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陈楚渊从没想过因为自己一时意气想与顾阳一争高下的私心,所做出的举动,究竟会给陈家带来什么样的打击,甚至灾难。
陈楚渊眼中只有陈家家主之位,他的目标尽于此,眼界也只能止步于此。
陈义看到陈楚渊忐忑不安的走来走去,面上只有惊慌失措的神色,却没有半分悔改之意,心里下定决心。
“诸位!”陈义对着在座的晚辈后生抱拳一拜,“承蒙诸位对我看重,得到我的消息就赶来这里,在家主到来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
陈楚渊正在想着如何补救自己犯下的错,如何让那些暗中支持自己的人不至于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而投靠别人,乍然听到陈义的话,微微一愣,被打断思绪的他,不满地撇了眼陈义,不明白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不妨碍他还好,若是还想狐假虎威,他陈大老不介意当众戳破陈义私自下达命令让他们前来的事情。
相信在座有不少人对于这个义伯存在各种不服。
陈义话音一顿,目光一一在议事厅的十数人身上掠过,不出意外,他们看着他的眼神都没有他所预期的那般。
唯一真心尊敬他的,放眼陈家,也只有陈老爷子,以及三少爷及其父母一脉。
可惜的是,他因为一个犹疑,就错过了选择明主的最佳时机。
或许,离开陈家,抛去这个俗世枷锁,他能够在武学上更进一步也说不定,只是到底还是有负陈老爷子的重托。
陈义心里婉惜一叹,面上不显,目光定格在面露不满的陈大少身上,神色一敛,肃然道:“在家主到来之前,我必须要告诉各位,今天将大家召集在这里,并不是家主的意思,而是我私自下的决定。”
此话一出,满厅哗然。
陈楚渊更是愣了愣,不明白陈义曝光这件事有何目的。
陈楚渊十分清楚陈义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就算事后知晓此事,也绝不会因此怪罪陈义,更会帮陈义圆场善后,不让有心人在得知这件事后对陈义发难,以免损害陈义在陈家的威望。
陈义此时将这件事说出来,无疑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因为在场有不少人看陈义坐在家主一人之下的位置不顺眼,极有可能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让陈义这个外人,再也无法插手陈家事务。
陈义傻了吧?!
除了这个可能,陈楚渊想破头,也想不明白陈义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同样想明白其中弯弯绕绕的其他陈家族人,也都认为陈义是太老了,所以人老糊涂了。
有人已经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
陈义这样一说,本来等陈老爷子等得不耐烦的众人,忽然有了继续等下去的耐心。
没办法,若是陈义说得是真的,那么等到陈老爷子到来,他们众口一致的评判陈义,极有可能能借此机会将陈义拉下马去,任谁也不想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充当他们的晚辈坐在自己的头上享清福,他们的父母还没这么好的待遇呢!
若陈义说得是假的,那么更得坐在这里呆得好好的,不然等到陈老爷子来了之后,看到他们不在,对他们的好印象大打折扣,那么就因为这一两个小时的关系错失家主之位,那才叫冤枉。
所以,早先还在门口溜达的几人,老实巴交的坐回自己怕座位上,静等着老爷子醒来之后亲赴议事堂。
原本吵闹的议事厅一下子清静下来。
陈义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悲凉无力的感觉。
就算他不是真正的陈姓子弟,可自小跟着陈老爷子,不是父子,更甚父子,而陈家后辈今天表露出来的神情,无一不证明,他与陈老爷子的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
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相信陈老爷子在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也不会再强留他在陈家。
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陈义的陈楚渊,看到陈义脸上闪过的黯然神色,眉头一拧,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可惜闪的太快,没有抓住。
但陈楚渊还是明白了,陈义之所以故意将自己的错误暴露在想要将他赶出陈家的陈家子弟面前,一定是不在乎陈家人的看法了。
这个想法,让陈楚渊觉得很惊诧,同时,背后下意识的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也不知是由于陈义刚才以臂挡钢板的强硬实力吓得,还是由于陈义拿陈家不当回事的态度唬得。
总之,陈楚渊直觉,陈家要出大事!
陈楚渊登时觉得自己安稳坐着的屁股犹如被火烤了一般,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家主之位,也难消他心头的恐慌。
他距离家主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是不会放弃的。
所以,不管今天老爷子是要替他收拾残局,还是要向他问罪,他都要抵死不认错,务必要让老爷子知道,不是他刻意挑起与顾氏集团的斗争,而是顾氏集团先不讲道义抢他和陈家的饭碗!
