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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死的鬼子兵拉回孟庄,院里摆放了一大片倒霉的鬼子兵尸体,大院一片白色恐怖。
龟本看着二十多具蒙着白布单的死尸,脸色被死灰笼罩,他木雕一般两眼发直,似乎又想犯病。
今天我该怎么向尚力旅团长汇报?他极速地动着脑子想着。
这次回来再次上任龟本曾向尚力保证,一定要消灭飞豹杀鬼团,可事实又让他意外,不但没有消灭飞豹杀鬼团,反被飞豹杀鬼团打死了这么多士兵。他无奈地看了看电话,想拿电话,但又不敢拿。
侯二鬼子盯着龟本,为他捏着一把汗。他心里清楚,龟本肯定又要挨训了。
果不出侯二鬼子所料,龟本刚拨通电话说了几句,尚力那头就训斥开了:“龟本君,你不是说你选了一条飞豹杀鬼团根本想不到的小路吗?这么隐蔽的小路怎么又被飞豹杀鬼团伏击了?今天这事你要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不会再把你调到战区作战,而是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这是龟本预料到的,他知道尚力听到这一消息第一句就是大骂,第二句就是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他“嗨嗨”着,一直听尚力把怒气撒完才懊丧地放下电话,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肉脸蛋子又扭曲了起来。
侯二鬼子怕龟本又犯疯病,于是就劝。
龟本虽然被侯二鬼子劝得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不再破口大骂,但他的脑海开始翻江倒海一般,开始逐个筛选可疑之人。
再说我父亲,战斗一结束他就带着飞豹杀鬼团神不知鬼不觉地撤回了沁河村,这时候雨也停了,经过战斗和雨水洗礼的飞豹杀鬼团个个脸上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乡亲们听说我父亲又打了胜仗纷纷前来慰问。同时,宋老师的突然回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村子里传开。
宋老师离开沁河村已经三个多月了,这次回来他像换了个人一样精神饱满,觉着沁河村一片清新。虽然人们没看见他走之前的表情,但从他现在的脸上瞅,他的思想一定发生了变化。
飞豹杀鬼团纷纷离去,就剩下宋老师还没走。我父亲这才想起他,于是就把他消失这么多天都上哪儿去了。
宋老师觉着三个多月前不辞而别有点儿对不起我父亲。于是就毫无保留地把他到太行支队的事和盘托出。
我父亲虽然对宋老师的不辞而别有点儿看法,但当他听说宋老师到了霍支队长那里,一直跟着部队参加作战,之前对他的诸多怀疑才慢慢消失。
我二叔在自己的炕上躺着生闷气儿,他不想听宋老师讲他都去了哪儿,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赶紧想出办法咋对付宋老师。
宋老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我父亲,“老张,这是霍支队长写给你的亲笔信。”
“哦”,我父亲听说霍支队长给他写了一封信,马上伸手接过来,兴奋地展开看。
信上的大致意思是向我父亲和飞豹杀鬼团问好,对他们这几年在对敌斗争和支援部队粮食,弹药,减轻太行支队抗日压力等方面所做出的贡献给予了肯定。
宋老师说:“这还有一份霍队长给你我的任命书。”
“任命书?”我父亲急忙打开,只见任命书信上写道:“任命,张有德同志为沁河村抗日民兵队队长。任命,宋国英同志为民兵队指导员兼文书。落款:八路军太行支队,霍伟楠,黄福任。民国三十三年七月。”
看完任命书,我父亲顿感热血沸腾,他没想到他这支名不见经传的乡村武装竟然引起了八路军领导的高度重视。
宋老师说:“怎么样老张?咱们的飞豹杀鬼团是不是该改个名字啦?”
