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贽见巨石在空中纷纷粉碎,已然目瞪口呆,回马又见队伍被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派去的亲兵壮了胆子近前去打探,却原来围上来的都是些当地附近的佃农。
老百姓们有的还端着水果、提着水壶、捧着大饼往神策军兵们手里一个劲地塞,说道:“你们辛苦了!赶快喝点吃点”。
佃村的村首们来到马元贽马前叩头,道:“贵军是皇帝的近卫,专门来剿灭大云寺的和尚吗?需要帮助吗?我们这些人一样可以冲锋陷阵!”……
紫髯大汉见一道道绿光,把巨石击得粉碎,叹道:“好神器呀!”
一空一拍……脑袋尽是包不能拍,大腿吧,一拍大腿说:“有了!我们过去夺下那物,定能助我恢复法力,到时候就能一起脱困了!”
紫髯大汉道:“待我背了莲妹,与你一起奔过去夺了它”
三人准备妥当,突然冲出西厢房,快步奔向庄楼的屋顶,来到刘从谏身后。
珍珠见到突然跑上来几个人,吓得松开刘从谏,倒退几步。
一空一把夺过断剑……
刘从谏这时手里没了断剑,忽然挺立,僵直地栽倒下屋顶……
刘从善在院子里见了,大骂一声,举了铁槊朝庄楼的屋顶杀来。裴夫人本当要施法相救,只是刚才用气过猛,一时无法施展。
一空在庄楼屋顶拿了断剑,贴胸口放了,盘腿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又觉不对,歪着脑袋看着紫髯大汉与裘大娘,皱着眉毛问“死?死地而生?怎生个死法呢?”
紫髯大汉哈哈大笑:“我只考虑过怎么快活活着,怎生个死法却不曾想过,哈哈哈!”
一空咬咬牙说:“罢罢罢!为了两位恩公,我就舍生了吧!”说完双膝一用力,保持盘坐的姿势,身子腾空就往房下栽去……
刘从善此时已经赶上屋顶,来到他们面前,举槊就打……
突然,一股黑风旋起,一空和尚盘坐着升腾而上,那黑风迅疾裹挟着屋顶上的一干人,忽儿不见。
等刘从善回过神来,屋顶上已空空一片。
-----------------------------神策军的发石砲不停,巨石这时不受轰击了,纷纷落到丰庄里,只听得“轰隆轰隆”响声不断,只一个对时,,除了土寨墙还立着,丰庄已成齑粉,庄内满目残垣、瓦砾一片。
马元贽命令停了砲,搭上云梯,部队进庄搜索。
---------------------------------紫髯大汉他们离地四五丈、在黑风中上下翻滚,飞出去没多远,一空突然连声大叫:“不行了!不行了!”,黑风中的一团人,迅速砸向地面……
幸好所落的地方铺满了稻谷,紫髯大汉背着裴大娘,立足不稳顺势在官道上踉跄出去几丈远,匍匐在地,万幸背上的裴大娘没什么事。紫髯大汉起爬起来拍拍身上道:“呵呵,不愧是京都呀,道路上都是粮食!”
一空和尚却摔折了一条腿,坐在地上哀嚎不已,手里的断剑也飞出去,落在裴大娘身边。裴大娘正待要拾起,只见断剑旁边还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形……原来小姑娘珍珠也被黑风裹着,一起飞了出来。
天已经黑了,四下里,佃农们举着火把朝他们围聚过来,把他们几个圈在当中。人头攒动,议论纷纷,有人指着一空说:“快看!快看!大云寺的、早上那位!”
