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笑道:“我以为你也不关心我的死活了呢,这些天对我不理不睬的,形同陌路。”月奴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不关心你的死活。”无咎笑道:“那你还跟了去。”月奴嘴硬:“我不过是好奇。”无咎道:“你好奇什么?”月奴不答,反问他道:“你为什么要答应那老家伙?”无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我不善于拒绝别人。”月奴道:“哼,那老家伙就是看中你人好心软,你留在这里,那我们的事怎么办?”
无咎道:“找三魂草么?”月奴道:“亏你还记着。”无咎道:“我怎么会忘记这个。”月奴道:“哼,我看你是早就忘记了,你巴不得现在这样最好,一会儿是你师姐陪你,一会儿又是我,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我没你师姐那么好的脾气!”无咎苦笑道:“你真是不可理喻。”月奴听了怒道:“你才不可理喻!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出去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我看你反正也不需要我,我明天就走!”
无咎无奈,只好又放下面子来哄她,月奴气仍不消,回自己房中睡去了。无咎宽衣睡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烦闷,快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他做了个梦,梦见焚山被重建了,所有的师叔师伯、师兄弟、师姐妹们都回来了,师父也回来了,为他和殷茹主持了婚礼,但就在一片喜庆的大红之中,突然一道黑烟冒出,然后是一阵猛烈的摇晃,焚山整个向地面陷落下去,巨石纷纷脱落,人们惊叫奔走……
“叶大哥,叶大哥!”无咎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使劲叫他,终于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就看见灵钩放鹿的年轻的脸庞。“怎么了?”他赶紧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放鹿儿将一张纸递给他:“殷茹姐姐她走了!”无咎心里一阵摇晃,急忙将纸展开看了,内容却是月奴写给放鹿儿的,告诉她自己有事先走了,让她帮自己多照顾无咎,至于具体什么事则没有说。
无咎心里一阵失落,想不到她说走就走,而且走时给放鹿儿留信,却不给自己留,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还不如放鹿儿重要。放鹿儿见他呆呆的,以为他心里难过,安慰他道:“她肯定不会去很久的,说不定她办完事就回来了。”无咎听了她的话,想起月奴可能是独自去找三魂草去了,三魂草可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如果她找不到,她是不是就一直不回来了?想到这里,无咎的心里更是空劳劳的。
突然外面一阵闹哄哄的,无咎以为是月奴回来了,赶紧往外走,却正好与灵钩庭撞个正着,灵钩庭面带悲戚,无咎道:“怎么了?”灵钩庭道:“大王昨晚去世了!”无咎道:“哦。”他并没有难过,但心里涌起一些苍凉,想起昨晚万世酋长说的话“死亡日近,故人日稀”,不禁觉得心里沉沉的。正想着,灵钩氏带着两个内侍进来,请无咎进宫去,无咎知道是有关王位继承的大事,便毫不犹豫地跟他们走了。
大街上一片冷清,行人很少,偶尔见到几个,也是面带泪痕,进了宫,则是白茫茫的一片缟素,万世酋长的遗体停放在坤极宫,两个内侍领着无咎瞻观遗容,只见万世酋长原本高大的身躯放在厚重的青铜棺椁里,竟显得很是瘦小,他的全身似乎都萎缩了,露在黑色寿衣外面的手爪干枯如柴,脸上也是没有肉,只有褶皱,嘴紧闭着,那双平时能慑人心魄的锐眼也闭上了,额上放着一块精美的红玉。
瞻仰完毕,无咎又鞠躬上香,然后跟几个孝子行礼,万世酋长有四个儿子,此刻跪在棺椁前的只有三个,另外那个据说镇守在外,还未来得及赶回来。无咎与他们一一行礼,同时观察他们,只见年纪最大的那个已经鬓发斑白,鹰钩鼻,眼睛很有神,像他的父亲,只是气度上平凡些,没有他父亲那么强大的压迫力,站在他旁边的年纪比他小些,看上去只是个中年人,额上的皱纹却很深了,显然是经常深思熟虑留下的印痕,他的两眼很灵活,待人接物却很端庄。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年人却正是即将继承大统的蹇炆,他秀气的脸上还有泪痕,看见无咎过来,轻轻地叫了声:“叶先生。”
无咎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安慰他几句,一个内侍官骑马奔过来,到了跟前,一跃而下,向几个人行礼道:“图大人请几位殿下和叶先生去宣灵殿,灵钩大人也正在赶去的路上。”三个殿下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叫蹇炀,听了问道:“图大人没有说是什么事吗?”内侍官道没有。那个中年的叫蹇烨,眼珠一转,已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幼弟,没有说话。
很快几个内侍牵过几匹马来,四人上马,临走无咎回头看了眼青铜棺椁中的那个老人,心里有些悲伤:“曾经也是煊赫一世,虽然号称万世,现在也只不过是臭皮囊一个了!可见天道循环,生死兴衰不过是自然之事,有时人力的过度抗争反而显出可笑,不如顺应自然为妙。”到了宣灵殿,图大人和灵钩氏已经等在那里,见他们下马,并没有迎出来,而是像两具雕像,等在那里。
四人走进去,图大人向他们微一示意,道:“叶先生请上殿,三位殿下跪听旨意。”上次万世酋长召见时,无咎见过图大人一面,知道他是被极为信用的重臣,他虽然已经老迈,但是精神很好,辅佐万世酋长多年,威望并不在八大臣之下。现在想来,他必也被万世酋长托孤,因此可以看出万世酋长对他的信任还在灵钩氏等八大臣之上。
等无咎走上殿,三个殿下跪下,图大人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幅白绢,慢慢展开了,俯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清了清嗓子,然后念道:“孤年幼继位,适值先大人升遐,古皇入侵,坤明大地上一片混乱,孤乃锐意进取,率众族人奋起抵抗,建鼎城,拓八荒,抚万姓,退古皇,迩来已五百余年矣!苍天怜我,借以如此高寿,今若再贪,岂非贪天之功乎?故而大限临近,孤心如止水,唯一遗憾者,方今大乱将至,而平四海乏人。幼子蹇炆,允德允仁,天性良善,堪为坤明界新主,若孤撒手,托以图大人、叶先生、灵钩大人辅佐之,其余诸子,可分封地方,然若有抗命不听者,视为忤逆,天下共诛之!旨此!”