我父亲说:“民兵队这名字确实好听,不过,龟本已经听惯了咱们飞豹杀鬼团这个名字,要是突然把飞豹杀鬼团改成民兵队,我怕龟本听得不习惯,没准儿时间长了他还会把咱们飞豹杀鬼团给忘了。”
宋老师听了,细细琢磨琢磨我父亲说的话,觉着也是。于是他就说:“那就不该啦,还叫飞豹杀鬼团,反正能叫龟本听着害怕就行。”
我二叔听我们屋里笑声荡漾,开始有点儿莫名其妙,憋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过来看。
我父亲把情况跟我二叔说了一边,并把信和任命书递给他看。
我二叔看了一遍,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这封信的到来就像一股强劲的春风,蓦然增加了我二叔的抗日激情。此刻,我二叔也不再小心眼儿了,他兴高采烈地说:“好啊,宋指导员,有了你的配合和支持,以后咱们飞豹杀鬼团就更有了主心骨,打胜仗肯定会一个接一个,哈哈哈。”
宋老师回学校了。马猴儿,包子知道宋指导员回来了,他俩的心也提了起来,他们憋不住就找到我二叔。由于走得急,马猴儿说话喘气儿没掌握好,突然噎了一下,咽了口吐沫,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啥,铁锤,宋老师回来了,这可是你的死对头,你可要当心啦,你准备咋对付他?”
“你俩还不知道吧?老宋已经不是以前的宋老师了,”我二叔从来不喊“宋老师”,就喊他“老宋”,他今天高兴,一笑说:“人家宋老师已经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一个女人跟俺再争风吃醋。。。”
“你咋知道的?”两个人瞪大眼睛纷纷问。
我二叔一笑,“不说这个啦,俺跟你俩说个秘密,”两个人赶紧把耳朵凑过来,“宋老师这回是带着使命回来的,他以后可就是咱们二当家的啦。”
“这话啥意思?”两个人像一对儿木头疙瘩脑袋听不懂我二叔说的话啥意思,都有点儿发愣。四只眼睛双双瞅着我二叔,只等着他往下说。
我二叔见他俩静等下文,突然收起笑脸着说:“不告诉你们。”
果真如此,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父亲就在村公所召开了飞豹杀鬼团会议,会上他宣布了霍队长和黄政委的书信和任命。
这回,不仅马猴儿,包子听明白了,在场的飞豹杀鬼团也都听明白了——沁河村从此以后就不再是一直民间抗日武装,而是一支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飞豹杀鬼团。
宋指导宣布了一件事,由他作介绍人,介绍我父亲加入中国共产党。宣布完毕,宋指导员从铺盖卷下拿出一块长方形的红色布料,郑重地悬挂在东墙上,红布上金黄色的镰刀斧头拼凑在一起的党旗图案在煤油灯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庄严肃穆。
飞豹杀鬼团的弟兄没见过红布上画着镰刀斧头的旗子啥意思,都纷纷向宋指导员询问打听。
宋指导员说:“这是党旗,这镰刀斧头代表着工人和农民的劳动工具,象征着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代表着工人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只有工人农民联合起来才是一支坚不可摧的革命的队伍。中国共产党就是从成立那天起,在它的指挥下前赴后继打军阀,抗日寇,每一个要入党的人都要在他面前宣誓之后,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
宋指导员的话就像一台播撒革命火种的播种机,很多大伙没有听说的大道理在他如数家珍般的娓娓道来中,让在坐的人听得频频点头,热血沸腾。
我父亲站在党旗下,庄严地举起了右手。他随着宋指导员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决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这一刻,不仅我父亲心潮澎湃,而且飞豹杀鬼团也沸腾了。
秀梅激动不已,问宋老师:“宋指导员,俺能不能像有德哥一样,加入共产党?”
宋指导员笑着回答:“能,只要敢于抗日的,都可以加入党组织。”
在场的人都哗然了,纷纷表示要多杀鬼子要求上进。
突然,包子耳朵忽闪了两下,马上小声说道:“院墙上有人偷听!”