马元贽听农民跑来报告,不远处有人从天而降。亲自带着亲兵策马回头,想看个究竟。拨开层层围着的佃农,惊诧的看到了满头是血包、摔断了腿的一空和尚。
一空一见马元贽,万分高兴,大叫:“禁军马中尉救我!我乃大云寺的住持一空。”朝中的贵要,一空他都认得。
马元贽走到近前,突然抽刀,架在一空脖子上。
四周的佃农一时群情激奋,尖声高喊:“杀了他!杀了他!”,早间还唯唯诺诺、恭恭顺顺的贱民们,一瞬间就变成了暴徒。
马元贽道:“你且听听百姓们都在喊些个甚?大师,你也算功德圆满,此去西天路遥,不妨让我送你一程!”说罢,挥刀就朝一空脑袋劈来。
一空见此,万念俱焚,困兽犹斗无奈拼死一搏,口中发声低吼,划云手,猛的一树剑指。
马元贽挥刀半空,突觉一股劲力推着自己向后飞出去,越过人群,落到一个大水氹里。
他正要翻身起来,但见官道上的稻子被一股龙卷风带起,“呼呼”旋转着升向空中,又如一股金龙般落下来直扑向马元贽,击打在他身上……开始马元贽还能用手拨打几下……稻子越来越多,顿时把他埋将起来,即刻就要掩过颈项,马元贽只觉得胸口被压,呼吸困难……
佃农们扑上去,锄、镐齐下,将一空拍成了肉饼。再找马元贽,大水氹早被谷子填满,已然堆起来高出地面一丈有余,宛如山丘。
一空虽然身死,那稻谷却不停歇,仍源源不断继续砸向马元贽躺倒的水氹,谷山此时是越堆越高……
马元贽在谷山中一番挣扎,谷子却压的更密实,只觉得大脑眩晕,堪堪毙命。突然灵光闪动,想起刘老道赠的布囊,右手被横压在胸前,离肩甲不远,于是他手指奋力伸张向前,终于抓住了布囊口的绳头,用尽全力这么一扯……。
佃农们但见一股绿风从谷山里“嗡”的一声破口喷涌而出,一飞冲天,天空一下子出现绿色彩云般一片。那绿云不断飘飘忽忽,突然向地面扑来……
“蝗虫!是蝗虫!”佃农们大叫。
今春,秧都还没插,蝗虫就来了,难道想提前预支麽?
佃农们有的吓得撒腿就跑,有的吓的匍匐在地磕头不已……
马元贽躺倒在谷堆里只觉得耳边一阵“吭哧吭哧”声响,好些个虫子在脸颊、身体周围快速爬行,立马觉得松快多了。
这群蝗虫少说也有数百万之众,而且个个都体长二寸,两根手指般粗壮。它们可不客气,暗夜里只听一片“咔擦咔擦”声,不到一刻,官道上的粮食踪影全无。村里的鸡、狗、牛、羊身上落满了蝗虫,被咬得四处乱奔,嚎叫声此起彼伏。蝗虫们不光吃完了稻谷,方圆五里之内青草、树叶……凡是能啃食的都被它们啃得净光,四周登成光秃秃一片。
四周的佃农们抱着脑袋、压低身子,躲避着蝗虫,四散奔逃。
压住马元贽的谷山被蝗虫吃光了,他立即腾身站起来,却惊奇的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人,仔细打量,正是光王李忱!
马元贽惊异非常,赶忙将他扶起。
李忱睁开双眼,只见无数绿色的蝗虫还在周围蹦跶。
马元贽躬身下拜道:“王爷让臣下好找呀,如何竟在此间?”
李忱忙把早先被刘老道如此这般装入布袋的事一一说了。
马元贽以手加额,道:“多亏刘神仙法力无边,解我劫难,王爷化作了蝗虫,才救我性命,两位恩同再造,真是杀身难报呀!”
那边厢,马元贽的亲兵押住了紫髯大汉、裴大娘和珍珠。珍珠也不哭喊,一个劲的扑打紫髯大汉,他俩又不好还手,只得轻轻推挡。
珍珠小姑娘见了李忱,马上跑过来一把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李忱与她一面之缘,印象颇深,顺势抱起她在怀里,忙说:“这几位是我的跟随,请将军放了吧!”