图大人念完,看一眼仍低着头的三个殿下,沉声道:“三位殿下听清楚了吗?至于大殿下处,已派驿夫将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去。”蹇炆听了泣不成声,磕头道:“蹇炆不肖,听凭两位大人和叶先生处置。”图大人见蹇炀、蹇烨低着头不行礼也不说话,哼一声道:“那两位殿下呢?”两人听他话语里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只好磕头道:“蹇炀、蹇烨听旨便是。”
灵钩氏心情复杂,他虽然没有觊觎王位的不轨之心,但他没有料到万世酋长会再派一个叶无咎来分担辅孤的大权,若是没有叶无咎的掺合,他与图大人至多是平分天下,而且图大人没有军权,他以后迟早会压过他,现在叶无咎一掺合进来,他与图大人若是联合起来,那他灵钩氏在朝中就只成了个摆设。万世酋长这步棋真是下得够狠,一纸诏书就把他灵钩氏架空了!
图大人见蹇炀、蹇烨也磕头,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便在坤极宫大王的灵前举行新主登基大典。”蹇炀、蹇烨惊讶地抬起头道:“明日?!”图大人道:“正是,有何不妥么?”蹇烨道:“按古制,先王去世,新主须守孝三年。”图大人道:“古制里说过,守孝跟登基有冲突吗?”蹇烨沉吟:“这……”蹇炀道:“大哥镇守北方抗击夷狄,这登基大典不能缺了他的。”蹇烨附和道:“正是!”图大人冷笑道:“你们认为大殿下会有意见?”两人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忙道:“大哥一向听父王的话,怎么会有意见。”图大人道:“既然如此,现在事出突然,就是登基大典少了大殿下,也是无伤大雅的,若大殿下一日不到,这国君之位便一日空着么?一旦发生战乱,又由谁来承担责任,你们么?”两人没想到这老头平时不温不火,现在口舌这么厉害,只好低头不语。
次日便在坤极宫举行新主的登基大典,四大臣中除了灵钩氏恰好镇守南方,平时便在鼎城中帮忙主政外,其他三位大臣都未能赶来,万世酋长的长子蹇炴镇守北方的御城,也未能赶回来参加弟弟的登基大典。其余各部酋长、归附的蛮夷土司、可汗倒来了不少。无咎见蹇炆仍然面带泪痕,穿着宽大的王袍看起来弱不禁风,心里不禁闪过一丝隐忧。大典完毕,次日便举行祭天,祭天完毕,便举行分封,分别封大殿下蹇炴为御城侯,二殿下蹇炀为东方阳城侯,三殿下蹇烨为西方叶城侯,图大人为太师,灵钩氏为太宰,无咎为太尉。灵钩氏见无咎被封为太尉,执掌鼎城军权,心中很是不高兴,但万世酋长现在尸骨未寒,他也不敢在这方面有所表示,否则反倒会落人口实。
无咎的肩上一下子被赋予了予夺天下苍生命运的重任,觉得很不适应,虽然三百年前他就是焚山宗主了,但那宗主之位还没落实就随着师父之死化为泡影了,他本是一个冷傲、不愿受任何束缚之人,现在却被套上了枷锁,难怪会感觉不自在。月奴走了近半个月了,无咎心里很是担忧,他虽然还常去灵钩府邸,但是不知怎的很少再见着灵钩兄妹,因此他现在连个说话的人没有,心里感觉飘忽不定。
这日正在府中枯坐,门子进来报道:“大人,府外有一个叫赫胥明湖的人求见。”无咎听了大喜,道:“赶紧请进来!哦,请他到西厅相侯,我更衣便来。”匆匆换了衣服,走进西厅,果然见赫胥明湖坐在那里,他还是那么年轻,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只是额头上添了两道很细的皱纹了。无咎笑道:“赫胥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自君临山一别,忽忽三百载,想煞小弟了!”
赫胥明湖见无咎也没有大变,只是看上去比以前沉稳些了,笑道:“无咎兄还是风采依旧啊,我这次可是投奔你来了!”无咎笑道:“此话怎讲?”赫胥明湖笑道:“你不是做了太尉了么,又是辅政大臣,我浪迹天涯,受尽白眼,无所归依,只好上你这儿来打打秋风!”无咎听了笑道:“不要说得这么可怜么?来人,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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