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咚,咚,咚,咚。”欧阳燚意识恢复时已是傍晚时分,耳边只听得一声声木鱼的声音,鼻尖是淡淡的檀香味。睁开眼,面前是青色的床帐,外间的佛堂上,一个小僧坐在蒲团上敲打着面前的木鱼。想起来,自己是在圆觉寺外中了钟离风的铁掌边昏迷了过去。那时出手救我的似乎是个僧人,便是外间的小僧吗?不对,他的呼吸吐纳不像是有着那么深厚内力的高手,那又会是谁呢?
“方丈。”这时,外间的声音传来,只见得一个穿着紫衣袈裟的老僧走进来,见其面上虽是沟壑纵横,但也红光满面,长眉与胡须具是雪白,那样貌却似曾相识。
那老僧走进来,见欧阳燚醒了,便笑着坐于床边,探了探他的脉搏。
欧阳燚的记忆似乎清晰了些,多年前的那张脸和眼前这老僧的面貌渐渐合为一体。
“师兄?”欧阳燚试探性的问道。
“嗯,咱们都老了,难得你还记得我。”老僧收回了搭脉的手,眉头紧锁,“你身上一共是两层伤势,这第二层是被巨大掌力所震伤的,虽看似凶险却也无妨,想必是三王爷的巨灵神掌吧。这第一层,却不知伤你的人现在何处。”
欧阳燚想着那个少年面无色苍白的脸庞,摇了摇头。
“唉,老了,拳怕少壮啊。这天下第一,原本便是你当年让于我的,总归是名不副实啊,算上这次已不是第一次败在别人手里了,我倒是脾气都没了,看来是心也老了呀。”说着,勉强着坐起来,“那少年也是苦命,邪术害人啊,对了,随我一同的那个孩子呢?”
“那孩子本就身体孱弱,又中了你二人的掌力,昏死过去了,”老和尚站起身,“不过我已用师门内功给他续上了命,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自己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啊,活着就好吗?我倒是很想帮帮伤你的那个人,若是入了魔道,这世间又要多一处修罗地狱了。”
老僧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你好生休息吧,九王爷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你那同伴已去寻他了。”
“曹掌柜,你可来了,老杨我的酒可是见底了,”郑府会客厅上,曹公绩刚刚给郑太傅行了礼便听得一个大嗓门嚷嚷起来,只见从门外一个大汉大跨步迈入厅来,不是杨峰杨大脑袋还有谁,身后,一脸铁青的蒋英和郑诩也跟着走进来,郑诩见只有曹公绩一人眉头皱起来,问道:“怎么便只有你,欧阳老头呢?”
“一言难尽啊,快快带我去见王爷。”
这时,只见一个仆人跑进来,满脸的慌张,只见得他俯身在郑弥耳边说了些什么,郑弥的脸瞬间失了颜色。
“你说什么??何时不见的?”
厅中的数人皆是大惊失色。
郑弥的书房内,窗纱上一个不大的窟窿,正对着窗户的书架上留着一道箭痕。书桌上,放着一支白羽箭和两张纸,一张便是昨日八王爷钟离闵留下的墨宝,另一张,只写着一行小字。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城东,有一座不高的山丘,山丘上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林子边上露出青砖黑瓦的一座府邸,这儿便是王城的文墨会聚之地——太学府。山下,一片湖泊十分的平静,湖水中夕阳的倒影红得如火一般。湖心是一座小亭子,亭桥曲曲折折直达岸边,岸边上,一棵棵殘柳在秋日的湖边驻守。柳树下,湖岸边,蒲草摇曳。一人望着这一湖秋水,形单影只,正是九王爷钟离羽。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桥边,物是人非,不愿心随天随子,只是牵挂伊人,没有怀古之心,只是往昔岁月历历在目。
那时的岸边上,一个衣着华丽的两个孩童打闹着,一个六七岁的样子,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像是初夏的阳光,另一个却是十来岁的样子,是个男孩的打扮,眉目却极似女孩。哥哥让着弟弟,目光中满是宠溺。
“八哥,你又输了,说好的,父王送你的那把剑,确实要归我了。”弟弟笑着说道。
“嗯,认赌服输,本来八哥也不喜欢那剑。”哥哥答应道。
“还是八哥最好,什么都不会与我争终有一天若是哥哥喜欢什么,我也让给你。”弟弟笑着答道。这时,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琴声,婉约中带着丝丝的惆怅,琴声中,似有一个女子,在一片皎洁的月色下舞着,脸上具是笑意,眉梢眼角却带着忧伤。兄弟俩都听得入迷,却是弟弟先回过神来,见哥哥还是一脸的沉醉,抬头看去,见是湖中的亭子上有人抚琴,便向亭子跑去。
琴声停下来,哥哥刚回过神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在亭桥上向人行礼,连忙赶上前去。
“这位姐姐,请问您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抚琴的,是一个青衣女子,一脸的面容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清丽脱俗,她见面前行礼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展颜一笑。
