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楼,离汤鹤武的定海总兵衙门近的很,不过隔着一条街,走上几步也就到了。其中菜色多是地地道道的北地风味,在江浙一带不大容易吃到,很合汤鹤武的胃口,刚到定海没几天,就被汤鹤武盘了下来,老板有意拜到门下,这酒楼算是半送给汤鹤武的,倒没有花多少银子。老板姓杭,长得膘肥体胖,生意不见多好,但只见他自己整天都吃得满嘴流油,汤鹤武在私底下常常打趣的称他“杭油桶”。江浙地区自古富庶,商贾云集,杭油桶在江浙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些年,为人处世自然是极其圆滑,汤鹤武的身价摆在那儿,由不得他不巴结。起初的几次,汤鹤武总是站在酒楼门口对着上面“九华楼”三个大字面露不悦,这可把杭油桶吓坏了,他这九华楼是仿山东济南府那个九华楼建的,听说汤鹤武在山东呆过一段时候,难不成那是人家的产业?多方打听之下,也没有打听出汤鹤武看见那名字不高兴的缘由,但不喜欢那名字是肯定的了,为了哄汤鹤武开心,他索性第二天就命人换了匾额,改名“升平楼”,取“四海升平”之意,汤鹤武再来时果然眉开眼笑,还半推半就的接受了杭油桶专门聘请来孝敬给他的两位鲁菜大厨。自此,杭油桶在定海可谓是扬眉吐气了,照顾他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他这人也越来越发福,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肉堆在一起,就像个肉包子似的。
“哎哟,我的爷诶,您可是星宿下凡了。雅间儿早给您备下了,您老楼上请。您猜怎么着?小的打京城请来了一位大师傅,可了不得了,是泰丰楼的名厨,那砂锅鱼翅做得,那叫一个地道啊。”杭油桶满脸堆笑的侧着身子在前面引路,穿了一身便服的汤鹤武带着同样穿便服的方大旗和几名亲兵走在后面,到得楼梯前,杭油桶赶忙谄媚的笑着提醒汤鹤武留神脚下,汤鹤武淡淡的一笑,心里想着:你杭油桶往这楼梯上面一踩,上面整个二楼都得颤三颤,老子就是走得再小心,顶个屁用啊?
专门给汤鹤武备下的雅间儿在三楼最里面,是个套间,外面是普通雅间的圆桌春凳,里面则是特意备下的卧房,里外装修的都十分雅致,打眼一瞧就知道花了不少银子,也花了不少心思,尽管没有什么金砖铺地,玉石贴墙,但哪怕是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茶杯,都是经过仔细推敲才选定的,杭油桶本事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徒,能做成这样已经是煞费苦心了。
“爷,时候还早呢,您是不是先到里间睡上一会儿?”自从这雅间儿装修完,汤鹤武就经常来这儿用膳,但从来不进里屋,可把杭油桶给急坏了,要知道,里面才是他花了大心思的地方,那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都是他特意从扬州弄来的极品,不进里屋,哪里看得到啊?这儿又不是青楼,总不能叫他们出来陪客吧?再说了,汤鹤武来这儿多半有事情要谈,身边坐着两个不相干的女孩子那算什么?
屋子里的猫腻,汤鹤武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天生对美色兴致不高。今天听杭油桶提起,恰巧奔波了一天,也觉得身上乏得厉害,看看天色确实还早,那徐承礼就是再快,也要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来,索性点了头,吩咐杭油桶给方大旗先弄点儿东西吃,便推开里屋的门走了进去。方大旗也跟着汤鹤武奔波了一天,早已是饥肠辘辘,但他依旧认认真真安排好了汤鹤武的护卫工作,才跟着杭油桶下楼,填填肚子。
“奴婢沁芳(春蕊),给爷请安了。”
不得不说,这两个丫头长得实在是没得挑剔,二八芳龄,眉清目秀,汤鹤武不禁看得入了神,直到二人察觉出这位爷神游方外,相视一眼,沁芳上前轻轻扶着汤鹤武的胳膊,请他进屋,春蕊则回手掩好了房门。
杭油桶预料中的事情最终还是让人遗憾的没有发生。汤鹤武进了屋,就被沁芳扶着坐到了床边铺着软垫儿的竹躺椅上,闭上眼睛,享受着两个小丫头的按摩,继而渐渐睡去,见他睡熟了,两个小丫头可没胆子打搅,便只能给他盖好毯子,依旧轻轻按摩,直到徐承礼的大驾到了楼下,方大旗进屋来请汤鹤武出去。什么一见倾心,进而年少轻狂把持不住,发生一些题中应有之事,杭油桶打得好算盘,在汤鹤武的疲惫下,被全面击溃,不过好在汤鹤武总算是见到了这两个小丫头,杭油桶有自信,汤鹤武今后即便没事,也会常来的。
