,“你看这败家子,家里会没有好东西?他拿这东西来,分明有投石问路的意思。这单生意是不挣钱,我也没指望挣这个钱。只是把他哄好了,日后自然有好东西源源不断的过来。到那时,”冷笑两声,“自然会有更多的钱,而且还不止一笔两笔。”
崔吉恍然大悟:“原来哥你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没错。”丁必富眼睛眯了起来。反正那个二世祖早晚得被人宰,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都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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