“这首曲子,叫醉月仙。”
“可否讲谱借我一观,我的哥哥十分喜爱这曲。”弟弟说道,身后的哥哥走上前来,闻言不禁心中一暖,也向女子行了一礼。
“我这弟弟顽劣,想来是扰了夫人的雅兴,还请见谅。”
“无妨。”女子见这二人如此知书达理,一脸的笑意,“青儿,把我的曲谱取来。”
只见女子身后,一个身穿青衣的女童拿着一张曲谱走出来,大约摸五六岁的样子,雪白的皮肤,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湖光一般的光泽,甚是可爱。她把琴谱递过来,好奇得看着面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弟弟问道。
“沐青,我叫许沐青。”
九年前,还是在这里。一个少年舞着手中的剑,剑锋时而如暴风骤雨,时而又似落叶纷飞,伴随着剑气纵横的是身边的琴声,一个少女坐在一旁浮动着瑶琴,指尖似乎也在琴弦上舞动着,目光,却始终洒在少年的身影中。旁边,小小的炉子上,一缕香烟在风中晃动着。剑止,弦停。
“青儿,这几日你倒是长进了。”
少女的脸略微红了一下,忙低下头,小声说道,
“若是闵哥说的,我便信了,你又不会抚琴,如何看得出我的长进。”
“嗯,我不懂琴理,但是你的琴,我懂。”少年说着,脸上的笑容如阳光一般。
“你懂我的琴……”少女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这时,只见岸边上一驾马车远远的驶来,停下来,一个白衣青年月下马车直奔这儿而来。
“八哥!”少年唤着青年,却见其一脸的铁青。
“边军战报,九原城告破,蛮族……屠城三天。”
瞬间,少女的脸上失了光彩,她呆呆得立在那边,眼神空洞。少年走上前去,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半响,泪水方才从眼眶中流了出来。青年站在那边看着,却是一脸的失落。
九原城,县令许方,殉国。
七年前,一青年负手立于湖边,脸上满满的皆是惆怅,边城,又是一座城破了,但是这次蛮人几乎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为何我军城池的防务为何被对方了解的清清楚楚。
远处,一马车缓缓行来,停下,只见得女子下了车,一脸的清丽脱俗,面容极像是她两年前去世的母亲。
“我听闵哥说,你请旨去边军?”婉转的声音,便如同她的琴声一般的动人。
“嗯,我想去。”
“那明年……”明年,便是这女子守孝三年之期,曾经的约定,相守终身的约定。
“对不起,我一定要去。”那男子一脸的坚定,他心中的谜团,必须要揭开,不仅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她。
“嗯。”女子轻轻地环住了青年的腰,“我懂的,我等你。”
岸边,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上,围绕着的蒲草摇曳着。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女子的脸上,满是泪花。“若是有机会收复了九原,帮我在九原城给我父亲立一座墓,帮我上一炷香。”
“嗯。一定。”
傍晚,钟离羽告别了许沐青,回到城里时,却见得一辆熟悉的马车呼啸而过,那是沐青的马车,便跟了上去,车一直开往城外的一座别院之中。
翻身入了别院,却见得院子里具是守卫,剑气纵横,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再无一人站立,冲进房门,只见床上绑着一女子,身形极似许沐青,走上前去,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这是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国丧之日,九皇子醉卧**。
眼前,忽然是兄弟们不屑的面容,忽然是父王铁青的一张脸,忽然,便是一女子满是泪痕的脸。
“沐青,是你!?”钟离羽很是欣喜走上前去。
“我问你,蒲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沐青,你听我解释。”
“我问你,蒲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女子说完便跑开了,钟离羽连忙追了上去。
城东,几个人驾着马车进了城,直奔八王府。八王府侧门打开,马车直奔后院而入。
王府后院,八王爷钟离闵走到马车前,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你们下去吧。这次有劳云先生了。”
其他人闻言都退下了,只有一黑衣老者笑着摇摇头,问道。
“八王爷准备如何处理他。”
“那是我的事,不劳先生费心了。”钟离闵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
“也罢,那我便也回去了。”老者起身离开,院中,只留下这钟离闵与车上昏睡的人了。
“羽,这次你却跑不了了吧。”
车上的人,正是九王爷钟离羽。嘴角,却还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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