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过了吊桥便不再走了,翘首等待,无咎和月奴催马上前,到了跟前下马。只见那少年正是神犁紫驹,他旁边那老者须发皆已焦黄,身材很高大,脸上皱纹密布,狮子鼻,眉目高耸,眼睛里的光芒一闪,不怒而威,无咎曾经见过他,因此此刻一见,很觉得面熟。神犁紫驹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爷爷,人称神犁氏,这是我的三位叔父。”说罢转身向身后的三位中年人微微一鞠躬。
无咎拱手道:“在下不过是路过借宿一宿,何劳兴师动众如此迎接,受之有愧了!”苍老的神犁爽然笑道:“无咎公子何出此言?你我都是故人了,难得公子今日来府盘桓,老朽受之有愧才是!”神犁紫驹惊讶道:“爷爷,原来你们认识?”神犁氏笑道:“岂止认识,三百年前无咎公子威震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说罢朗声大笑,一伸手将无咎二人迎接进城。
入府分宾主坐定,神犁氏笑道:“不知这三百年见无咎公子与贵师姊隐居何处?坤明大陆上少了无敌煞星,可真是寂寞得很呐!”当年殷茹曾与无咎一起出现在鼎城,是以此刻他仍然认定明月奴便是殷茹,明月奴微微一笑,也不道破。无咎笑道:“说来真是惭愧,当年在下少不更事,引起三界轩然大波,这些年来一直隐居焚山之巅,静修反思。没想到时光荏苒,再下山时世间已是沧海桑田!”
神犁氏座下那个一脸肃穆的中年人想必是神犁紫驹的二叔,此刻笑道:“谁敢说无咎公子当年少不更事,明月山一战,若非公子倒戈,我那位大哥也不会英年早逝了!”原来当年明月山之战,无咎本与万世酋长合力伤了明月王,但当万世酋长出手要杀明月王时,无咎又出手阻止,造成万世酋长一方的败退。神犁氏的长子,也就是那少年的父亲,便是在溃败中被三天惩中的神刀所杀。
神犁氏听他如此说,喝止他道:“弘愿,你哥哥的死跟无咎公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战争胜败谁能说得定,你如果再在这里胡言乱语,这里不需要你了,你退下去吧!”神犁紫驹笑道:“爷爷,二叔不过是心中尚有块垒,并非有心,想必无咎大哥也不会往心里去的,是吧?”无咎想不到这少年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很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很是惊讶。他确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他连他的父亲是谁都不认识。
神犁弘愿听了父亲的喝止,忙低头道:“是,父亲教训的是,孩儿鲁莽了。”他的两个弟弟弘毅、弘志却冷笑道:“二哥,父亲既然这样老迈昏聩,将大哥的死都忘记了,我们还待在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走吧!”说罢不管不顾,走了。神犁氏大怒:“逆子,你们给我回来!”他们哪里听,早走出了客厅。
神犁氏余怒未息,向无咎赔礼道:“老朽家法不整,让公子见笑了!”无咎笑道:“哪里,当年的事情了,在下早已记不清了,大人不要放在心上。”神犁紫驹笑道:“爷爷经常教导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咎大哥本是立志为苍生建立伟大功业的大英雄,就算小有差错,想必也是无心。今日难得光临,必要多住几日才好!”无咎见这少年的心胸愈发深不可测,不想再与他斡旋,便笑道:“如此便打扰了。”
神犁氏派人送无咎和明月奴回房歇息,因见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双宿双飞,便只为他们准备了一间房。二人回到房中,无咎见只有一张床,又不好去向神犁氏解释,有些尴尬,对明月奴道:“劳累一天了,你先睡吧,我再运运功调调气息,这內修的功课久不做,都生疏了。”明月奴笑道:“好吧,希望你别晚上一困上来,就把我扔地上自己睡床了!”无咎笑道:“怎么会。”
无咎见她脱了外衣,解散了头发,便转过头去,摆好姿势打坐。过了一会儿,听她气息调匀,似乎睡着了,不禁转过脸去,却见明月奴正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无咎吓了一跳,道:“你还没睡么?”月奴雪白的脸埋在乌黑的秀发里,笑道:“我睡不着呀!”无咎道:“别顽皮,赶紧睡,明天还得赶路呢!”月奴听了道:“怎么,你不是答应他们多住几日么?”
无咎道:“小姐,你今天难道没看出来,他们对我还有敌意吗?再说,他们父子叔侄之间恐怕也有不小的矛盾。”月奴笑道:“这个我当然也看出来了。”无咎道:“那你还准备在这儿长久住下去啊!”月奴笑道:“我不过是想看看,到底能发生什么事儿。”无咎又转过身去,装作生气道:“那你自己看吧,我明天就走。”月奴笑道:“哟呵,你还生气了?”无咎不理她。
过了好一会儿,无咎发现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她却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鼻翼微微动着,无咎心里叫一声师姐,叹息一声,为她掖了掖被角,自己找了几张椅子拼起来,也睡了。早上醒来,竟然发觉自己躺在被窝里,起来看时,月奴正在对镜梳妆,铜镜里她的容颜宛如花儿一般。无咎道:“你倒起得早,我怎么睡床上去了?”铜镜里那花儿笑道:“我把你扔上去的呀,我起来的时候,见你滚到地上睡着了,就把你扔床上去了。”无咎笑道:“我居然睡得这么沉,连被你扔床上都不知道?”月奴笑道:“你不但睡得沉,还重得像死猪!”