“徐司马,汤某有礼了。”
汤鹤武站在楼梯口,笑眯眯的冲徐承礼拱手。徐承礼抬头见了,赶忙朝旁边侧了侧身子,避开他这一礼,继而半弯了腰,冲汤鹤武行礼道:“下官新任定海直隶厅同知,徐承礼,拜见军门汤大人。”
“诶,徐司马这话可不大对。”汤鹤武笑着下了几级台阶,扶起躬着身子的徐承礼,和他一同上楼,“徐司马是定海的父母官,并非行伍中人,文武殊途,何况自古文贵武贱,下官之称断不可再用。况且,汤某不过是定海镇的总兵官,和提督军门还差着一截儿,这军门之称也断不可再用啊。”
“那……”
“徐司马若不嫌弃,叫声老弟就好。”
“哦,也好,也好。”
徐承礼生怕惹恼了汤鹤武,赶忙答应下来,可这声“老弟”叫他如何叫得出口啊?徐承礼今年年近五十,大儿子比汤鹤武还大了三岁,抛却这些不说,以他那胆小如鼠的性格,如何敢对手握重兵的汤鹤武叫“老弟”啊?
徐承礼犹豫之间,二人已经进了雅间,汤鹤武吩咐方大旗去楼下吩咐掌柜赶快上菜,随后便把徐承礼让到桌边坐下。徐承礼明显有些拘束,在那里动来动去,坐立不安,汤鹤武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酒菜很快便上齐了,鲁式的菜肴,加上一坛绍兴好酒,的确算得上丰盛。
“小二,我好像没点这道菜啊。”汤鹤武指着那道砂锅鱼翅问道。
小二一脸谄媚的躬身道,“回爷的话,这是掌柜的特意吩咐,孝敬您的。”
“这样啊……好吧,替我谢谢你们掌柜。”
“是,是,小的下去了,爷慢用。”
小二答应着躬身退出屋子,轻轻带上房门,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徐承礼一眼。徐承礼看得真切,心下琢磨开来,小二是明知他的身份的,在汤鹤武面前却丝毫不给他这个同知面子,足以见得汤鹤武在民间的威望啊。徐承礼却不清楚,实际上,小二只是仗着有汤鹤武这个幕后东家撑腰,自觉没得必要去讨好徐承礼罢了。
此时的徐承礼更加坚定了向汤鹤武靠拢的决心。他是商贾出身,捐官多年,花了无数的雪花银才讨到了实缺,好不容易升官做了同知,虽说在晚清的官场之中,这也是普遍现象了,但这官越是往高处做,他就越是感觉到同僚上司对他的不屑一顾。在定海,他压根儿就不想弄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想得过且过的混日子,按照朝廷的规矩,绿营驻兵负责全境的治安守卫,他想自己的地盘安安静静的不出事,汤鹤武就是必须讨好的一个人。想起汤鹤武似乎不太喜欢那“军门”的称呼,他适时的改了口。
“总爷,学生初来乍到,忙着与前任司马交接府中事物,未能及时前来拜见,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总爷海涵。”
“嗯,不碍的,汤某终日在军营厮混,官场上的迎来送往多半也有所疏忽,说起来,该汤某拜会徐司马才是。”
“啊?哦,不不不,还是学生应当早早来拜见总爷才是。”徐承礼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恭敬的放到汤鹤武的手边,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总爷笑纳,日后还望总爷多多关照学生。”
“呵呵,徐司马,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如此破费,这怕是不好吧?”
“应当的,应当的,总爷收下便是,日后,学生每月都会有所孝敬。”
汤鹤武点点头,拿起银票略翻了翻,五百两一张,足足二十张,看得汤鹤武也不禁咋舌,一万两啊,不愧是商贾出身,好大的手笔。
一顿饭二人都吃得眉开眼笑,临别时,汤鹤武叫方大旗掏了一张名帖送给徐承礼,拍着胸脯,对徐承礼许诺,日后有事尽管找他。
看着徐承礼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方大旗回头看看扶着门框子,晃晃悠悠的汤鹤武,忍不住抱怨道,“总爷,您怎么喝成这样啊,酒喝多了伤身子。”
“没事,我没事,我今天高兴,高兴……”汤鹤武甩开方大旗搀扶的手,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孤王酒醉桃花宫,韩素梅生来好貌容。寡人一见龙心宠,兄封国舅他妹封在桃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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