我父亲急忙一摆手,让包子把墙上的党旗摘下来藏了起来。
我二叔机灵,他知道深夜来偷听的除了龟本的人没有别人。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一把拉过马猴儿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声之后,而后突然在马猴儿的屁股上猛踢了一脚,把马猴儿一脚踹到门外。
马猴儿刚才只听我二叔说了个大概,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究竟要叫他干啥,加之他没有一点儿防备,所以,我二叔这一脚把他踹得踉跄着摔倒乐院里。
马猴儿爬起来摸着疼痛难忍的屁股骂着就往大门外跑,我二叔就在后边追,一边追,一边骂:“好你个马猴子,你啥玩意儿?输了钱不给还想跑,你跑到哪儿俺都的追上你小子!”我二叔骂着偷眼往墙上瞅。
此刻,两个人正在鬼鬼祟祟探着头往院里瞅,刚看了一会儿,还没看清屋里的人都在干啥,突然就见马猴儿摔倒了院里,紧接着我二叔就追了出来。两个人不知咋回事?你瞅我我瞅你,只听其中一个人说:“这哪有他娘的啥飞豹杀鬼团,这不是张老二他们在打麻将吗?”
另一个赶紧拍了说话的人一下,意思小声点儿。
屋里的人不知道我二叔,马猴儿唱的是哪一出?起初有点儿莫名其妙,等墙突然上传来两声惨叫,紧接着“噗通噗通”又听到有人摔下墙的声音,大伙才明白。我二叔。马猴儿这是出去对付坏人去了。
夜色下,马猴儿推了我二叔一下,“你咋不用枣核镖把他们打死?”
我二叔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掌:“没脑子,你没想想,龟本派他们来咱村刺探,咱要把他们打死,明个儿龟本不得又来咱村找人?找不着人他不又得杀人?啥玩意儿,死疙瘩脑袋!”
这两个人是谁?一个是蔡狗子,一个是藤木,他们是龟本派来的。龟本为弄清我父亲到底是不是飞豹杀鬼团,就派蔡狗子,藤木深夜前来刺探,两个人先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转到村公所发现屋里灯火通明,就翻身上了墙,不成想还没咋看呢就被包子耳闻,我二叔果断出手打跑了他们,带着伤回了孟庄。
天还不太晚,蔡狗子,藤木捂着脑袋上的大青包,哎呦着就进了龟本的指挥部。龟本见面就问:“怎么样?探到什么没有?”
“龟本太君呐,别说了,啥也没探到,就只见他们在村公所打麻将。”蔡狗子呲牙咧嘴:“你看太君,今晚啥也没发现不说,他娘的也不只谁家孩子发坏,给我们两个人头上一人来了一个大包,疼死啦,哎呦,哎呦。”
龟本不相信,就问藤木:“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藤木回答:“真的没有。”
开完会,我父亲也有点儿后怕,他心有余悸地说:“今天的事儿太悬啦,多亏二弟脑子好使,不然可就危险了。以后咱们都要慎重点儿,再有这样的活动外边一定要有人放哨。”
通过宋老师介绍我父亲入党这件事,我二叔和秀梅终于改变了对宋指导员的看法。从此,秀梅就不再躲着宋指导员,而是主动跟他接近,向他问这问那了解抗战情况,还听他讲他在部队打鬼子的精彩故事。
马大牙不这样理解,他一见宋指导员回来了就像又有了特大新闻。有一天他在街上碰到我二叔,见面就呲牙咧嘴的说:“铁锤兄弟,俺问你个事儿,宋老师回来这几天有没有跟你争秀梅?”
我二叔一听马大牙又把秀梅跟宋指导员联系在一起就急了,追着马大牙就打:“你狗日的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是不是又想看笑话?你再胡说,不打烂你的臭嘴!”
马大牙一看自己本来是好心提醒我二叔,没成想不但没得到我二叔表扬反遭一顿臭骂。他灰溜溜地往回走,边走边摇着头,喃喃自语:“真是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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