只有拉拢老爷子,才有与如今找到罗国贵族后台的顾阳,有一较高下的机会!有翻盘得胜的可能!
陈楚渊不允许自己失败。
因为他一旦失败,厅内其他候选人,就会捏着他的失误,将他推下家主首座,让他品尝失败的苦果。
陈义眼睁睁的看着陈楚渊的面色一变再变,最终变得平静下来。
陈义没有错过陈楚渊脸上一闪而逝的狰狞与疯狂,那是下定决心务必要达成某件事才有的神情。
如果是在陈楚渊没有对他出手,他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一定会在陈楚渊痴魔之时提醒陈楚渊,可是现在,已然没有必要。
就算他救得了陈楚渊一时,也救不了陈楚渊一世,帮得了陈家一时,也护不住陈家永远。
那么,就让他们学会自己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陈义退后几步,抱臂倚着门框,默然无声的站在那里。
寒风中,陈义两鬓白发被吹得散乱,他状似无意的摸了摸鬓角,面上挂着平日里温和的笑,可落在那些关注他一举一动的陈家子弟眼里,总觉得那笑容与神情,与往日大相径庭,带着淡淡疏离的味道,让本就生得雄壮的陈义更显威严,不可逼视。
落在陈义身上的目光渐渐消失。
不是不再重视,而是他们不敢再看。
总觉得年幼时那个扛着他们在屋檐上乱窜,随着他们性子扑腾打闹的老仆,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铁面将军,身上凛冽如利刀的气势令人心惊胆颤,甚至看一眼,都脚下发软。
若是陈三少在此,就会明白,一直以来刻意压制着自身气势的老仆,现在是以他真正的面目对待陈家众人,同时也会明白,老仆这么做所代表的意义所在。
陈家一旦舍弃老仆,那么,于老仆来讲,陈家,也不过仅仅是陈家,而并非是个家。
在面对家人之时,宝剑入鞘,而当面对外人时,是不需要刻意隐藏自己身为修武者身上该有的气息。
陈老爷子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时,就看到孤然傲立,犹如一柄遗世宝剑般立在门框旁的陈义,那通身的气势没有走近,已经令陈老爷子明白了一些事情。
多少年了……
自从将陈义栓在陈家之后,除了出任务,就再也没有见过陈义露出自己的真实的一面。
陈老爷子急行而来的脚步有些蹒跚,盯着陈义的眼睛一动不动,没有注意脚下突起的石砖,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爷爷!”
早就看到陈老爷子走近却慑于陈义之威不敢上前的一众陈家子弟发出一声惊呼。
陈楚渊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陈老爷子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这可是他对付顾阳最后的底牌。
万一陈家在对抗中败落,陈老爷子舍下老脸去求顾阳,顾阳是绝对会手下留情放陈家一马,放他一马的。
所以,陈老爷子不能出事!
不然,到时候不用顾阳出手,早就想着陈老爷子死后瓜分陈家权利的那些人,也会争先扑上来,将陈家逼出燕京,再无复起的可能。
陈楚渊的惊呼中带着一分悲切,可他还是没能及时冲上前去。
因为他十分清楚,以自己的武功,就算是冲上去,也不可能扶住老爷子,还很可能因为这一举动,让其他竞争者将救人不利这个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议事厅里,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挪动脚步的,十七人里,只有六人而已。
但这六人的反应和出手速度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陈义。
在看到陈老爷子出现时,陈义就感觉到了,只是他不忍心看到陈老爷子因为从他神态上参透一些事情,露出的失望眼神,所以,就没有迎上前去。
却没想到,他的决定给陈老爷子打击太大,以致于陈老爷子在人前失态。
早在惊呼声响起时,陈义已经如同离弦之箭朝陈老爷子疾驰而去,几乎是陈老爷子刚刚表现出栽倒之势,人就被陈义拦在两臂间,稳稳的托住了陈老爷子。
夺门而出的六人见状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朝后望去,就看到厅内的其他兄弟叔父们一个个神色愕然,后悔不已。
六人忽然感觉门外的冬风特别寒冷,吹得脸颊生疼。
这时,陈老爷子的一句话,更是让他们觉得冷气直直渗入到骨子里。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连路都走不好了,也就该让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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