马元贽马上挥挥手。
裴大娘和紫髯大汉朝马元贽施礼称谢,也站到李忱身后。
-----------------------------天色微明,马元贽聚拢队伍,搜索的前队来报告,刘丰庄全庄无一活口,死者近五百,而且只找到一具完整的尸身——刘从谏!他一身寿衣,直挺挺的躺在刘府大门前的瓦砾上。
点卯已毕,神策军列队等候。
待日头升起的时候,只见官道上从南边过来一列车队,旌旗招展,延绵十数里,煞是壮观。
那正是神策军的另外一支南去的部队,任务是剿杀魏博节度使埋伏的队伍,进到大云寺藏经洞抢夺刘丰庄的二十辆大车。
可现在,官道上驶过来的车子一百二十辆都不止!
大云寺,毁了。
神策军不光扑杀了魏博军的队伍、抢了刘从谏的大车,顺带将大云寺里劫掠一空。周边的老百姓更是一哄而上帮着劫抢财物、打杀僧侣。铜铸的弥勒殿被一夜之间被拆毁、架起柴火熔掉,弥勒佛玉像被砸了个粉粉碎……寺里的和尚、僧兵……尽皆做猢狲状散去。
刘丰庄二十辆大车除两辆装的是衣物、首饰之类,其余十八辆车装的都是粟米。打开仔细观瞧,粟米间夹杂着细小的金豆子,不注意看与黄灿灿的粟米是一个模样……
刘丰庄堂名“如流”,本取大道如奔涌的江河,不可阻挡之意。也暗和着刘家第三代“从”字辈的名字,从善如流、从谏如流……。谁料想,现如今倒是金财如流水、人命如流水,一去不能复返了。
---------------------------神策军整肃队伍,高举五色飞龙旗帜,拉着大车,在一片朝霞中往长安进发。
一夜战事,神策军无一伤亡,马元贽拢共聚敛亿万贯之巨!
渭南的老百姓都上了官道,过年也没有如此热闹,他们朝神策军高喊、欢呼,大家看热闹、凑热闹也是热闹的一部分。
等到正中午,官道以及附近的田地里,夜间啃吃稻谷的黑压压一片蝗虫,吃饱后本来都落在地上不再飞动,忽然之间,蝗虫们纷纷化作一枚一枚"开元通宝",周圆五里内,田野里、坑洼处、道路上,铜钱遍地……老百姓们将妇携雏、拖篮带筐忙了个不亦乐乎……
---------------------------马元贽只带十几辆大车回京,不提光王踪迹,其他节度使派兵进入京畿之事也绝口不说,只报奏:长安大火都是昭义军刘从谏变卖田产,筹措军费,准备暗中造反,引发内讧而起……大云寺资助反叛,接济银钱,大逆不道……神策军剿灭叛逆,大获全胜。
平白的多了两年的国家收入呀!再加上没收大云寺、刘丰庄的田地,朝廷府库一时充盈。见了黄橙橙、亮灿灿的金子,宰相李德裕喜笑颜开。
武宗皇帝本来就对当时佛寺壮大,妨害国家有诸多不满,今毁了百年珈蓝,李德裕等朝臣暗喜,赵归真更是拍掌,皇帝于是也懒得追究,后来干脆赐给马元贽五色飞龙旗,让他便宜行事。
神策军论功行赏,第一头等功劳算在马元辉头上,说他最先侦知叛军阴谋,赴敌身死,朝廷追封为安国侯,以国礼厚葬。
刘从谏的尸身,本来被附近好心村民们草草掩埋了,朝廷紧急诏令,又被挖出来,拖往长安街市暴尸三日。
刘稹回到军中,听说渭南阖家被灭、叔父暴尸长安,怒火填膺,集结昭义军队伍准备扯旗造反了。
朝廷与他自有一番恶战,这是后话。
---------------------------唐朝刘丰庄的遗迹现在陕西省渭南市一个叫丰荫村的所在,而今已是高楼林立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此地曾出土过半块颜体的“流”字汉白玉残碑,文史、考古专家们一时为原文到底是“上流”还是“下流”争论得面红耳赤!后来残碑也竟“流”…失了;大云寺晚唐时期被毁之后,不销半年功夫,连砖头瓦块都被周围老百姓搬了个精光。时到如今,渭南兰坡山附近只空留下如“寺前村”、“寺后村”、“大寺村”等历史地名。
诸君想去追根索源,凭吊故事?
毛都找不到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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