正说着,一个下人敲门进来道:“我们老大人和小公子请两位仙侣去会厅观礼。”无咎也没问他观什么礼,想,正好向他辞行,便道:“好的,知道了,你先去,我们就过去。”那人出去,月奴笑道:“他刚刚叫我们什么?”无咎笑道:“仙侣啊,都住一个屋子了,你还让人家叫你什么?”月奴笑道:“什么仙侣的,这个词肉麻兮兮的!”无咎笑道:“你不就是明月山上的神仙么?”
两人昨天进来时留意到,城中心的广场西边有一座很大的圆顶建筑,要观礼,想必就是那里了,便出了门自己走去,到了广场,人山人海的,神犁紫驹带着几个下人亲自出来迎进去。只见里面十分宽阔,屋顶因是圆形的看上去很高,墙壁也是圆形的,上面涂满了各种图画,有狩猎的场面,有祭祀的场面,有战争的场面,有欢聚燕饮的场面,正北的墙上是一个神龛,祭台上排列着神犁氏列祖列宗的神位,香烟袅袅。神龛下是一个较高的台子,上面八字排着两排座位,坐着族中的一些老人和神犁氏父子爷孙,台子下则是一个观礼场,没有座位,人都站立着,老弱妇孺后生皆有,看来都是神犁氏族人,人群中间分开着一条过道。
神犁氏见孙儿领着无咎二人进来,起身笑道:“今日得有二位观礼,我神犁家族幸甚至哉!”无咎到了跟前跟他作礼笑道:“老大人客气了,我们作为外人能旁观神犁家族的族长传承大礼,这才是我们的荣幸。”神犁氏笑道:“既然如此,闲话少絮,两位请座。古月先生,请您宣布大礼开始吧!”他对旁边的一位老者笑道。那老者须发全白,又穿着一袭白袍,看上去宛如一位老神仙,只见他站起朗声道:“肃静!现在大礼正式开始,各族依自己的位置站好,不得随意走动,不得大声喧哗!”
那老者说罢,便打开神龛下的一个紫铜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柄三尺长短的精铁打造的犁铧,将之举起,对众人道:“这柄犁铧,是我们神犁氏世代相传的宝物,是我们的祖先用上天降落的陨铁打造而成,也是族长的标志和信物,拥有他它,就拥有掌管我们家族的无上权力。现在按照老大人的意志,我将他交给下一代族长,紫驹儿,你上前来跪下。”神犁紫驹听罢道声是,上前恭敬地跪下。那老者看一眼神犁氏,神犁氏点点头,那老者便要将铁犁铧交到紫驹手中。
坐在一旁的他的三叔弘毅突然道:“慢!”那老者眼风一扫,很是凌厉,道:“怎么,弘毅,你还有意见?”弘毅笑道:“我当然不配觊觎这族长之位。”那老者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弘毅道:“但是紫驹儿年纪尚小,我怕他少不更事,不能当此大任。”他父亲神犁氏听了怒道:“你有意见怎么不早说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捣乱?”紫驹的四叔弘志突然笑道:“三哥其实也没有意见,不过是为家族的未来担心罢了,父亲大人您可不要错怪了他。”
神犁氏哼一声,不理他,转头对弘愿道:“你的意见呢?”弘愿被他的眼光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说道:“似乎……三弟四弟说的有理。”神犁氏大怒:“好哇,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的,故意在这个时候来捣乱,来丢你们父亲的脸!”弘愿干笑道:“父亲……咳咳,言重了。”弘毅、弘志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道:“二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那么婆婆妈妈干什么!”神犁氏大惊,听出他们的话里另有内容,不禁道:“你们想干什么?”
弘毅道:“哼,干什么?父亲您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哥死得早,这些年里里外外哪些事不是二哥带着我们在打点,他任劳任怨这么多年,你现在却还要把族长之位传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难道他是您的孙子,我们就不是您的儿子吗?!”那老者喝一声道:“弘毅,你放肆!”弘志笑道:“古月先生,三哥怎么放肆了?你又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权力在这里教训我们?”神犁氏气得胡子翘起,用拐杖一顿地面,喊道:“来人啦,把这两个逆子……”
弘毅笑道:“父亲您不用喊了,我们都为您布置好了。”果然见外面涌进来一彪人马,搭起弓弩,将会场里的所有人都围住。神犁氏惊道:“想不到我神犁家族绵延近千年,今日竟出了乱臣贼子!”弘志笑道:“父亲,您老了,该安度晚年了,这些族里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吧!”神犁氏气得用拐杖向他戳去:“你休想!”弘志一笑避开。
这些事神犁紫驹心里早就明镜一般,看得清清楚楚,他之所以向爷爷建议,请无咎二人来观礼,自有他的打算。他突然向无咎跪下道:“无咎大哥,请你看在我父亲的面上,今日救我一救!”无咎一惊,没想到他会有此一举,心中不禁茫然,看着他目光中的乞求,想,他父亲虽然不是死在我手中,但毕竟跟我有些瓜葛,现在他这一跪,我竟是推辞不了。但他族中的事务,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
神犁氏听了,也向他作揖道:“无咎公子,今日老夫也不要脸面了,请公子务必援手!”明月奴在旁边看得心里明白,知道神犁紫驹人小鬼精,是想借助无咎之手将长期以来的对手除去,就算无咎将他的三个叔叔都杀了,他自己也不会担上罪名,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阴险,异日必是一代枭雄!但她素来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便也不说破,且看事情如何发展,如果对她和无咎不利,她便拉着他一走了之,反正也没人能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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